轟隆,轟隆……一道道閃電好像要撕破上空濃重的黑幕,還世間一個清明。
在這電閃雷鳴之下,連府內(nèi)一古樹被這震天雷直接劈成兩半,咔嚓聲作響后,倒在雨水之中。
離這古樹不遠(yuǎn)的院子。就是連府的三姑娘連月瑤的院子。之前的電閃雷鳴的聲音沒將她驚醒,卻是被院子里古樹倒地的聲音震醒了。古樹倒地的瞬間,三姑娘睜開了眼睛。
連月瑤醒過以后,看著眼前的青色細(xì)布帳子,連月瑤木木地說道:“我這是在哪里?”話一落,一道道驚雷響蕩在連月瑤的耳邊。隨即一道道白光在屋子里閃爍。
連月瑤被雷聲驚回了神思。他茫然地坐起來,腦海一團(tuán)漿糊。這是哪里?她不是死了嗎?尖銳的匕首已經(jīng)穿透了她的身體,她怎么還能活?而且,還到了一個,到了一個……
此時她正坐在一張黃梨木撥步床上,床邊是一張黃梨花梳妝臺,梳妝臺上放著各式的素色珠釵??窟吺且恢淮蟮狞S梨木大柜子,窗邊兒擺著一張軟榻、擋著內(nèi)室與外室連接的黑白水墨畫屏風(fēng)……
連月瑤睜大著眼睛,這不是,這不是她剛剛回到連家的住的屋子,他剛回家住的院子是父親當(dāng)年住的院子。后來她搬出去了??墒乾F(xiàn)在,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在這里。
連月瑤喃喃地說道:“是夢吧?肯定是夢。老天爺讓我回到當(dāng)日的院子,讓我回來看一眼再走了?!?p> 在連月瑤打量房間的時候,外間響起了腳步聲。很快走進(jìn)來一個著一張鴨蛋臉,穿著一色青色衣裳的丫鬟。
丫鬟走到屋子中央點亮了屋子里的燈。屋子驟然亮了起來。丫鬟看著坐起來陷入迷糊之中的連月瑤,擔(dān)心地問道:“姑娘,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連月瑤木呆呆看著這張熟悉的容顏,這是,暮秋。暮秋死了十多年了,早化為白骨,怎么還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連月瑤喃喃地說道:“一定是夢了。要不然怎么看到了暮秋?”暮秋是母親在她五歲那年買給她的玩伴,一直跟隨著她,在她身邊十多年,對他忠心耿耿。一直到她重病之前,暮秋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莫氏下令打死,那時候她眼睜睜看著暮秋被打死在她眼前。當(dāng)時暮秋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睛。真沒想到,不僅回來舊地重游,還能見到故人。
暮秋見著她家姑娘茫然的模樣,好像失了魂一般,很是擔(dān)心道:“姑娘,不用怕。只是噩夢罷了!”
月瑤動了一下。
暮秋本以為月瑤動了要做什么,可是月瑤動了一下后卻仍然木呆呆的看著她,再沒其他動作了。
暮秋有些擔(dān)心,拿了手在連月瑤的額頭拭了一拭,再比對自己的額頭,低聲放心地說了一句,沒燒:”姑娘,你怎么了?”
連月瑤感受到了暮秋的提問,不對,她記得在庵堂的時候聽說鬼魂是沒有溫度的。暮秋的手是溫?zé)岬模秊槭裁磿杏X到暮秋的身體是溫的。不可能呀,難道傳聞有誤,鬼魂也是有溫度的。
連月瑤抓了暮秋的手,是暖的,真的是暖的。連月瑤慌道:“暮秋,拿鏡子過來給我瞧瞧。快拿鏡子給我瞧瞧?!?p> 暮秋是個實心眼的丫頭,月瑤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從不想為什么要她這么做。聽了連月瑤的話,立即拿了銅鏡過來。
月瑤望向銅鏡里的人。銅鏡中顯出一個小姑娘,一雙墨色的眸子黯淡無光,鵝蛋小臉只有巴掌大,蒼白無力。
月瑤摸著自己的臉,她在十六歲那年就自己毀容了。臉頰兩邊都有著長長的,深深的疤痕。可是現(xiàn)在臉頰光潔白皙,哪里有什么疤痕。
月瑤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容顏,忍不住問道:“我今年幾歲了?”
暮秋以為自家姑娘驟然失了魂:“姑娘,你今年八歲了?!?p> 月瑤喃喃地說道,原來是八歲??!月瑤覺得自己在做夢,她怎么會夢回到了八歲了,怎么會夢著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了。這是夢嗎?不是,暮秋是熱的,不是冷的。
連月瑤有想起一件事,據(jù)說鬼魂不怕疼的。夢里也是沒有知覺的。于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這是用盡全力掐的,疼,非常的疼。這不是夢,絕對不是夢,夢不會這么真實。
暮秋看見月瑤對著鏡子,看自己看得發(fā)愣。當(dāng)下掩了嘴故意笑道:“都知道我們姑娘長大以后肯定會是美人。但姑娘也不要自己看呆了呀!傳出去,還不定得給人怎么笑話姑娘呢!”
月瑤見著暮秋甜美的笑容,心下恍惚了一會。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她回到了八歲那年了。連月瑤放下了鏡子:“我沒事,你也去休息吧!”她得好好想想,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連月瑤有一個不好的習(xí)慣,那就是睡覺的時候不喜歡屋子里有其他人。這也是為什么她醒過來后屋子里沒人。暮秋是睡在外面的屋子里。這還是暮秋發(fā)現(xiàn)屋子里不對勁,立即進(jìn)來呢。要不然,月瑤還得一個人繼續(xù)發(fā)呆。
暮秋小聲地說道:“姑娘,我還是睡在這里?!蹦呵锸且娭卢幋舸翥躲兜哪佑行┎环判摹?p> 月瑤嗯了一聲。
暮秋大喜,這算是答應(yīng)了。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姑娘一下就同意讓她陪著了,但是姑娘松口就好。想到這里,眼疾手快地從外間搬了被子進(jìn)來,鋪在榻下。
連月瑤瞇了眼睛,靜靜地聽著外面劈劈啪啪的雨聲。只有聽著外面不斷的聲音才證實這她不是在做夢,而是真實的存在??绅埵侨绱?,連月瑤還是在心底慢慢地問著自己,她真的回到了八歲那年嗎?
連月瑤想著上輩子的事,突然心里充滿了悲意。為什么,為什么她就是死不了呢?上輩子自殺了十多次沒死,為此吃盡了苦頭。最后一次當(dāng)著莫氏的面終于自殺死了,以為能去地府與爹娘相聚,卻沒想到又回到八歲的時候。老天爺,你到底想要如何捉弄我。
連月瑤糾結(jié)了半天,內(nèi)心咆哮大半日,最后無力再咆哮了。望著青紗帳,連月瑤又忍不住叫道:“暮秋,暮秋?”
睡下床下的暮秋,忙爬起來:“姑娘,這么了?是不是渴了?!?p> 聽到暮秋的話,月瑤搖頭說不渴。不過這個時候連月瑤心里也稍稍安心一點。她記得,八歲時候正好是回京城這一年,她還沒有被莫氏籠絡(luò)了去。未來還可以改變的。想到這里,連月瑤才回了一絲暖氣。一旦往好的方面想了,那絲悲憤也漸漸平息了去。整理思緒后后叫道:“暮秋,暮秋?!?p> 暮秋忙又起身:“姑娘,怎么了?”怎么感覺姑娘怪怪的??磥砻魅盏酶蛉颂嵋幌隆U垈€大夫給姑娘看看。
連月瑤低低地說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有些害怕,你將燈點著?!庇辛藷艄?,屋子亮堂。她心里沒那么滲的慌。再有看著屋子,她也能更安心一些。
暮秋趕緊將燈點上了。屋子一下亮堂了。
連月瑤看著青油燈,豆大的火光忽閃忽閃,好似隨時都要被吹滅似了,可它仍然頑強地在亮著。
過了好一會,暮秋起來撥了撥燈芯。見著月瑤還是木呆呆地看著屋子。小聲問道:“姑娘,怎么了?”
月瑤搖著頭:“我睡不著,心底不踏實。”想了一會后說道:“你陪我說說話,就說下最近府里發(fā)生什么事?!?p> 一來讓她解解心里的困頓。二來二十年前的事情,連府發(fā)生的事情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所以,她現(xiàn)在必須要知道連府的事情。這輩子在不能跟上輩子一樣,一直抄寫經(jīng)書,對外面的事情是半點不管。若不是如此,也不會落入無人相幫的境地。
暮秋是連月瑤的大丫鬟,雖然沒外出,但是府邸里發(fā)生的事情大致也都知道?,F(xiàn)在姑娘想知道,自然知道什么說什么。
連月瑤回來到現(xiàn)在都是埋頭抄寫經(jīng)書,對府邸里的事都不大過問,暮秋聽見她想要知道這些事情也沒有疑慮,小聲地將她所知道府邸里近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一一給連月瑤說了。說得很詳細(xì),就連二姑娘連月冰丟了一只簪子的事都說了。
連月瑤聽得很認(rèn)真。聽到大夫人莫氏因為連月瑤丟失了一只簪子后,將月瑤的貼身丫鬟處置了,嘴角劃過譏諷。
暮秋說到最后,見著月瑤沒有如往常一般,說起這些瑣碎的事情就不耐煩。大著膽子勸解道:“姑娘以后不要再這樣了。姑娘抄寫孝經(jīng)是該,但姑娘也要愛惜好自己的身體。要不然老夫人更擔(dān)憂了。姑娘,老夫人因為老爺?shù)牟∈牛呀?jīng)重病一次,姑娘萬萬不能再讓老夫人傷心了?!?p> 月瑤這才想起來,她回京以后,除了給祖母請安,其他時間都是關(guān)在屋子里抄寫孝經(jīng)。結(jié)果抄得多了,也不聽人勸暈過去了。惹得祖母擔(dān)心不已。祖母因為父親的過逝,傷心過度,身體一直都沒好。大半年后祖母也走的。當(dāng)時府邸里的人都說是她惹得祖母傷心難過才會這么快走的。府邸里的人都暗暗說她不孝。
連月瑤正想著當(dāng)年的事,就聽到外面響起了一個刺耳的聲音“姑娘怎么了?這屋子里的燈半天的都不熄的?!痹捖?,一穿著一身靛青色比甲,三十多歲的婦人走了進(jìn)來。
月瑤聽到腳步聲音,順著進(jìn)來的腳步聲望去。這是她的奶娘,谷媽媽。月瑤想到這里,全身一震。古媽媽,她的奶娘。一見著古媽媽,那些如噩夢一般的記憶立即涌現(xiàn)出來。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