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久病成良醫(yī)

　　“游戲也該結(jié)束了”

　　齊飛掄動著左手，響起陣陣破風聲，虎虎生風。

　　比賽徹底失去懸念，京都大學排球部二隊此刻就像發(fā)條用盡的玩偶，麻木，空洞的楞在原地。

　　在沙漠中油盡燈枯的旅人，看見前方出現(xiàn)一片綠洲，他們重新燃起希望，突然，刮起一陣風兒，吹散了空中那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也將他們那點希望吹滅殆盡。

　　他們現(xiàn)在就是行尸走肉，沒有靈魂的空殼罷了。

　　......

　　“嗶！”

　　長哨響起，比賽結(jié)束。

　　【青葉城西 25：16 京都大學二隊】

　　青葉城西大比分獲勝。

　　及川看著眼前斗志全無的京都大學二隊成員感慨道：

　　“‘天賦’這東西還真是殘忍啊?！?p>　　他特別能理解，自己傾盡所能的付出所換來的成果只是別人唾手可得之物，別人所站之地可能是自己窮其一生也無法到達的高度。

　　時常會懷疑自己是否還有必要繼續(xù)下去。

　　人活一世，自然要絢麗燦爛的度過一生，沒有人愿意甘當陪襯的綠葉。

　　齊飛看著又開始感同身受的及川，開口說道：

　　“借用我很喜歡的作者的一句話‘無論人生上到哪個臺階，階下有人在仰望你，階上亦有人在俯視你，你抬頭自卑，低頭自得，唯有平視才能看見最真實的自己’?！?p>　　齊飛注視著及川，突然吼道：

　　“你給我好好照照鏡子，看看清楚自己那副嘴臉！”

　　及川被齊飛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折殺的措手不及，他不理解，之前暖心的鼓勵，貼心的慰藉為何轉(zhuǎn)瞬即逝。

　　而且...你吼辣么大聲干嘛??！

　　齊飛看著眼前的及川，聽聲身后傳來少女們的應援聲“及川好帥”，“及川賽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有什么好自卑的，現(xiàn)充就該吊在十字架上燒死！

　　燒死?。?！

　　“別鬧了”，巖泉將頂臉相撞，爭鋒相對的兩人拉開，“趕緊上前行禮，就差你們兩個人了?！?p>　　“多謝指教”。

　　兩隊人馬隔著球網(wǎng)，相互鞠躬致謝，各自回到自家教練身旁，圍城一圈，接受教練的復盤與接下來的指示。

　　入畑教練對他們的表現(xiàn)無可挑剔，大手一揮讓隊員們休息半小時。

　　教練一走，隊員們瞬間將齊飛圍住，三年級的前輩率先開口戲謔道：

　　“你小子該不會想像動漫主角一樣，在隊伍被逼到絕境時揭開封印，絕地翻盤，看到隊友和對手一臉懵的表情然后心里暗爽吧”。

　　“我才沒有這種惡趣味”，齊飛翻了個白眼，“正式比賽我肯定全力以赴，訓練賽的目的不是勝利而是查漏補缺，正好拿來鍛煉我的弱側(cè)手”。

　　“那你日常訓練也不用左手，你就不怕正式比賽上配合失誤？”

　　“這不有及川在嘛！”

　　“也對?！?p>　　及川眼睛一亮，雙手叉腰內(nèi)心暗爽，“使勁點夸我，快加大力度！”

　　齊飛看到及川那副姿態(tài)，嘴角翹起，繼續(xù)說道:

　　“畢竟久病成良醫(yī)”。

　　三年級的前輩們心領神會，同樣配合默契道：

　　“輸給同一個左撇子六年有點心得也很正常?！?p>　　幾人對著及川的傷口上反復撒鹽。

　　“你們好好夸我會死是嗎??？”

　　及川悲憤欲絕。

　　明明就是要夸他不經(jīng)過訓練都能傳出完美的一球。

　　“小巖，你管管他們！”

　　及川的眼光在人群中不斷掃視著，他也是有人的，必須好好遏制隊內(nèi)侮辱隊長的這股風氣！

　　搜尋許久，終于在剛剛開口羞辱他的三年級生中找到了巖泉的身影！

　　“這隊沒法呆了”，及川雙目無神，抬頭望天。

　　眾人看著萎靡不振的及川齊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現(xiàn)充就該這個待遇。

　　及川余光掃到這群混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只覺得他們吵鬧！

　　人類的幸福并不相通！

　　齊飛現(xiàn)在更加明白為何牛島如此鐘情及川，也明白缺少超級重炮手與頂級防線核心的青葉城西是如何將白鳥澤逼如絕境。

　　全憑及川一人。

　　及川不僅能讓攻手發(fā)揮出120%的實力，更是能限制敵方攻手。

　　及川從未與左撇子配合過，卻能傳出如此貼合他左手發(fā)力的一球，天賦是一方面，私底下肯定沒少研究左利手的發(fā)力方式。

　　想必牛島在和及川對陣時一定處處受制，所以才會對及川念念不忘。

　　與歡樂祥和的青葉城西不同，京都大學二隊此時全員低頭，沉默不語。

　　京都大學二隊主教練盯著他們，同樣一言不發(fā)。

　　空氣沉悶的令人窒息。

　　“呵”。

　　京都大學主教練冷笑一聲，這并沒有打破這冰冷的氛圍，反而讓眾人懸掛著的心更是繃緊。

　　看著仍是一聲不出的隊員們，他慕然破口大罵：

　　“一群懦夫！”

　　隊員們用力攥緊手心，感受著指尖嵌入掌心的疼痛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從心中那巨大的落差感中逃脫出來。

　　“廢物！扶不上墻的爛泥！”

　　主教練那不堪入耳的辱罵痛擊他們的心靈，不過也無所謂了，隨便罵吧，他們就是廢物，就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想起以往付出的汗水，在想到如今的慘敗，真是可笑呢。

　　只為什么聽到教練這么罵他們，還是會生氣，啊...那是因為教練把他們描繪的太過準確了，他們這種廢物天生就是要作為別人登頂?shù)膲|腳石。

　　京都大學球隊經(jīng)理知道現(xiàn)在不該打斷教練，可主修心里專業(yè)的她知道現(xiàn)在隊員們的心靈承受已經(jīng)達到極限，這根弦隨時都會繃斷。

　　“請不要再說了，他們已經(jīng)很痛苦了”，她起身來到教練身前，“請給他們一些時間，他們一定不會再讓你失望的?！?p>　　她的這番話仿佛一碗清水倒入滾燙的熱油中，不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京都大學主教練這次直接上手，用力敲打隊員們的手臂，用腳狠踢他們的小腿。

　　“痛苦？你們是手被打斷了，還是腿被打斷了？告訴我，你們哪里痛！”

　　隊員們依舊一聲不吭，麻木的站在原地，任由教練打罵。

　　“夠了！”，球隊經(jīng)理趕忙將隊員們護在身后，“他們內(nèi)心的苦楚遠勝生理上的疼痛，那是十倍，百倍的疼痛！”

　　她語氣凝重的說道：“教練你應該知道心理創(chuàng)傷的危害。”

　　心理創(chuàng)傷在精神病學上創(chuàng)傷被定義為“超出一般常人經(jīng)驗的事件”。創(chuàng)傷通常會讓人感到無能為力或是無助感。創(chuàng)傷的發(fā)生都是突然的、無法抵抗的。

　　一旦球員患上這個癥狀，那么他的職業(yè)生涯可以宣布提前結(jié)束了。

　　隊員們目前正在經(jīng)歷自己從未受到過，也從未想過的打擊，最信賴的教練也對自己十分失望，仿佛被全世拋棄，在對他們施壓真的會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主教練停手不動，眼神冰冷的望著站在眼前的球隊經(jīng)理，或者說是盯著她身后的隊員，

　　“除卻生理之外所感受到的痛苦，都是人的觀念所帶來的，而非真是存在的”。

　　人不是被事情困擾住，而是被對那件事情的看法困擾住，一切過程的結(jié)果都是在與自己的博弈，有的人終其一生都在沖破枷鎖，也有的人永遠被困在里面。

　　排球部二隊的這群小子不是因為輸給齊飛而痛苦，是因為眼前出現(xiàn)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岳而痛苦。

　　就像一個六十年代的插秧能手來到如今機械化自動生產(chǎn)的農(nóng)田，當他還在背朝黃土面朝天勤勤懇懇的彎腰插秧，盤算著只需要半個月就能完成播種，別人已經(jīng)吃著火鍋唱著歌開開心心的回家睡大覺，播種？上午哼著小曲駕著車就完成了，這種巨大的無力感讓人絕望，自己憑此為生，引以為傲的手段又是那么的可笑。

　　“精神分析療法喜歡挖掘人的曾經(jīng)，將如今的心理問題一股腦的歸結(jié)于‘創(chuàng)傷’這個借口，一味的尋找原因，糾結(jié)過去，仿佛命運已經(jīng)被‘過去’決定，無法更改”，京都大學排球部的主教練大聲說道：“決定你們自身的不是過去的經(jīng)歷，而是你們賦予經(jīng)歷的意義！”

　　他氣的并不是二隊的隊員們輸?shù)暨@場比賽，他氣的是因為一場比賽的失利就選擇放棄，否定自己的一切，失去了進取之心。

　　京都大學排球部主教練語重心長道：

　　“盡管眼下十分艱難，可日后這段經(jīng)歷說不定就會開花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