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鯤連戰(zhàn)連捷的消息傳到九江令軍心大振。杜江連夜起草奏章,欲領(lǐng)水軍逆流而上,與劉鯤大軍形成鉗形攻勢,打江東叛逆一個捉襟見肘,首尾不得相顧。
天子接到奏章后一時拿不定主意,于是將幾位心腹重臣召至宮中議事。
太師高進率先開口道:“陛下,縱觀歷史,古往今來還從未有過從水路逆流東征的先例,蓋因三峽窄峻、奇險無比,大軍千里深入,后無援軍接應(yīng),前有強敵據(jù)險而守,一旦登陸失敗,立足不住,就會被逼死在迂回狹長的水道上。依老臣看,掃除江東還需以陸戰(zhàn)為主,水戰(zhàn)為輔,九江水軍只需固守,起到牽制敵人的作用即可?!?p> “太師所言甚是。陛下天威所至,必將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江東反叛逆天而行,任他有千軍萬馬在王師面前也不過是一盤散沙,不堪一擊?!?p> 王琿言畢,斜眼看了看低頭不語的盧杞。
“盧大人?”
眼見盧杞依然默不作聲,趙檢探身問道:“盧愛卿,莫非你對此事有不同見解?”
面對天子垂詢,盧杞躬身答道:“陛下,先賢有云:聞道有先后,術(shù)業(yè)有專攻,關(guān)于農(nóng)商微臣還能略知一二,涉及軍事方面微臣可就一竅不通了?!?p> 趙檢聞言看了看盧杞,又看了看高進、王琿等人。
“江東戰(zhàn)事干系重大,容朕三思,再行決斷?!?p> 待眾人退去后,天子獨召盧杞,當夜兩匹快馬奔離皇城。
隔日大朝,天子駕臨德陽殿,文武百官山呼萬歲。
“各位愛卿,九江都統(tǒng)杜江,欲領(lǐng)水軍逆流而上,與陸路大軍兩面夾攻共同平叛,不知各位愛卿以為如何。”
眾臣聞言爭先開口,不過大多贊同高進所言,以陸戰(zhàn)為主,水戰(zhàn)為輔,總之九江水軍不易輕出。唯有少數(shù)幾人認為江東水網(wǎng)密布,單靠步騎作戰(zhàn)很難施展,若無水軍配合,戰(zhàn)事拖延必久,一旦雙方打成消耗戰(zhàn),中原腹地兵力不足,恐怕會被異族乘虛而入。
就在雙方各執(zhí)己見,吵得不可開交之際。九江郡守龐文以杜江私自征調(diào)沿江各地船夫,滋擾百姓浪費錢糧為由,彈劾杜江的奏章飛馬入都。
趙檢看罷尚未開口,杜江的奏章又已送達龍書案上。
杜江上書天子,再陳利害,與此同時極言叛軍勢盛,惟有水戰(zhàn)得利,方可深入,實不宜遽減水手。
趙檢將兩人奏章遍視群臣,隨后下詔道:“郡守龐文習(xí)用步騎,不曉水戰(zhàn),九江之事,皆由杜江為重而已,龐文毋得掣肘?!?p> 咸寧十二年三月初,田戎與劉鯤大軍會師于吳江。二人約定兵分兩路,劉鯤北進汴州,田戎南取淮陽。與此同時,得到天子支持的杜江也在積極備戰(zhàn)。他請龐文率領(lǐng)兩萬步騎鎮(zhèn)守九江城,自己則親帥水軍三萬去攻打峽口要塞。
峽口是九江中游一處曲折狹長的水道,左邊連接西岸的祁門山,右邊連接?xùn)|岸的狼牙山。古水經(jīng)有云:險水束于祁門、狼牙之間。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
自從薛勝去年得了此處險隘,便在原有基礎(chǔ)上精心擴建。如今江面上不僅橫駕了浮橋,更設(shè)立多處關(guān)樓、瞭望臺、箭塔與攢柱。木質(zhì)攢柱上還釘了很多鋒利的大鐵鉤,船只一旦被其勾住,便動彈不得,只能任人宰割。除此之外,薛勝還背靠險山連營數(shù)十里,以防陸路之敵。
面對這條全方位立體式的防線,杜江水軍想要重奪要塞難如登天。
雖然江東水軍占盡地利,但是杜江能夠位列五虎也絕非泛泛之輩。在他接手九江防務(wù)這一年的時間里,杜江一邊與敵軍周旋于風浪之間,一邊暗地里打造了一支由近百艘樓船與千余支冒突露橈組成的精銳水軍。
所謂冒突露橈是杜江親自設(shè)計的一種小型突擊戰(zhàn)船。此船將水手密封在艙底、外邊只能看見槳楫,在船體表面不僅蒙有鐵皮,而且還開有弩窗矛穴,小巧靈活,機動性極強。
同年五月初,杜江與諸將商量,欲破峽口,唯用火攻。于是他以重金招募勇士,乘冒突露橈逆流而上,去燒毀浮橋。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短短數(shù)日便有三千余人應(yīng)征,副尉林平自告奮勇為先鋒。
這日子夜,林平率眾棄岸登船,只等杜江一聲令下。
黎明時分,風平浪靜的水面突然刮起西南大風。原來杜江久居江畔,精通天候,他早已算準了這日風向,眼見大風狂急,濁浪噴空,正是火燒峽口的大好時機。杜江手中令旗一指,千余支冒突露橈仿佛離弦之箭直奔峽口,其余大小戰(zhàn)船緊隨其后。
波濤起伏的江面上,一眾勇士借著狂風鼓動征帆,催櫓亟進,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往浮橋沖去。
清晨的江面,水汽彌漫。有江東水軍瞭望兵隱約發(fā)現(xiàn)天邊密集出現(xiàn)的黑點。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隨著一聲驚呼,瞭望塔上眾人齊齊注目,這時有人小聲嘀咕道:“不會是敵人水軍殺過來了吧!”
“別急,等看清楚再說?!?p> 在江東水軍的印象中,敵人是逆流而上,一時半刻難以接近,結(jié)果他們卻忽視了風向的作用,稍一猶豫,竟讓敵人沖到眼前。
“敵襲,是敵襲,快鳴鑼示警?!?p> 隨著一陣急躁的鑼聲響起,江東水軍紛紛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然而此刻為時已晚,只見一支支輕便小舟眨眼間便已沖到浮橋近前,好在橋前密布攢柱,小舟皆被鋒利的鐵鉤掛住,不能再進。
看到敵船受阻,塔樓與浮橋上的守軍趁機亂箭齊發(fā),密密麻麻的箭雨射得船中眾人不敢露頭。與此同時,峽口要塞水門開啟,一支支滿載精兵的快船魚貫而出。
對面林平見狀心中大急,如果己方船隊被圍,此戰(zhàn)休矣!
“各位兄弟,我們可是被杜將軍寄予厚望的勇士,豈能窩在這艙里做縮頭烏龜?!?p> 吼聲過后,林平冒著漫天箭雨立于船頭,左手持盾護身,右手點燃火炬向浮橋拋擲。其余眾人見此紛紛效仿,在付出了巨大傷亡后,終于將浮橋引燃。
這下江東守軍可亂了陣腳,只見火借風勢,風助火威,熊熊烈火越燒越旺,不僅將浮橋燒斷,更快速蔓延至塔樓,霎時間黑煙彌漫,整個江面一片火海,旋即橋樓崩塌,聲勢驚人。
杜江遙見火龍飛舞心中大喜,急令全軍順風并進,一時殺聲震天,長驅(qū)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