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匆匆劃過。無論蘇云心中有多么的不舍,公主出嫁的日子猝然而至。
在滿朝文武和萬千百姓的祝福聲中,三公主趙琪與送婚使蘇云擦肩而過,面無表情的走入大紅喜轎。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回頭,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留下。
“起轎。”
隨著蘇云一聲高呼,火紅的花轎在三千軍卒的護(hù)衛(wèi)下漸行漸遠(yuǎn),直至消失在視線盡頭。
“陛下,公主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回吧!”
在大總管王槐的幾番催促下,趙淳長長的嘆了口氣,隨后吩咐道:“擺駕回宮,請烏先生來永寧殿見朕?!?p> “喏?!?p> 寂靜無聲的永寧殿中,趙淳高高在上,浩海書院的烏先生側(cè)座相陪,只見此老雖然粗衣布履,卻精神矍鑠,此刻天子沒有開口,他也便自顧自的品茶,好似遠(yuǎn)離世俗的隱者,一副與世無爭的淡然。
“烏先生,自朕十二歲與您相識,一直頗受教誨,眨眼之間已經(jīng)十七年了?!?p> 烏先生聞言輕輕放下茶盞,淡淡笑道:“是呀!十五年啦!彈指一揮間,陛下長大了,烏某也老了!”
“哈哈哈,烏先生說笑了,常言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以烏先生的才學(xué),終日與林泉相伴,不覺得可惜嗎?”
“烏某與陛下相識多年,難道陛下還不知曉烏某的心意?”
“不愿鞠躬車馬前,只愿老死林泉間。五洲四海桃李艷,身居陋室自得閑?!?p> “哈哈哈,烏先生得大自在,朕好生羨慕。”
“今日請先生來此,還需您老妙筆生花,再助朕一臂之力?!?p> 天子言畢,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對面,靜等烏先生答復(fù)。
“好吧!既然陛下金口已開,烏某也不好回絕,只是不知這次需要烏某寫些什么?”
“多謝烏先生,朕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請您過目?!?p> 說著話,趙淳伸手入懷,從中取出兩張信箋。
“煩勞烏先生模仿此人筆跡謄寫一封書信。”
烏先生接過之后掃了一眼上面的字跡,眉宇間隱隱閃過一絲驚詫,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是趙淳卻將一切盡收眼底。
“陛下稍后,待烏某研墨潤筆。”
“好,先生請便?!?p> 在趙淳淡淡的目光注視下,烏先生不急不緩的從腰間解下荷包,慢條斯理的取出墨條,隨后輕重有節(jié)的推動起來。
大約盞茶之后,濃墨研得,烏先生凝神靜氣,將全身力道集于腕底,筆走龍蛇一蹴而就。
等烏先生收筆之后,趙淳將兩張信箋放在一起左右比照,竟看不出絲毫異狀,要不是剛剛親眼所見,實(shí)在難以相信這兩張信箋上的字跡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哈哈哈,烏先生真是神乎其技,多謝,多謝!”
“雕蟲小技而已,陛下謬贊?!?p> 眼見烏先生神色自若,仍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趙淳戲虐的笑道:“朕與先生相交十余年,竟不知先生不僅學(xué)富五車,還精擅岐黃之術(shù)?!?p> 烏先生聞言并未答話,而是依然故我,繼續(xù)品茶不止。
“二十多年前,劉洪弒主獻(xiàn)城,楚都一片混亂,當(dāng)時朝中大臣走死逃亡,有許多至今下落不明,其中有一人姓沈名約,字修文,時任國子祭酒,不知烏先生可識得此人?”
靜靜地聽趙淳把話說完之后,烏先生輕輕放下茶盞,由衷的贊嘆道:“茶是好茶,只可惜烏某以后再也喝不到了。”
天子聞言微微閉起眼睛,滿面糾結(jié)道:“十五年了,朕到底該叫您烏先生還是沈先生?”
“哈哈哈,姓烏姓沈又有什么分別,喪國夷家之人,不過茍延殘喘罷了!”
“烏先生,眼下四海升平,萬民皆安,朕捫心自問還算得上勤政愛民,難道你們那位前楚小皇帝就一定能強(qiáng)過朕嗎?”
面對趙淳深邃的目光,滿腹經(jīng)綸的沈約竟無言以對,沉默許久之后,他才無力長嘆道:“或許沈約早就該死吧?”
言畢,沈約手扶桌案強(qiáng)撐著站起身來,佝僂著身子往殿門外走去。
看著那道熟悉的背影漸漸腳步踉蹌,趙淳含淚說道:“王槐,備輦,朕要親自送烏先生出宮?!?p> “喏?!?p> 當(dāng)日黃昏,一代大儒烏先生舊疾復(fù)發(fā),在浩海書院與世長辭。
參加過喪禮后,劉鯤滿腹心事,獨(dú)自返回府邸。
“夫君,你與烏先生并無深交,何故如此傷神?”
面對金華夫人疑惑的目光,劉鯤微微搖頭并未答話。
一彎弦月映西窗,舉杯無言恨夜長,征袍欲染烽火色,奈何世間盡悲涼。
隨著酒入愁腸,劉鯤眼前一片迷茫,不知不覺間竟醉倒在書房之中。
“衡臣哥哥,你醒了!”
突然聽到耳邊有人輕聲低語,剛剛睜眼的劉鯤瞬間驚醒過來,只見香肩裸露的蕭雅正滿面嬌羞的看著他。
“你怎么在這?”
面對劉鯤羞惱的質(zhì)問,蕭雅咬緊紅唇委屈的問道:“這是雨凝的繡樓,我不在這還應(yīng)該在哪?”
“什么?”
劉鯤聞言游目四顧,看布置果然是女兒家的閨房。
“這,我怎么會在這?”
眼見劉鯤滿臉懊悔,蕭雅眼含熱淚道:“衡臣哥哥,昨天夜里你喝多了,也不知怎么就來到了我的繡樓,不過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天色還早,你趕緊離開吧!不會有人知道的!衡臣哥哥放心,雨凝絕不會對任何人提起?!?p> 聽到眼前人梨花帶雨的哭訴,劉鯤伸手用力的揉了揉眉頭,可是無論他如何回想,昨夜之事如鹽著水,了無痕跡。
“侯爺,早!”
“侯爺,早!”
眼見一眾丫鬟仆役見了自己神色有異步履匆匆,劉鯤不禁眉頭大皺。
“春枝!”
“奴婢在,不知侯爺有何吩咐?”
看到小丫鬟緊張得手足無措,劉鯤心中疑云大盛。
就在他剛要開口詢問之際,忽見金華夫人猛地推開房門。
“衡臣,隨我進(jìn)來?!?p> “咣當(dāng)?!?p> 房門關(guān)閉,靜寂的房間中,金華夫人仿佛一頭被激怒的母獅,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夫人,我………?!?p> 不等劉鯤把話說完,金華夫人冷著臉插言打斷道:“什么都別說了,昨天晚上我們都聽到了,而且聽得請清楚楚?!?p> 劉鯤聞言滿頭霧水,迷惑不解道:“你們聽到什么了?”
面對劉鯤清澈透亮的目光,金華夫人真想指著他的鼻子痛斥一番,可是話到嘴邊終覺不忍,于是紅著臉委婉提醒道:“侯爺雖然年輕氣盛,但也要適可而止,須知溫柔鄉(xiāng)亦是英雄冢?!?p> 還沒等劉鯤問出心中疑惑,他已經(jīng)被金華夫人推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