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驕天道:“孫姑娘已答應嫁給我了?!?p> 徐暮寒詫異道:“哦!這么快?!?p> 居驕天道:“閣下不打算留下來喝一杯喜酒?”
徐暮寒道:“居莊主難道想請我?”
居驕天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想?!?p> 徐暮寒道:“那你還想留我?”
居驕天道:“煙凝沒說你能走,你就不能走。”他說得很冷靜,就像只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
徐暮寒臉色變了變,凝神待敵。
居驕天笑道:“你還想反抗?”
徐暮寒道:“假如咱倆處境互換,你能束手就擒?”
居驕天點了點頭,道:“說的有理!”隨手取過一顆葡萄,曲指彈出,“嗤”地一聲,直奔徐暮寒胸口大穴,同時身子向左邊掠去。
徐暮寒聽得風聲,知道這顆葡萄蘊含著的內家真力非同小可,右掌向前劈出,正要將它震碎,怎料那顆葡萄與自己掌力輕輕一觸,便即落下,卻不是被自己的掌力劈落,而是附著上面的力道恰好用盡。
徐暮寒心中方自一凜,眼前人影一閃,急忙向后退出,腰肋間微微一麻,已動彈不得。
原來這顆葡萄不過是居驕天誘敵之計,待得徐暮寒掌力發(fā)出,他已然欺近身去,快如閃電般點中徐暮寒腰間穴道。
居驕天笑道:“服了沒,不服的話我就解開你的穴道,咱們再打一架,只不過再輸給我的話,就不會對你客氣了。”
徐暮寒尋思了半晌,心道:“內功我遜了他一籌,拳腳功夫更是稀松無比,如何斗得過他?”若是內功比自己差的,那還能憑借自身的深厚內力拼上一場,但內功拳腳刀劍全都不是人家對手,再打一場也是白饒,想到這里,不由得黯然道:“不必再打了!”
居驕天道:“很好,拿得起,放得下,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老實地在石室里待到我成親那天,再放你出來?!闭f著伸手一拍,解開了徐暮寒的穴道。
徐暮寒臉色頹喪,哪里還有什么話說?
現在是春末夏初,天氣開始轉熱,石室內卻還有些冷。
這是多情山莊內偏僻的一角,屋內的擺設甚是簡單且都是石制,只有窗戶和門是木制的,但窗戶與大門的上層卻各有幾個小洞,只要按動機關,就有數根鐵枝豎落,形成了一個極堅固、極封閉的囚籠。
門是開著的,窗戶也是開著的,剛剛打掃過的房間的空氣中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水汽,顯然是專門為徐暮寒打掃出來的。
楊管家微笑道:“貴客請!”
徐暮寒卻忍不住苦笑,除了這間“房子”,其他的安排都顯得主人家多么地熱情好客,瞧見管家的這份笑容,有一瞬間他甚至真的以為自己是個“貴客!”
但他此時不過是個階下囚,唯一好一點的地方只不過是多了一點自由,但那也只是飯后一會兒的散步。
但這個地方實在是很安靜,若要練功,倒真是一個好去處。
他先在石塌上打坐調息,再睜開眼睛時,已近黃昏,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是仆人前來送飯。
徐暮寒確實是挺想跟他們聊幾句的,了解了解多情山莊的情況,可惜來到的每一個仆人似乎都很害怕他,將被安排的事做完,就恨不得馬上離開。
徐暮寒很理解這種謹小慎微的舉動,他以前逃難的經歷猶勝于此,所以也就不會去勉強。
有風吹過,帶來了遠山木葉的芬芳,側頭望去,天際晚霞流動,絢麗而多彩。
屋子里靜悄悄地,徐暮寒吃完飯以后就走出去散步了。
就在這時,一條纖細的人影悄悄來到門前。
來的是孫煙凝!
她也是信步所之,走遍了整座莊子,一開始還有兩個婢子陪伴,但她嫌礙事,問明了大致的路,便自己一個人四處走走。
即將成為主母的人,誰也不敢違背她的吩咐。
她的臉上卻沒有歡愉的表情,冷冰冰的臉上似帶著幾分迷惘。
然后她就走進了石室,莊子里的屋子,有的裝飾華麗、有的樸素,各有各的不同,妙處,但只有這一間屋子,冷冷清清的。
就像是她的性格一樣,也是冷冷的,她居然在這間房子里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這樣坐了下去。
殘陽晚照,暮色漸漸侵入屋子,快到點燈的時候了,但還沒到那個時候,她忽然想起了“五異陣圖”里的一句口訣。
靈感竟然在這一剎那間涌現!
她從懷中取出那副卷軸,展開。
近來她已經很少翻閱,只在偶然間想起時翻看一下。
“五異陣圖”所載錄的武功博大精深,每一次觀看總能得到新的感悟,但有時候領悟到的內容又會與先前所得的互相矛盾,找不到調和的法子。
她低聲輕誦了幾遍,卷軸上的字跡已經瞧不清了,她忽然發(fā)覺門外有人,側過頭去,就瞧見站在門口的徐暮寒。
瞧見那詫異、驚奇、不解的眼神,只因徐暮寒此刻看到的孫煙凝也與以往的大不相同。
以前若是一塊冰,那現在這塊冰顯然有了些許溫度,她也有七情六欲,苦惱、惆悵、煩悶……
可是這些眼神都不是一個即將成婚的新娘子會有的!
沉默了半晌,徐暮寒忽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你,吃了吧!”
他實在無話可說,又不得不找一句話來打破這種沉默。
孫煙凝回應的話也很奇怪,“你知不知道我看的是什么秘籍?”
徐暮寒一呆,道:“不知!”
孫煙凝低頭看向那副卷軸,緩緩道:“這是’五異陣圖’,如果你修煉的內功是七絕神功的話,這里面的武功正是相應的修煉法門。”
徐暮寒的心在跳,跳得好快,這就是陸霜說要帶他去尋找的武功秘籍?
但她又為什么要告訴他?
很快就有了答案,“我只問你一句,你修煉的內功是否七絕神功?若是的話,這秘籍盡可借你研習!”
徐暮寒猶豫了片刻,才道:“是!”這是個機會,一輩子或許就這么一次,如果錯過了,或許就是一輩子的遺憾,何況他修習內功時付出的巨大代價,也讓他無法拒絕。
孫煙凝手一揚,那副卷軸就拋向徐暮寒。
徐暮寒伸手接過,掌心微微沁出一股熱汗,他實在太激動,想不到這秘籍得來如此之易,但他卻不禁疑慮道:“姑娘就這樣把它借給我?”
孫煙凝道:“你我之間已是恩仇難明,何須計較這么多?今日對你和和氣氣,說不準明日我便要動手取你性命,好自為之吧?!闭f著起身出門。
徐暮寒側過身子,待她身形遠去,才進入石室。
她身子從徐暮寒身邊走過之際,身上散發(fā)出一股淡淡的幽香,此刻人雖去遠,室內猶有一股淡淡的香氣,似乎為這冰冷的石室中帶了幾分生氣。
徐暮寒微覺惘然,呆了一呆,點亮了燈火,借著燭光開始參研。
原來當年傳下“七絕神功”與“五異陣圖”的那位高人生怕這種絕頂武學落入邪惡之輩手中,又留下一路用于克制的心法“醉仙咒”,此曲具有寧心神、定魂魄的作用,能與具有七絕神功內功的人相感應,催其緩緩入睡。
經過千靈宮的改善,這“醉仙咒”不僅有催眠之用,還能亂人心神,操作人心,使中咒者成為傀儡。
孫煙凝正是想利用這咒語將武功大成的徐暮寒操縱,這一節(jié)卻只有她才知道的了。
徐暮寒將卷軸平展桌上,他的眼力遠勝常人,借著一點燭火便可瞧清上面的字跡。
從卷首讀起,便覺其中蘊藏著無盡奧妙,他逐行試讀,有些只看一眼便能領悟透徹,有些看了反而難以索解。
直至卷軸三分之一處,讀到一句“七絕神功初成,內力潮生如江河涌動,不可抑制,試將內力分諸全身各處經絡,可得洗髓伐骨之效……”到得此處,他才真的相信了孫煙凝的話,心頭忍不住一陣狂喜。
他稍微壓制這種心情,順著經文緩慢引動丹田內力,一邊讀,一邊照做,但覺身上內力運行流轉,漸漸到了無比順暢滑溜的地步,誰知接下來讀到一句“身形輕捷如飛鳥、氣之運;威猛厚重如奔象,氣之用……”
這一句似是武功招式的口訣,他內力運行正順暢之下,陡然間看到這一句,一怔之下內息運轉突然岔了,“啊”地一聲大叫,自身內勁反激,倒落在地。
徐暮寒激動之下忘了這“五異陣圖”里的內容常有互相矛盾、難以接續(xù)之處,直接練了起來,自然得吃了大虧,幸而他本身“七絕神功”的內勁還未大成,不然內勁走岔以后更難解救,此刻只不過是昏迷上一陣子。
他昏迷的這一段時間竟然無人來到,到了夜半時分,徐暮寒才悠悠醒轉,但覺石面一陣冰涼,全身上下酥軟無力。
他掙扎著坐在椅子上,定了定神,這時回想內勁走岔時的險狀,猶自不寒而栗,喃喃道:“莫非她是要害我?不對……她若想害我,也不必如此麻煩……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想起先前孫煙凝傳給自己的口訣也是難以貫穿連續(xù)的修煉法門。
那段意思不連貫的口訣也是出于這“五異陣圖”的,以小見大,說不準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孫煙凝才愿意把秘籍相借。
想通了這一點,有些豁然開朗,很快又滿面愁云慘霧,“即是如此,豈非空入寶山而無所得即歸……不行,好歹也得再鉆研鉆研!”
從半夜直將黎明,徐暮寒反反復復地將這份卷軸看了無數遍,可是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同一種結果。
他一夜未睡,到了此刻又是氣惱又是困倦,一怒之下將卷軸扔到地下。
很快又想起這樣做不妥,站起身又走過去撿回。
這時正是黎明來到的前一剎那,他俯身去拾撿時,天地間一片黑暗,拿到卷軸直身挺腰時,一線朦朧的天光落了進來,落在卷軸上。
他無意中一瞥,似是在卷軸表面上看到了什么字跡,再仔細瞧卻瞧不見,只道眼花了。
他坐回椅子上,將卷起的卷軸輕輕展開,忽又卷了回去,心想,“這當口什么細節(jié)都不能錯過!我明明瞧見字跡的!”將目光移向卷軸外部。
這副卷軸開合數次,等到這時才細細端詳起來,陡然間看到軸頭兩邊似有些許花紋,定睛看去,那一小行花紋似是文字。
他好奇心起,運足目力辯識,看到些許蠅頭小字,但仍然瞧得不甚清楚,微一沉吟,閉上了眼睛,運起七絕神功,閉上其它五竅,放大了眼力。
再一睜開,只瞧見右邊一行寫著的是“當其得之以為失”;左邊寫著的是“當其失之以為得?!?p> 這些字體極小,若不是練成了七絕神功,有了放大眼力的本事,決計看不出這兩句話。
但這兩句話與武功實則全然沒有什么聯系。
他轉念一想,暗道:“若說是沒有什么關系,又何必寫這些字上去,將這些字體雕刻下去,非得有出神入化的雕刻技藝不可,那人技術若已然到了此等境界,絕不會花費大好心力來做此無用之事!”
想了一想,又聯想回了字面上的意思。
陡然間好似靈光一閃,打開了整副卷軸,仔細觀看其中的妙訣。
這幅“五異陣圖”所載武功訣竅博大精深,輕功、暗器、兵器、拳腿掌指幾乎無所不有,唯一缺的就是內功修煉運行的法門。
然而七絕神功所注重的正是內功。
他一邊看一邊起身比劃,早先每每三至五招時便即凝滯,轉換變動間接續(xù)不下,只能就此停頓,但過了四五招以后又能順溜起來。
如此時斷時續(xù),很容易就讓人罷手不練,這時依舊時斷時續(xù),不同的是只要遇上接不下去的,他隨即跳到能夠練得順暢的地方。
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剛好演練到了一路“斜飛式”只見他身形忽然高躍而起,到了最高處無可借力將要墜落之際,陡然間身形偏折,宛如飛鳥般向地上斜掠而去。
徐暮寒穩(wěn)穩(wěn)落地,大喜道:“這路輕功與流仙步相似,但在群戰(zhàn)時,飛揚搏擊更顯優(yōu)勢?!?p> 他全身大汗淋漓,心情卻是說不出地順暢,只覺全身真氣流轉,精神振奮,自他練成七絕神功以來,身體狀態(tài)頭一次如此良好,直似有用不盡的精力。
就在這時,忽聽得尋余丈外腳步聲響,徐暮寒吃了一驚,心道:“若在先前,這陣腳步聲還得移近幾丈我才聽得見!”七絕神功與五異陣圖原本就是相輔相成的,他修習了“五異陣圖”以后,身體上各項機能自然而然更加有所優(yōu)化。
送早飯的仆人已經走了。
仆人這一趟不止送來了早飯,還帶來了一個喜訊——莊主三日后成婚。
新娘子是誰自然不問可知!
徐暮寒將目光轉回“五異陣圖”上,心道:“那位莊主顯然不喜歡我,女人家一旦成婚,一顆心總歸在自家男人身上,到時候若索要回去,我可一點法子也沒有。這些武功練是來不及的了,只好先背下來?!?p> 他存了這個念想,立即開始背書,還好他在這一方面頗有天賦,三日間將整本秘籍背下來還不算太難。
他開始背還找不到竅門,但讀了幾遍以后,自然而然懂得將那些連續(xù)得起來的句子單獨連成一篇去背,正是輕車熟路。
多情山莊張羅親事的喜訊不脛而走,傳遍了江湖,遠在數百里的十七女莊也已經準備有所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