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糕點
“楊城疫病已傳入永京,雍華帝三日未眠感染風寒,臥病在床,朝堂隱顯內亂。葉家,尚未有異樣?!?p> 沈之玠看完紙上簡短內容,將信紙移到腳邊熱意融融的燎爐里,火舌瞬間將單薄紙張吞噬殆盡。
“狄玉兒說什么了?”
溫潤如秋水的嗓音在身前響起,沈之玠微微抬眸對上柳明溫柔干凈的目光,嘴角勾了勾笑著捻起垂落胸前的發(fā)絲往后撩開,接過他遞來的紙包。
“師父上哪買的紅棗糕?”軟糯糕點呈在紙上,粉紅小巧一個,正好適合一口的吃掉。
沈之玠摁著淺褐色油紙的邊緣沒有動。
藻溪城經過半年多的病情折磨,許多商鋪閉門不再接客,類似于糕點此類精細甜食半月都未曾見一次,可柳明朗卻能天天往她這送。
昨日杏仁酥,今天紅棗糕,或許她說想吃飴合糖,他都能給她弄來般。
被她問得愣住,柳明朗俊秀面龐浮現(xiàn)些許錯愕,隨即轉換成被抓包的尷尬,指尖相互搓了搓,湊近燎爐暖著,支支吾吾道:“就、那孩子總往你這跑,我看他大冬天也要翻墻,怪可憐的......”
沈之玠輕輕嘆一口氣。
柳明朗哪都好,就是性子偏軟,眼里見不得別人苦,明知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卻偏生有顆博愛的心,總想盡善盡美。
“師父可知是誰將我傷害至此?”放好紙包,沈之玠決心同他好好講講,“定周羲和公主薨逝的消息,師父聽聞了吧?”
柳明朗錯愕地抬起頭,對上她沉靜從容的眸光,嘴角抿了抿,點頭,“你......定周皇帝在半月前就將此事昭告天下,如今所有人都知曉,你......”
“死了”兩字黏在喉間,他望著小徒弟蒼白孱弱的面龐,實在不忍將這般錐心刺骨的話吐出。
“成王敗寇,天家常有之事,師父何必糾結?!?p> 沈之玠卻比他想象中要灑脫的多,只搭在膝前絨毯的手微微收緊:“他忍到現(xiàn)在才肯說,必然是已經確認我死絕?!?p> 而沈羲和這個封號,也隨著她的“死”一齊藏進地底,或許此生此世,都永無再出之日。
“怪不得你要讓狄容喚你真名,”柳明朗舉起手,在舉到她發(fā)頂前猶豫一瞬,復又慢慢落下,安撫意味深重地揉了揉她額頭,“我之前同你說過的話依然算數(shù),萬世藥坊幫不了你的,師父幫你?!?p> “總歸你是我徒弟,我不管你誰管你,”他勾唇,笑意溫和:“何況,你還有藥坊小坊主的身份,哪天身子養(yǎng)好了,有空閑,就接過去。如若不想,師父也等得起。”
沈之玠被他說得鼻尖酸澀不已,偏過頭避開他過于縱容的目光,克制地將滿腔感動酸意壓下,闔眸緩慢點了點頭算作答應。
甜甜糯糯的紅棗糕抵到唇邊,睜開眸子,師父一如幼時模樣和煦體貼地夾起糕點送到她面前,柔聲哄著她多吃兩口。
“師父,我都十八了?!鄙蛑d嘴上解釋,從柳明朗手中拿走糕點咬一口,軟棉味道在口腔化開,甜膩感由嘴里甜至全身。
柳明朗放好筷子,撐著下巴打量她幾許,笑道:“不像,別人越長越老,你可好,反過來,越長越嫩。”
沈之玠懶得搭理他。
如他們萬世藥坊里學醫(yī)的都有點通病,總喜歡搗鼓些能維持容顏不老的藥方。
例如柳明朗,明明年愈四十,除卻眼角細紋多了幾道外,其余地方半分沒變化,而那細微紋路更給他添上歲月沉淀的儒雅謙和。
沈之玠點到為止不再提起,思緒一轉,正欲與他聊藻溪城疫情的事,就聽外堂看診的師兄腳步凌亂地跑進屋內,大冷天,他額頭竟給急出汗。
“師、師叔,不好了,有病人吃了咱們和風堂的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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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堂一片鬧哄哄。
沈之玠立于人群外看內里哭嚎的男子抱著懷中早已沒有生息的人,聲聲力竭悲憤地控訴著——
“庸醫(yī)!都是一群庸醫(yī),不是說好服完藥之后就會好轉的嗎?為何我娘還是死了?!”
他懷里抱著的是生他養(yǎng)他一輩子的親娘,不小心染上疫情在這風堂治病。
這段時日以來,不斷有痊愈的病人從和風堂里離開回家,他也是深信萬世藥坊的名頭,才會選擇來著。
可誰又能想到,他親自送來治病的娘,到頭來竟然悄無聲息地死在那冷冰冰的床榻上,被發(fā)覺時身體已然僵硬。
“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大夫,一個個都說我娘好了,可以走了,但現(xiàn)在呢!”他抱人的手青筋凸起,一雙眸子瞠到最大,眼珠里蓄滿悔恨交加的淚,面目兇橫至極。
他的吼聲招來圍在周邊的百姓,受過診治或準備進入和風堂的人紛紛止步,面上露出各異神色,震驚、惶恐、擔憂,以及難以置信的困惑。
沈之玠坐堂的師兄想要上前探查尸體情況,尚未靠近,就被男子齜牙的兇相嚇得倒退幾步。
“懷生,你得讓大夫看看,不先確定你娘怎么死的就跑來鬧,要是誤會咋整?”有認識男子的街坊出聲相勸。
“都閉嘴!”懷生眼神宛若孤狼護犢般警惕地環(huán)視在場所有人,冷笑著開口:“來之前就有大夫幫我瞧過,大夫說我娘是被毒死的!如果不知道這些,我敢來這討公道嗎?!”
確實,萬世藥坊聲名在外,若不知曉半點實情,豈敢前來鬧事。
當下竊竊私語聲充斥外堂,作為藥坊當家做主的人,柳明朗自要上前查探,只這男子的態(tài)度實在堅決,一口咬死就是藥坊的錯,要替他娘診治的大夫償命。
好巧不巧,接診懷生娘的大夫正是先前想要檢查尸體的安師兄。
安師兄望著堂下各種混亂臉色,認真道:“我沒有下毒,給你娘的藥和其他病人的藥同樣。她的死因恐有其他誘因,需要查驗才能知曉?!?p> “你說有就有,我憑什么聽一個殺人犯的話!”懷生絲毫不肯松口,赤紅著眼睛瞪著他,“沒準你們串通一氣來誆騙我,想將我哄過去然后不了了之,我告訴你們,絕無可能!”
安師兄頓時左右為難,私語聲恍若瞧不見的針一根根刺到身上,十分難受。
“之玠?!?p> 混亂中,柳明朗干脆利落的一聲將所有目光聚到外圍縱觀滿場喧鬧的女子身上,伸手指了指懷生和他娘,問:“你來看看?”
長春白首
宣老板:不是說姑娘家吃甜食就會開心嗎?送那么多都能胖幾斤了,怎么還沒心軟?【直男發(f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