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包圍
身是滾燙的,思緒是冷的。
所幸診治時無聊,她想起遠(yuǎn)在永京城的沈亦言,問:“近日可有收到消息?”
狄玉兒全神貫注,聞言偏頭看她一眼,斟酌片刻答:“師姐指哪種?是你死了又活,雍華帝下暗令抓捕的事,亦或楊城疫?。糠鲁侵鞲畠?nèi)亂?”
沈之玠瓷白指尖點了點身上穴位示意她在這入針,嫌棄道:“沈亦言那崽子還沒發(fā)現(xiàn)你的暗樁?”
“師姐哪里話,”狄玉兒笑嘻嘻地:“人是你放進去的,本事如何你最清楚?!?p> 話音微頓,她手中力道不自覺松懈半分,眼底染上濃濃的悲切哀傷,“...宮中傳來你死訊時,我險些慌得想隨你一起去了算了?!?p> 只她不信自家驚才艷艷的師姐會似的那般悄無聲息,硬撐著一口想要討真相的氣收拾行李,想要趁夜前往永京探個究竟。
“可我還沒動身,探子就把你棺槨被開,尸身無蹤的信傳到,”她越說眼前越模糊,道不清是難過多還是慶幸多,只一遍遍重復(fù)幸好二字:“兩封信,前后腳的功夫,竟叫我覺得過了半輩子那么長?!?p> 沈之玠抬手輕拍了拍狄玉兒顫抖不已的肩膀,難以察覺的輕嘆一聲:“都過去了?!?p> “過不去!”
狄玉兒施針完畢,收整好布包,眼尾通紅的看著沈之玠瘦骨病體,哽咽道:“暗探報公主是被雍華帝活埋,生生憋悶至死?!?p> 她尾音抖得艱澀,握住沈之玠細(xì)瘦地一圈仍松的腕骨,語氣充滿憤恨:“我連弒君的心都生了?!?p> 沈之玠猛然反扣她的手。
狄玉兒顫栗抿唇,半晌無言。
一炷香燃盡,體內(nèi)十幾枚銀針拔掉,沈之玠腦袋里連日來繃緊的線驟然松斷,她松松垮垮披著衣裙,起身把頭埋進狄玉兒肩頭,眼前一片黑暗,忽而覺得很累很累。
“我沒教過你貿(mào)然行事,”她話音淡至不可聞:“等我安排?!?p> 沈之玠打消連夜趕回醫(yī)館的念頭,在玉瑩樓歇了一夜,若非還記得胡斯,她怕是能待多兩日再走。
破曉后她便同狄玉兒辭別,一路緊趕慢趕,終于在日升正中前趕到醫(yī)館。
沈之玠佇立門外,腳步登時停住。
只見醫(yī)館四周異祥驟聲,沿街小商販皆搬離,館前多出十幾個紅衣白甲鐵盔長刀的士兵,面容嚴(yán)肅地將醫(yī)館牢牢圍住。
沈之玠眸子瞇起,當(dāng)即四顧探視,退身躲到對側(cè)面酒樓前高高摞起的四個大酒壇子中央,暗中觀察醫(yī)館的動靜。
按理來講,沈亦言就算及時發(fā)現(xiàn)她沒有死,也決計不會這么快帶人追捕過來,何況他根本不清楚她去往何處。
她含身屈膝,躲在酒壇背后,呼吸略微急促緊張,目光沉穩(wěn)觀察著醫(yī)館的動靜,尋求時機潛入館中。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直至雙腿麻痹,腦袋昏昏沉沉,卻以及不見門前軍隊又半分撤離的跡象。
她覺得身體快要承受不住,一路從楊城扛著重病日夜兼程趕來,十幾天辛勞難眠,只敢在玉瑩樓小憩了半夜,撐著想要到羌州尋人,卻只能徘徊半道,耽擱誤事。
天色早已大亮,晨光熹微,淡如薄紗的霧靄將她籠罩。
沈之玠指尖輕觸眉尾,確保從狄玉兒處離開是化好的妝容仍在,草草巡視周圍能躲藏的地方,滿腹心思邊放到醫(yī)館四周的軍隊上,一邊挪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