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大夫李玖此刻正置身于一處幽靜深邃的山澗之中。
四周靜謐得仿佛能聽見微風(fēng)拂過樹葉的沙沙聲,他雙手輕輕掬起一捧清澈透明的泉水,那泉水清涼刺骨,讓他的雙手微微一顫。
微微仰頭,目光順著水流的方向望去,只見那潺潺流淌的溪水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點點金光,宛如一條璀璨奪目的銀河蜿蜒向前,夢幻而迷人。
時光荏苒,轉(zhuǎn)眼間已過去半月有余。
這段時間里,李玖逐漸減少了平日里“治病救人”的忙碌,轉(zhuǎn)而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對整個云夢山河流走向的觀察研究當(dāng)中。
他的身影穿梭在山林之間,風(fēng)餐露宿,不辭辛勞。
經(jīng)過多日來不辭辛勞地探尋與追蹤,他發(fā)現(xiàn)這股水流整體呈現(xiàn)出向北流動的趨勢,并最終通過一條名為余河的寬闊大河實現(xiàn)了南北貫通。
那余河波瀾壯闊,河水奔騰不息,仿佛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如今,李玖已然抵達(dá)了云夢山的最北端。
然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心中牽掛的蛤蟆寨卻位于這座大山的南端。
這一路的遙遠(yuǎn)距離,讓他的思緒也隨之飄蕩。
一路走來,所經(jīng)之處皆是一片凄慘景象:田野荒蕪,雜草叢生,原本肥沃的土地如今變得干裂貧瘠;
村莊破敗不堪,房屋倒塌,墻壁斑駁,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可怕的浩劫。
人們面容憔悴,雙眼深陷,顴骨突出,臉上寫滿了生活的艱辛與無奈。
衣衫襤褸,補丁層層疊疊,難以遮蔽身體。
四處可見哀嚎痛哭之聲,那聲音如泣如訴,刺痛著李玖的心。
盡管目前尚未出現(xiàn)大量人員死亡的慘況,但此地百姓幾乎都已喪失了維持基本生存所需的能力和勇氣,整日人心惶惶,不知未來何去何從。
生活的重壓讓他們的脊梁漸漸彎曲,希望的火苗在他們眼中逐漸熄滅。
余水村,靠近余河最近的一個村子之一,其村子里的村長在本就年過古稀之后,經(jīng)過此次瘟疫開始,身體就扛不住了。
就在余水村村長過世的第二天,村子里還是掛滿了白綾,那白綾在風(fēng)中飄舞,仿佛是在為逝去的生命哀悼。
大部分人開始為其吊唁,村里人約莫有百余人,除小孩子或行動實在不行的人沒怎么參加以外,其他人都是有錢的湊錢,有力的出力。
早上老村長過世,經(jīng)過其家人與村里人的安排,不過黃昏的時候就準(zhǔn)備好了其他事物,為其下葬。
次日,余河早上腦袋感覺非常的昏昏欲睡,眼睛難以睜開,勉強起床之后,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妻子。
余河反倒是有些奇怪了,平時婆娘起來的比他早的多,今天怎么睡的這么死。
余河看了看窗外,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早上的太陽已經(jīng)透過窗戶把被子照的暖烘烘的,余河晃了晃婆娘。
方才晃了幾下,并不見得婆娘醒了過來,又用力晃了幾下,牛曉靈才緩緩坐起來,余河只見婆娘牛曉靈兩眼紅腫紅腫的。
余河愣了愣,扶著牛曉靈的額頭,可以明顯感覺牛曉靈發(fā)燒了,摸著還好是溫?zé)?,只不過狀態(tài)特別不好。
于是余河便先讓婆娘繼續(xù)躺著。
只不過他感覺自身身體也有一些不適,感覺了一下自己也是發(fā)燒了,余河拿出來家里治發(fā)燒的草藥開始煎熬。
坐在院子里看著煎藥并曬著太陽的余河,心里也不由得瞎想,昨天他爹(村長余慶生)就是因為燒了,才沒的,昨天晚上才下葬。
可是今天他們小兩口就也發(fā)燒了,這不由得讓余河這個五十多歲的漢子感覺背脊一涼,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寒意從腳底升起。
只不過瞎想歸瞎想,不大一會余河就眼睛微瞇,在太陽的照射下頭暈乎乎的。
啪!
“啪啪!”
外面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余河不由得在躺椅上站了起來,剛起來余就感覺到身上一陣刺痛,仿佛無數(shù)根針在扎著他。
拖著疲憊的身子,余河打開了屋外的大門,門開一看,余河的兒子就站在門外,想問他要一點草藥。
余河撇了撇,他的兒子說道:“這兩天怎么回事?,難不成你們家也病了??!”
余偉搓了搓手,神情焦急地說道:“爹,你是不知道這兩天鬧的邪乎,村里面的人都病了!!!”
今天來就是要問爹有點草藥,俺們家不夠了。
余河明顯愣了愣,啥?村里面都病了?這是怎么回事?
唉,偉子你知道是什么情況不?
余偉說道:“爹,你老人家有所不知,外面都在傳,最近我們這一片的人都病了。”
余河皺了皺眉,就緩緩地走到屋子里面,拿了兩包草藥遞給兒子。
快中午的時候,余河他們兩人喝過藥后,明顯感覺好了很多,但是只會感覺到時不時的胸口發(fā)悶。
于此最近整個云夢山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發(fā)現(xiàn)了發(fā)燒的癥狀,在侯長凱不斷的調(diào)查中,這件事傳的越來越邪乎。
甚至有些人都把矛頭指向了侯長凱,都抱怨地說道都是因為他(侯長凱)亂造殺孽,是燒殺搶掠導(dǎo)致了這一切的發(fā)生。
雖說是侯長凱雖然燒殺截掠,但是他們都截的是外來財,殺的是外來人。
從來沒有虧待過云夢山的人,但凡是在云夢山的人幾乎都受過他們(蛤蟆寨)的恩惠。
他們都認(rèn)為這是助紂為虐,狼狽為奸,如今出了事情,天罰也降到了他們頭上。
不過短短半個月,整個云夢山像余河村這些地方有不少人,因為這次風(fēng)寒發(fā)燒,村里面都病死了兩成的人左右。
雖說還有八成人沒有死掉,但是都一直發(fā)著溫?zé)?,身體乏的很,有些人的臉上甚至開始腫脹,雙眼紅的嚇人。
因為這半個月的時間幾乎就沒有什么勞動力,大部分村里面的食物一耗而空。
而整個云夢山本身糧食就比較稀少,離河遠(yuǎn)的地方,在村莊里可能還囤積著比較多的糧食。
但是在河邊的一些村莊,他們的糧食相對較少,一般他們有時候捕魚而生,現(xiàn)吃現(xiàn)抓,如今喪失了能力,自然是那些村子遭了殃。
余水村在第半個月左右的時候,村里面的食物快要被吃絕了,因為這里地廣人稀,生了病的人也跑不遠(yuǎn),所以他們就想在這里被困死了一樣。
當(dāng)食物即將消耗殆盡之際,一些人早已餓得發(fā)狂數(shù)日之久。
然而,即便身處如此絕境,他們?nèi)匀粓允刂祟愖詈蟮牡赖碌拙€,堅決不肯對同類下手相食。
毫無疑問,這些人的命運已然注定走向毀滅。
有些人就這樣靜靜地躺在自家屋內(nèi),活活餓死;
還有些人則不得不忍受那無盡的饑餓折磨。
與其這般痛苦地茍延殘喘,倒不如自行了結(jié)生命來得痛快。
于是乎,有人選擇了自殺,或投身于河流之中,更有甚者哀求旁人給自己來個干脆利落的一刀兩斷……
諸如此類的慘狀接連不斷地在整個云夢山上演。
在余水村中,有位姓花的老大爺正默默地注視著不滿五歲、還在院子里席地玩耍的孫女。
望著天真無邪的孩子,花大爺不禁深深地陷入了沉思,兩行老淚止不住地從他那渾濁的眼眸中流淌而出。
此時此刻,村子里的人幾乎都已死去,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尸臭味道。
曾經(jīng),花大爺?shù)膬蓚€兒子也毅然決然地踏上了那條不歸之路。
如今,只剩下這個年幼的小丫頭與他相依為命,共同存活于世。
可眼下的情形,他們又怎能逃脫那被逼迫至死的悲慘結(jié)局呢?
那是半個多月以前,村長突然離世,整個村子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而就在此時,一場可怕的天災(zāi)又接踵而至,讓人們的生活雪上加霜。
由于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家里為村長懸掛的白色喪綾至今仍未撤下。
這天,花大爺默默地走到房屋下方,緩緩地撤下了其中一條白綾。
他抬頭望了望正坐在院子中央玩耍的孫女,只見她和其他女孩子們一起,全神貫注地擺弄著手中的玩具,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周圍的異樣。
花大爺輕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不遠(yuǎn)處的一棵大樹。
這棵樹高大而粗壯,其中一個分叉尤為顯眼。
花大爺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將白綾成功地掛在了那個分叉之上。
然后,他踩著旁邊的石頭,雙手撐住樹干,把自己的脖子伸進了白綾結(jié)成的套索里。
小丫頭開開心心地玩了好一會兒后,突然間意識到好像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聽到爺爺?shù)穆曇袅恕?p> 她心里有些奇怪,趕忙停下手中的動作,開始四處張望著尋找爺爺?shù)纳碛啊?p> 然而,找來找去,始終不見爺爺?shù)嫩欅E。
終于,當(dāng)她繞到大樹后面時,眼前的一幕令她瞬間呆住——爺爺竟然吊在樹上!
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沒有人知道這個年幼的小女孩究竟有沒有哭泣。
或許她只是驚恐萬分地愣在原地,無法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
而接下來的日子里,可憐的小丫頭獨自一人在這荒涼的村莊中艱難求生。
她原本就瘦弱不堪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憔悴,每天只能靠著從廢墟中找到的一點食物勉強果腹。
就這樣過了一天又一天,夜晚來臨的時候,這個枯瘦如柴且半死不活的小丫頭,最終也沒能逃脫悲慘的命運。
某一天夜里,不知從哪里竄出了一只兇猛的野狗,它悄悄地靠近了毫無防備的小丫頭,然后一口咬住她,將她拖進了黑暗之中……
從此以后,曾經(jīng)熱鬧非凡的余河村徹底淪為了一座死寂的村落,再也沒有一個活著的人存在。
在云夢山北等了將近半個月,李玖終于開始啟程,至于去哪里,當(dāng)然是方向云夢山蛤蟆寨。
當(dāng)然,他途中就經(jīng)過了余河村,只是他做了什么?
或者是悔過了什么?沒有人知,只知道是余河村的村口立了一個“敬眾生”的石碑。
雖然這半個月整個云夢山死了很多人,然而對于這片廣袤的地域整體人口來說,或許也算不得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據(jù)說在后來的粗略統(tǒng)計中,在這個黑暗的時期就估計有三萬人葬身于這場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
李玖沿著河流一直南上,一路上所見堪稱人間煉獄。
可以說是整條余河兩岸都民不聊生,尸橫遍野,慘不忍睹。水里漂著的是腫脹變形的尸體,隨著水流起伏;土里埋著的則是草草下葬的亡者,墳塋一個挨著一個。
就連曾經(jīng)鮮活的牲畜和兇猛的野獸此刻也都幾乎是難逃一劫,或橫死荒野,或奄奄一息。
令李玖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是大概瘟疫肆虐一個月左右時,位于整條余河中上游的一家漁莊。
整個莊子規(guī)模不算小,約莫有著千人左右。
當(dāng)李玖歷經(jīng)艱辛抵達(dá)那里之后,眼前的景象讓他胃中一陣翻涌。
可以說是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尸體,無人收拾,無人掩埋。
整片水域都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尸臭,仿佛被死亡的陰霾所籠罩。
這里仿佛在不久前剛剛發(fā)生過一場極其嚴(yán)重且殘酷的內(nèi)斗。
據(jù)本地幸存者說,在瘟疫初起的前半個月,這里曾是周邊地區(qū)最安全,死亡人數(shù)最少的地方。
剛開始的時候,村民們還能一片團結(jié),共抗瘟疫。
可是在半個月之后,隨著死亡人數(shù)的不斷增加,開始不斷地有人離世,勞動力幾乎喪失了八成之多。
在這種極端困境下,團體越大,稍微經(jīng)營不善就會帶來滅頂之災(zāi)。
于是,在漁莊人越來越少的情況下,內(nèi)部的爭斗反而愈發(fā)嚴(yán)重起來。
是呀!人性是貪婪的,我也是??!
李玖心中暗想,不能再耽擱了,要快馬加鞭了,拖的越久我也就會損失的越大。
最終,李玖在漁莊立下了一個“眾生皆苦”的石牌,便匆匆離去,那落寞的背影在夕陽的余暉中顯得格外凄涼。
蛤蟆寨中,侯長凱還端坐在正堂上,面容憔悴,眼神中滿是疲憊與憂慮。
兩旁坐著他的兩個當(dāng)家,侯二虎和卿三茹,此刻正無力地靠在木椅上輕輕咳嗽,每一聲咳嗽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要知道武者不同于尋常人,要么不生病,要么每次生病都可能直接關(guān)乎性命,即便像武者這般強健的體魄,小小的感冒也有可能是丟掉性命的前兆。
侯長凱抬起手,那只手顫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落葉,聲音充滿了無奈和自責(zé)地說道:“咱家對不起你們,面對如此慘狀,我也無能為力,唉?。?!”
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正堂中回響,帶著無盡的痛苦和懊悔,那顫抖的雙手仿佛在訴說著內(nèi)心深深的煎熬。
整個云夢山,哀鴻遍野,一片凄慘景象。
侯長凱沉重地嘆息道:“我很愧疚,試問云夢山的人,哪些不是情同手足?但如今卻有此災(zāi)禍?!?p> “你們總是給我說沒事的!?”
侯長凱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幾分悲憤。
“但是我知道,云夢山就像是藏在地下的河流一樣,表面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
說不定哪一天‘土地塌下’,便是一個家破人亡的結(jié)局。”
侯長凱的眼神變得空洞,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那可怕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