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母神伊邪那美死后才誕下的神明,八雷神天生就低神一等。
神力低微不談,還要八位兄弟齊心協(xié)力才能發(fā)揮出正常神明的力量,這對自誕生時起就相互仇視的八雷神而言,無疑是一場悲劇;
然而它們的悲劇不止于此。來自高天原的無情拒絕,才是讓他們徹底沉淪的關(guān)鍵一擊。
而彼世黃泉,更是他們絕不愿意回去的地方。
八兄弟在人世各自遠(yuǎn)遁,其中最幸運又最為悲慘的,當(dāng)屬稚雷。
他逃得最快,是兄弟里唯一一個曾經(jīng)踏足高天原的人,領(lǐng)略過其余七人窮極想象也不及萬一的神國的美好——直到父神伊邪那岐回歸高天原,將他驅(qū)逐,所有美好頓時淪為加劇悲慘的催化劑。
“……然后,那孩子就瘋了。很可笑吧?”
伊邪那美向宗谷講述此事時風(fēng)輕云淡,仿佛這只是從街頭聽來的無聊流言。
“對芳明來說,最有可能找到蹤跡的就是他了?!?p> 宗谷不知道月讀對此了解多少,但他在自己表示要送他去京都后就突然感應(yīng)到了稚雷的蹤跡,詢問具體方位時又說已經(jīng)消失,難免會產(chǎn)生幾分懷疑。
“你說的是真的?”
“嗯?”
月讀回頭看他,“當(dāng)然是真的。”
“你見過他嗎?”宗谷又問道,“怎么知道他就是稚雷?”
“沒見過?!?p> 月讀皺起了眉,有些不快,“但那家伙身上有一點高天原的味道?!?p> “八雷神里,去過高天原的就只有他了吧?!?p> 看來確實是真的……
宗谷深吸一口氣,按捺著內(nèi)心躁動的雀躍。
冷靜。
現(xiàn)在還只是剛感應(yīng)到稚雷的蹤跡而已,并沒有真正地找到他。
“月讀大人感應(yīng)到的位置,離這里有多遠(yuǎn)?”
“不算太遠(yuǎn)?!?p> 朝霧鈴頭發(fā)不長,完全擦干也不需要太長時間。將毛巾交還給她,宗谷起身走向廚房,順便將桌上的泡面帶去丟掉。
“你要去哪里?”月讀問道。
“月讀大人不是沒吃晚飯嗎,我現(xiàn)在去廚房為您做點吃的?!?p> “誒,好耶。”
就要離開客廳的時候,宗谷又回過了頭。
“月讀大人今晚就先別睡了,繼續(xù)感應(yīng)吧——找到稚雷再睡?!?p> “……”
朝霧鈴起身去樓上休息,月讀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
混沌,光怪陸離,奇詭的夢。
“宗谷……”
“宗谷……”
“宗谷!”
宗谷一下子驚醒,抬起頭,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一年A班的教室里。
“怎么,宗谷昨晚難道沒睡嗎?”
伏見半轉(zhuǎn)著身子,一邊胳膊搭在他的課桌上,又指了指剛走出教室的國語教師。
“居然敢在中江的課上睡覺,你的膽子也太大了。”
“……”
宗谷揉了揉臉,甚至記不起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昨晚從彥根市趕回家就已經(jīng)十點多了,又是洗漱,又是給月讀準(zhǔn)備吃的,之后又督促他全心感應(yīng)稚雷一現(xiàn)即逝的蹤跡,宗谷回樓上房間休息時,已經(jīng)超過了凌晨三點。
“嗯,昨晚發(fā)生了一些事……睡得稍微遲了點?!?p> 伏見愣了一下,整個人都轉(zhuǎn)了過來。
“難道說,宗谷昨晚變成大人了?”
“……不。不是。”
宗谷打了個呵欠,注意到教室里的其他人都在往外走。
再看黑板,下一節(jié)是音樂課。
“走吧。”伏見站了起來。
“嗯?!?p> 音樂教室在特別樓的五樓,又下又上的,簡直要命,對狀態(tài)不佳的宗谷來說更是如此。
下樓的時候,桐野茜從后面跟了上來。
和體育課一樣,音樂課也是A班和B班一起上。
“還沒睡醒呀?!彼谏砗蟠钌纤募?,半撐半扶,“宗谷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宗谷回頭看了看她,“沒干什么,只是在督促月子認(rèn)真工作?!?p> “但是,宗谷現(xiàn)在這副狀態(tài)已經(jīng)沒辦法正常上課了?!?p> 下到二樓,就可以通過露天的連接走廊前往特別樓,而桐野茜還是推著宗谷繼續(xù)往下,“去保健室睡一下吧?”
宗谷不想爬樓,人也困頓,沒什么猶豫地就同意了。
保健室在特別樓的底層,兩人從地面穿過中庭,被二樓連接走廊上的吉川和朝霧鈴看見了。
“茜?”
她在二樓的樓梯口等了一會兒,朝霧鈴也停下,桐野茜很快上來了。
“咦,紅子和鈴是在等我嗎?”
“嗯。宗谷呢?”
“他去保健室休息了?!?p> “噢……”
宗谷的狀態(tài),吉川也不是沒看見,早上坐電車的時候他眼睛都是紅的。
一旁的朝霧鈴聞言就要下樓,被桐野茜攔了下來。
“等等……宗谷特別交待了,讓鈴不用擔(dān)心。”
她沉默著,隨即點了下頭。
三人繼續(xù)往上,來到五樓的音樂教室。
“花本老師。”桐野茜找到坐在鋼琴前的音樂教師,“宗谷同學(xué)身體不舒服,去保健室了。”
“宗谷……”她拿起點名簿看了看,“A班的宗谷芳明么?”
“是的?!?p> “好,我知道了?!?p> 吉川和朝霧鈴已經(jīng)在折疊椅上坐下了,給桐野茜留了個中間的位置,她過去坐下。
“花本老師真好看啊。”
“誒……是的。”
吉川一怔,又點點頭。
桐野茜望了眼在教室門口東張西望的伏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對了……宗谷說,紅子打算在黃金周的時候,約我們一起去京都?”
“是的。”
“要去買什么嗎?”
“不……只是想去逛逛,放松一下?!?p> 吉川猶豫著,又湊近了,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還有……我想確認(rèn)自己的心意?!?p> 桐野茜眨了眨眼,又彎如新月。
“其實是約會?”
“……”
吉川點了下頭。
“要告白了嗎?”
“誒?不不不……”
她連忙搖頭,生怕桐野茜誤會。
戀愛本就朦朧曖昧,在她的設(shè)想里,中間還有很多可以含糊其辭的步驟呢。
她想讓她們之間的這個秘密,盡可能地延長下去……最好能拖到高中畢業(yè)的時候。
“還沒有確認(rèn)心意呢……”
“是嗎。”
桐野茜想了想,又覺得不對。
“這樣的話,紅子和宗谷兩個人去京都就好了,為什么要叫上我?”
因為我想讓你更深入地參與到這個秘密里。
“因為我也不知道如何確認(rèn)……想讓茜從旁觀者的角度,觀察我和宗谷之間,到底有沒有那種戀愛的氛圍。”
桐野茜有些傻眼。
“誒,我不行的啦……我又沒有這種經(jīng)驗。”
“拜托了?!?p> 吉川雙手合十,“茜只要憑感覺判斷就行了。”
“唔……”
兩人竊竊私語,朝霧鈴坐在一旁,沉默地翻著手里的教科書。
不多時,上課鈴聲響起。
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宗谷沒能立即入睡。
“上課了么?!?p> 保健室里有三張空床,彼此間用簾子隔著,他躺在最里面,另一面能看到窗外。
桐野茜送他過來的時候,保健老師就不在這里,此時突然響起的腳步聲,讓他以為是保健老師回來了。
他本打算裝睡糊弄過去,走的時候再打招呼,但腳步聲卻是越來越近。
時間在猶豫中轉(zhuǎn)瞬即逝。
宗谷坐起身,而面前的簾子在他抬手的同一時間被拉開了。
“……”
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怔。
“宗谷同學(xué),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戴著護(hù)身符了?!本┳影櫭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