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等待

　　朝陽光華四射，照進窗內，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在鬧鐘響起前，桐野茜就自己醒了過來。

　　可能是因為疲憊，也可能是那包燒得只?；覡a的桃木粉發(fā)揮了作用，她昨天夜里睡得很早，睡眠質量也很高。

　　一夜無夢，她從醒來到起床也沒有拖沓，只覺得神清氣爽。

　　拉開窗簾，昨晚新來的那只黃泉之女，依然孤零零地飄在天空中。

　　白面黑袍，被金燦燦的朝陽照著，遠遠望去倒也沒有那么可怕了。

　　據(jù)宗谷所說，她們這是在重新組織偵查網(wǎng)，無知無覺地等待著下一次覆滅。

　　“辛苦了——”

　　一樓廚房里，正在準備便當?shù)耐┮皯c子，朝窗外看了一眼。

　　“茜？”

　　......

　　桐野茜出門后來到舊宅，宗谷已經(jīng)按照約定早早起了床，正坐在餐廳吃著親手烹飪的早餐。

　　黃泉里的食物沒有一點味道，他在這里安定下來后，從不在吃的方面苛待自己。

　　此時陪他吃早餐的，還有昨天剛搬進來的朝霧鈴。

　　“很精神呢?！?p>　　“嗯嗯?！?p>　　“都準備好了嗎？”

　　“當然?！?p>　　“為防萬一，再檢查一遍吧?！?p>　　“宗谷怎么跟媽媽說一樣的話……”

　　出門時，見到朝霧鈴跟著一起，桐野茜也并不意外。

　　坐上電車，空位還有很多，三人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今天只是淡海高校的入學考試，有些學校還在正常上課，車廂里能見到兩三個穿著不同制服的學生。

　　“淡高的學生制服，也比普通學校的更可愛一些。”

　　“是嗎。”

　　“嗯嗯，這是很重要的擇校前提?？上б驗榻裉斓娜雽W考試，他們都放假了呢，不然宗谷就能見到了?！?p>　　“很快就有機會見到了。”

　　桐野茜笑了笑，“謝謝~”

　　宗谷也沒多作解釋，又聊了幾句，專注于車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

　　淡海高校位于琵琶湖西岸的大津市高山町，從近湖市過去，幾乎要繞過半個湖泊；

　　不過繞著琵琶湖的電車線路，并沒有完全貼合湖岸線，據(jù)桐野茜所說，要到后面幾站才能在電車上看見湖面。

　　前半程與前往京都的路線一致，需要在山科站進行轉乘，由琵琶湖線轉入湖西線，折向北上。

　　電車停停行行，在沿路的各個站點，又帶上不少要去淡海高校參加入學考試的學生。

　　宗谷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車窗之外，等車廂內的擁擠讓他重新在意自己的周圍時，才發(fā)現(xiàn)桐野茜身邊坐著一個有些面熟的女生。

　　憑借對方身上的制服，他很快想起她是桐野茜一起吃飯、一起逛街的“普通朋友”。

　　“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按理說，他們應該是在同一個站臺上車的，而當時并未見到她的身影。

　　見宗谷終于回神，桐野茜也不再踢他的腳，開口道：“宗谷，中午記得早點過來，我們一起吃便當吧?！?p>　　“我知道了?！?p>　　“……”

　　旁邊那個女生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又過了十幾分鐘，終于能在電車上看見湖面了。

　　只是從湖畔到電車線路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其間的數(shù)棟建筑雖然沒有遮蔽視線，但也確實地影響了美感。

　　“快到了?！?p>　　桐野茜也望著外面，臉上說不出是放松還是別的什么。

　　“從能看見琵琶湖開始，再過三站，就是淡高了?！?p>　　“是嗎。”

　　片刻之后。

　　“近江浪花站，到了——”

　　要在這一站下車的人有些多，宗谷剛擠出兩步，差點被絆倒的朝霧鈴拉住了他一邊的胳膊。

　　還沒邁步，另一邊的胳膊也被拽住了。

　　“……”

　　“人好多！”桐野茜說道。

　　那個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女生也被她緊緊拉著，宗谷等于是拖著三個人，艱難地擠出了車廂。

　　朝霧鈴下車便松了手，駐足望著前方。

　　一路過來，電車線路與琵琶湖的距離也越來越近，到了下車的這一站，中間就只剩下一條幾米寬的環(huán)湖公路了。

　　湖波蕩漾，泛濫著初升的朝陽，水接天光。

　　“走吧?！?p>　　“嗯?！?p>　　出站之后，匯集著各色制服的學生流，為第一次過來的宗谷指明了淡高的方位。

　　“是在那邊的小山坡底下嗎？”

　　“不，學校在山頂。”

　　“……”

　　宗谷瞇起了眼睛。只是視野受到重重阻隔，他什么也沒看見。

　　“那邊離居民區(qū)有些距離，十分安靜，空氣新鮮，視野也很好呢。”桐野茜說道，“同時又是滋賀境內首屈一指的升學名校，優(yōu)質的……”

　　怎么聽都像是招生宣傳冊上的介紹語。

　　一路步行至山坡底下，上山有兩種途徑：階段式的陡峭長階，或者相對平緩卻漫長的盤山道路。

　　“桐野?！?p>　　“什么？”

　　“考試加油。”

　　“謝謝……誒？不行，至少要上去一次啦！”

　　......

　　作為考生以外的無關人員，宗谷費盡力氣爬上不知有多少級的臺階，也無法進入已經(jīng)成為考場的私立淡海高等學校。

　　“那中午再見了?！?p>　　“嗯，加油?！?p>　　“嗯嗯！”

　　桐野茜拉著朋友進入考場，宗谷與朝霧鈴坐進了學校外面的羽海野咖啡廳。

　　太陽已經(jīng)升起，山頂?shù)囊曇按_實很好。遠遠望去，遼闊的琵琶湖平靜無波，湖畔山、城若隱若現(xiàn)。

　　景色奇美，讓人心曠神怡——如果能忽視半空中朝著這邊飛來的黃泉之女的話。

　　“……”

　　宗谷沒再繼續(xù)冒險，在朝霧鈴的注視下，拿起了桌上的護身符。

　　“還在朝著這邊過來嗎？”

　　她點了下頭。

　　他已經(jīng)戴上護身符，有恃無恐，也就沒什么動作。

　　朝霧鈴盯著窗外的半空看了一會兒，又收回視線。

　　“回去了?！?p>　　宗谷這才真正地松了口氣。

　　“……”

　　或許更讓自己覺得安心的，其實是面前的她？

　　兩年未見，重新認識了這位長不大的青梅，宗谷發(fā)現(xiàn)自己在有意無意地從她身上尋求安全感，尤其是意識到她的冷淡實際上是千年歲月消磨了情緒起伏之后。

　　活得久，或者說存在得久，知曉的事情也會比別人多得多，更何況她這些年跟隨的人是曾經(jīng)的黃泉主宰。

　　“上次布網(wǎng)搜尋，大概用了一個月的時間?！?p>　　宗谷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如果那只兇靈還沒逃出近畿，這次大概也需要這么多時間?！?p>　　“嗯?！?p>　　因為黃泉之女的戰(zhàn)術不會變化。

　　結網(wǎng)掃蕩，由外而內地逐一排查兇靈的位置，已經(jīng)是她們能夠做到的極限了——也多虧她們不知變通，他才沒有被抓回去。

　　而兇靈不現(xiàn)身的話，朝霧鈴雖然有除靈之術，也無處施展。

　　“這一次，神社那邊應該不會參與了?！?p>　　宗谷猜測著，又想起那位受傷的年輕巫女，不知道正經(jīng)又嚴厲的菅原京子，是否會成為其中的意外……

　　他很快又搖了搖頭。

　　自顧不暇，哪還有心思在意別人。

　　消滅那只兇靈，也只能讓他暫時安穩(wěn)一段時日，他想要的是一勞永逸。

　　要做到這一點，他得逐一找到并殺死伊邪那美生下的八位雷神，利用他們的力量，將人世與彼世的界限修補成原來的樣子。

　　“大雷，火雷，黑雷，拆雷，稚雷，土雷，鳴雷……還有伏雷么?！?p>　　宗谷默念著八雷神的名字，又看向朝霧鈴，“你見過他們嗎？”

　　她搖搖頭。

　　“老師也只是在剛離開黃泉的時候，見過他們其中幾人?！?p>　　那都已經(jīng)是史前往事了……

　　宗谷忽然意識到，無論是眼下桐野茜的入學考試，還是惡靈與八雷神的蹤跡，自己能做的更多還是等待。

　　“沒關系……”

　　他望著咖啡杯，口中喃喃。

　　“我還有很多時間?！?p>　　“……”

　　視野外，朝霧鈴搖了搖頭。

　　......

　　到了中午，桐野茜從學校里出來，跟宗谷還有朝霧鈴一起吃了便當。

　　加上一個自己跟過來的“普通朋友”，四人坐在長階的頂端，上下兩兩并列。

　　“感覺怎么樣？”

　　“真不愧是淡高呢?！?p>　　“下午繼續(xù)加油吧。”

　　“嗯嗯，我會的。對了，宗谷和鈴上午做了什么？”

　　“先去喝了杯咖啡?！?p>　　宗谷回頭，想指給她看，“然后去那邊的書店……”

　　“別突然轉過來啊?！蓖┮败缌⒓磯鹤×伺笥训闹品棺?。

　　“……抱歉。”

　　他只能望著前方，“之后就在書店里看書，一直到你們出來?！?p>　　捧著便當盒，她往旁邊擠了擠，與同伴靠在一起。

　　“下午的時間也這樣打發(fā)過去吧。作為感謝，晚飯我會請客的！”

　　“不用這么客氣……”

　　宗谷夾起一塊蛋卷，“畢竟我也想看看自己未來的學校是什么樣子?！?p>　　“誒~宗谷也決定要考淡高了嗎？”

　　“倒不如說，現(xiàn)在只有來或者不來這兩種選擇了……”

　　“什么意思？”

　　宗谷沒有多說。

　　下午也在無所事事的等待中度過。

　　到了晚上，回到桐野家的舊宅，他將裝在信封里的淡海高校入學通知書拿給她看。

　　“唔……就是這個意思。”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