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陸瑤真被扔出來時依然迷茫。
她本想惡補一番修仙界的輿圖,但卻發(fā)現(xiàn)修仙界遼闊無邊,哪里記得過來?
最后只能讀幾本游記,配合上腦海里的一些常識,才總算對修仙界有了些許概念。
此時天色已暗,背后是黑漆漆的深山,前路藏在黯淡天光之中,模糊不清。
寒風瑟瑟,更襯得她背影單薄。
陸瑤真想,她大概知道夷天宗弟子這么少是為什么了。
這大晚上,也沒個地圖什么的,她能去哪里?
她一個初入練氣的小弟子,拿什么去面對那些還會吃人的妖邪。
風好像有些大了,呼嘯著,陰冷的,吹得人頭皮發(fā)麻。
天上無星無月,黑到伸手不見五指,陸瑤真拿著明石,卻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段路。
也不知是不是明石的問題。
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看來林中小動物蠻多的。
不過……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接近?
“嘻嘻——”
陸瑤真腳步一頓。
這是……什么聲音。
“嘻嘻……”
陸瑤真攥緊明石,靠在最近的樹上,警惕地環(huán)視四周。
“嘻嘻……嘻嘻……”
聲音戛然而止。
突如其來的安靜像是在醞釀著什么,時間越久,越是讓人忍不住渾身緊繃。
破空聲響起,黑暗里一團漆黑的東西陡然沖出來,陸瑤真?zhèn)壬矶氵^。
“咕咕?!?p> 陸瑤真呼了口氣,原來是只鳥。
“嘻嘻——”
又來了。
她確定自己不是幻覺,這尖利刺耳的聲音確實是笑聲。
陸瑤真汗毛直立,厲聲道:“那邊有人嗎?”
沒有回答,一片死寂。
“嘻嘻——”
背上一片冰涼,一股重量驟然壓在她身上,陸瑤真雙腳一蹬,身形閃開。
剛剛她靠著的地方哪里還有什么樹?
事到如今,傻子也能察覺出不對勁了。
最開始因為未知產(chǎn)生的慌亂過去,陸瑤真很快冷靜下來。
如今她已是修士,就算真有什么神神鬼鬼,又何需害怕?
大不了就是打不過而已。
修士……
對了,神識!
她將自己微弱得可憐的神識散開。
能探查的地方很少,但足夠了。
因為那東西早就不知不覺摸了她的身后。
濕漉漉的長發(fā)拖到地上,面容灰白,皮膚像是被漲大后又縮回去般,堆起松弛的褶皺。
她的速度很慢,宛若腿腳不便的老人,姿勢也是憨厚可愛,哪里像是曾經(jīng)凡間傳說的那樣兇性十足。
雖然瞧著模樣可怖了些,實際上卻呆得很。
女鬼?
陸瑤真皺眉。
將師父贈她的小劍拿出,做好攻擊的架勢,卻沒有真的出手。
眼前不過是一抹脆弱無比的游魂,不過幾日就會消散,若非恰逢此處陰氣重,陸瑤真這個新入修真界的菜鳥恐怕都發(fā)現(xiàn)不了它。
那游魂慢騰騰挪遠,陸瑤真沒有將劍收起,持劍繼續(xù)前行。
可惜她到底還是嫩了些。
明明知道此處陰氣重,可原因呢?
而且,那女鬼可從未發(fā)出過任何聲音。
在第三次路過同一個樹樁時,陸瑤真便知道自己著道了。
總覺得有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在等著她。
剛出門就碰到這種事,也不知道是她運氣差,還是因為這世界就是如此危險。
她那微末神識靈力早已告罄,如今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敏捷的身手和過人的力量。
可若以妖論,她如今也就是個弱唧唧的小崽子,還要數(shù)百數(shù)千年的成長期,才會成長為強悍的大妖啊,能厲害到哪里去呢?
“噫,這里闖進來個小崽子!”
說話的是一只眼睛血紅的烏鴉。
如今見到如此奇幻的一幕,陸瑤真心中已經(jīng)平淡無波,瞅了它一眼,撐著下巴,繼續(xù)發(fā)呆。
烏鴉稀奇地圍著她飛了幾圈,問道:“你不害怕嗎?”
它聲音粗噶,在黑夜里聽著尤為可怖,但陸瑤真還是毫無反應。
烏鴉也覺著無趣,吐了個泡泡,將陸瑤真包進去,在空中撲騰著翅膀,將泡泡滾著前進。
“我們商量一下,”陸瑤真調(diào)整了個姿勢,“能不能不要用滾的,地不平,我很暈?!?p> 烏鴉一愣,“哦哦哦,那行?!?p> 然后果真開始用推的。
陸瑤真仰躺著,看著頭上忙碌的烏鴉,若有所思。
也沒過多久,泡泡外的景色驟變。
你見過滿地白骨嗎?
你見過尸橫遍野嗎?
你見過一只只形容慘烈的鬼嗎?
現(xiàn)在陸瑤真眼前就是這樣的場景。
血腥味、腐臭味,烏鴉的哀鳴,不知名的滴答聲,鮮紅的血月……
這場景沖擊得陸瑤真腦子一片眩暈。
泡泡破裂,她雖然見機極快地站穩(wěn),但是……腳下什么軟軟的?
她低頭,看到自己那雙穿著青布鞋的腳踩在一具尸體的腦袋上,黑紅的爛肉糊在鞋底,尸體的臉被她睬歪,像是在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陸瑤真頭皮發(fā)麻,一瞬間,恐懼狠狠攥緊她的心臟,似是下一刻就要爆裂炸開。
進入修仙界不久,陸瑤真自認已經(jīng)有了點見識,誰知所見不過是冰山一角。
這些殘酷、危險,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稍有不慎,她就會變成眼前這樣惡心的、爬滿惡心尸蟲的尸體。
陸瑤真僵在原地,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緩緩抬頭。
那烏鴉立在一棵枯樹上,血紅的眼睛看著她,似是興致盎然。
陸瑤真舌尖緊抵上頜,死死壓住惡心感,將呼吸放慢,再放慢。
她環(huán)視四周,睜大雙眼,強迫自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記在腦海。
不過是一些毫無威脅的爛尸,都成這模樣了,除了惡心人還能怎樣?有什么好怕的,是人是鬼,大不了打一場咯?
或許是她天生膽大,這么自我安慰之后,竟然真的冷靜下來。
她面無表情地將爛肉蹭在尸體衣服上,抱胸揚揚下巴,“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沒有看到預料中驚慌失措的場景,烏鴉抖抖羽毛,飛走了。
陸瑤真回頭看去,來路漆黑到看不到一點輪廓,走了幾步,最后又回到原地。
果然還是這樣。
深深嘆了口氣,認命地踩著一地尸骨前行。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帶她到這兒是要做什么?
是烏鴉一時興起嗎?
抱著許多疑惑,陸瑤真看到了遠處一堆尸山上的白骨王座。
王座上的青年半面妖冶惑人,艷若桃花,半面坑坑洼洼,狀似厲鬼。
他撐著腦袋,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個朝自己走來的小東西。
“你便是寒鴉帶來的小禮物?”
陸瑤真停下腳步。
“呵,眼光越來越差?!彼鄣椎呐d致褪去,一下下敲擊著白骨扶手。
看著他逐漸冰涼的眼神,陸瑤真心中微緊。
沒有時間思考,她再度提腳,一步步走向王座。
青年本來已經(jīng)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換了個更為舒適的坐姿,看著前面弱小的螻蟻,猜測她要玩什么把戲。
他眼中是貓戲老鼠的興味,可陸瑤真深知,這興味一旦消失,就是對方動殺心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