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解圍二
竹園邊上的小徑,是去前廳的必經(jīng)之路。
傅平野今日的心情還不錯,雖說知道戚沉瑜奉了皇貴妃和長公主的命令來監(jiān)視他,讓他有些不爽。
但是方才在園子里,卻讓他看見了有趣的一幕。
傅平野以前一直以為,謝聽瀾是個性子溫吞和順的女子,典型的上京大家閨秀。
可直到親眼目睹她把趙文錦懟的無話可說,傅平野才知道,原來謝聽瀾,是一只鋼牙小白兔。
傅平野彎著嘴角,心情愉悅,拎著酒壺往前廳走去。
誰知道冤家路窄,一轉角就撞見了不想見到的人。
齊親王傅容被一群人擁著往這邊走來,傅平野一眼掃過去,都是朝中的幾個大臣。
這些人里頭還有不少熟面孔,之前也時不時的出現(xiàn)在他身邊討好,真是一群墻頭草。
傅平野扯出一個輕蔑的笑容。
這些人本是滿臉堆笑,但一抬眼看見傅平野,笑臉全都僵住,十分滑稽,全都笑不出來了。
只有傅容笑臉還如舊,閑庭信步上前,在傅平野面前微微俯身作揖。
“皇兄安好。臣弟早就聽聞姑姑也給皇兄發(fā)了請柬。方才一直沒見到皇兄,還以為皇兄沒來呢。”
傅容身后的大臣也慢吞吞的走了過來,紛紛給傅平野行禮。
傅平野不想被傅容打攪了好心情,心里也記著皇貴妃的叮囑,冷著臉道:“讓開,別擋著孤的路?!?p> 傅容低眉順眼的讓開了身子,笑容依然恭敬,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傅平野提步欲走,誰知剛經(jīng)過傅容身側,就聽他說道:
“臣弟還要給皇兄賠個不是。父皇突然將皇兄負責的圈地一案,交由臣弟來做,臣弟十分惶恐。近日一直憂心若是做不好,會像皇兄一般,惹父皇失望。”
“所以這幾日,臣弟一直忙著翻看皇兄留下來的那些卷宗,不得空閑。連皇兄病了,都沒去探望,還請皇兄恕罪。”
傅平野足下一頓,微微耷著,顯得十分慵懶的眸中,劃過一道戾光,刀子一樣割向傅容。
他心里沒來由的上火,扯出一個陰鷙的笑容,輕聲道:“你在挑釁孤嗎?”
傅容說的很小聲,其余大臣又因為忌憚性子桀驁的太子,不敢靠二人太近,這些話只有傅平野一人聽見了。
傅容抬起頭,他身高七尺有余,放在南秦的男子之中,算不得矮的。
但偏偏傅平野身高八尺,又常常在營中習武,練的虎背狼腰,氣勢尤其壓人。
傅容纖瘦,和傅平野一比矮了一大截,著實讓他憋屈不已。
他退后幾步,拉開和傅平野的距離,減少了一些壓迫感后,緩緩一笑:“皇兄說的什么話?!?p> “聰明人才能聽懂。你聽不懂,孤也不奇怪?!?p> 傅平野想起謝聽瀾,有樣學樣,看著傅容這張讓他討厭的臉上,露出龜裂的表情,傅平野心里的燥怒一掃而空。
他冷笑了一聲,對傅容道:“知道是撿了孤剩下的差事,就趕緊好好的辦。孤要是沒記錯,這是你入朝七年,領到的最大的差,還是托了孤的福。你還得跪下給孤磕三個響頭,叩謝孤給了你這次機會?!?p> 傅容氣的七竅生煙,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垂在身邊的手緊緊攥著,青筋都爆了出來。
傅平野笑的很恣意,轉身就要離開。
傅容目光陰冷的盯著他,脫口就說:“臣弟多謝皇兄指點!一定會以皇兄為鑒,在處理青州圈地案時,絕不徇私舞弊,犯和皇兄一樣的錯誤!”
傅平野停住腳步,笑容盡失。
不知何時,四下已經(jīng)圍了一群人,隔的遠遠的,觀望這兄弟倆。
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
有幾個大臣看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太子又發(fā)了瘋,在這兒和齊親王動手。
好不容易等到太子殿下臉上有了笑,打算離開,眾人還以為沒事了。
誰知下一秒,剛剛還噙著笑的太子嘴角下壓,眸中兇光大盛,倏地轉身看向傅容。
他手中的酒壺砰的一聲,被他捏碎了。
傅容目光一閃,下意識的躲了一下。
但傅平野眉頭都沒動一下,捏著手里剩下一塊碎瓷片,慢條斯理的對傅容說:“再說一次,孤剛才沒聽清?!?p> 傅容展顏:“皇兄何必動氣,左右父皇已經(jīng)為了皇兄的名聲,將事情壓下去了。日后也不會有人知道,皇兄在辦圈地案時,為了掩護參與此事的擁躉,殺了隨行的欽差?!?p> “皇兄不要誤會,臣弟也是意在提點皇兄,日后不要再做這等事情,也要好好看管下屬。”
“父皇對皇兄寵愛有加,皇兄不能如此愧對父皇的信任,是吧?”
“……”
傅平野發(fā)誓,但凡接下來這群人來的再晚一點,他手里的碎瓷片,都會割破眼前這個爛污東西的喉嚨。
他心中的殺意已經(jīng)盈滿了胸腔,耳邊也再聽不到聲音。
傅平野現(xiàn)在只想看到傅容躺在血泊里,讓那張嘴再也不會說出讓他厭煩的話語。
正等他要動手的時候。
忽然一道清涼沖進鼻腔,傅平野思緒一頓,腦子當即愣了一下。
傅容都做好了讓護院救駕的準備,沒想到突然一群灰衣小廝,捧著十好幾盆草,跑了過來。
一呼吸,一股沖鼻的涼意就一下子竄到了腦袋里。
周圍的人全都聞見了這味道,有不適應的,立即掩鼻,不??人?。
“咳咳咳!什么、什么東西!”
傅容也聞不得這味道,連連揮著衣袍,退出了好幾步,離那幾盆草遠遠的。
傅平野眼睛漸漸清明,方才沖腦的怒火,在聞見了這股奇怪的味道后不久,竟然平息了許多。
他回想起剛才的想法,眉頭微微皺起,輕嘖了一聲。
捻著手里的碎瓷片,揚手丟到了邊上的花盆里。
若真在這里殺了傅容,那可真要惹一身騷了。
捧著草的十幾個小廝,正跟眾賓客解釋。
“……這草名叫銀丹草,有醒神明氣的作用,可能各位聞不太慣……”
傅容氣的牙關緊咬。
傅平野已經(jīng)恢復了鎮(zhèn)定,正在一盆銀丹草邊上,捻下一片葉子把玩。
傅容知道原先的計劃失敗了。
就是因為這群賤民,不知道為什么搬一大堆銀丹草來。
只可惜還在長公主府上,傅容不好翻臉,只能強忍著怒氣,問他們:“這氣味這般沖腦,誰讓你們捧來的?”
小廝道:“二、晉陽縣君怕諸位王爺和大人公子們,等開席等的太累,就讓小的們搬來這些銀丹草,給各位作提神用。”
傅平野捻下一片綠葉,在手邊的酒里清了清,含進口中嚼了一下。
一股辛涼感沖腦而上,傅平野不適的抽動了一下眉心,須臾漾開一個笑容。
謝聽瀾。
孤欠她一個人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