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鮮花之死

010明滅

鮮花之死 張旨元 3507 2021-12-20 21:00:00

  國道上,天空只有殘月那么一丟丟吝嗇的光亮。偶爾來往車輛的遠光燈在黑暗中明明滅滅,轉瞬消失,譚飛躲在黑暗之中,半近不遠地跟在兩個孩子后面。

  王夏在休息站因為遭遇警察盤查,故意拖延錯過了乘坐的大巴車發(fā)車時間,連累得鄭鵬和他一起不得不大半夜在國道上攔車去往省城。

  夜色中,譚飛的眼睛透出狼一樣的鋒芒,刻骨的恨意讓他在人生最后一件事情上產(chǎn)生了一種不死不休的毅力,他整個精神都在叫囂著,鄭鵬,一定要死。

  至于王夏,一個殺母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不過他不在意。他的人生很薄,除了他的藍寶,短命的妻子和半輩子臥病在床的老母親外,什么都沒有。人到中年,又什么都離他而去了,僅僅靠著最后一點要給藍寶報仇的念頭支撐著他,其他人是好是壞,他管不了了,事不關己,他的心早就涼了。

  國道上,車來車往,只是沒有一輛車為他們停留,王夏的腿傷支撐不了太久,不一會兒就明顯有些體力不支,速度放慢了許多。

  鄭鵬著急攔車,只是這些車上坐著的都是如譚飛一般事不關己、冷眼旁觀的司機,個個神色匆忙,沒有分給他們一個眼神。

  王夏左腿酸疼難耐,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琢磨任何事情,耳邊只聞來往車輛尖銳的呼嘯聲,一不留神踩到了路邊的一個碎酒瓶子上,左腿腳腕被碎玻璃渣子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隔著牛仔褲透出血跡來。

  鄭鵬扶他原地坐下,遞給他一瓶水來,道“你先歇會兒,我攔到車,咱們再走?!?p>  譚飛遠遠看見那個瘸腿少年摔倒劃傷的時候,就意識到時機來了,他在他們身后五十米左右的距離從防護欄翻了出去,在黑暗中慢慢靠近著他們……

  王夏坐在國道兩側標注著數(shù)字的石樁上,剛下過兩場雨,雖然是夜晚,但是空氣中似乎有了春天的味道,竟也不覺得有多冷。他翻開自己的褲腳,拿出一條毛巾,就著鄭鵬遞給他的水擦拭著血跡,很疼,但是和當初尹武的棍子比還是算不得什么。

  鄭鵬本在他前面不遠處攔車,但因為沒有車愿意停下,所以鄭鵬每次都會追著跑上幾步,喊上兩聲,不知不覺地就和王夏拉開了距離。

  王夏處理起自己的傷口很得心應手,這是他從常年遭受家暴的王燕春身上學來的本事。想到王燕春,王夏心里有些難受,他不知道,那個養(yǎng)育了他十二年的母親是否已經(jīng)得到安葬,還是在某一個冰冷的柜子里等待著天理昭彰。還有昨天那個試圖闖進旅館房間的人,究竟是不是尹武,他能否順利去往BJ,逃脫尹武的控制,將藍寶的事情說給警察叔叔聽。想著想著,突然起了風,王夏突然感受到了冷意,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抬起頭,愕然發(fā)現(xiàn),鄭鵬——竟然不見了。

  在王夏低頭處理傷口,鄭鵬專注攔車之際,譚飛憑借忽明忽暗的車燈和呼嘯聲地掩映,一把將鄭鵬拖到防護欄外的陡坡,鄭鵬在突然襲擊之下還不等反應就翻下了護欄,腦袋重重撞在了一塊石頭上,撞出一頭一臉的血。

  意識混沌之際,見到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大叔正壓在自己身上,惡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有些不明所以,問:“你是要錢嗎?我沒錢。”

  譚飛的眼睛一片血紅,冷笑了一聲,“我要——你的命?!彼f著用手緊緊的扼住鄭鵬的脖子,聲音陰鷙而殘忍,“你不該活著,兩年前你就該死了?!?p>  鄭鵬慌亂掙扎,手上抓了一把泥土對著譚飛的眼睛就揚了過去,趁著譚飛分神松手之際總算回過了一口氣,大聲呼喊起來,卻再次被譚飛捂住了嘴巴。

  鄭鵬心下恐懼,要錢還有的逃脫可能,上來就殺人可就不好辦了。這人提到兩年前,果然藍寶那事還沒有結束,幕后之人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鄭鵬試圖翻身逃過去,但不想譚飛緊抓著他不放,二人沿著斜坡滾進了一人多高的雜草叢中。譚飛感覺到自己的后腰被一塊尖銳的東西抵住,一時間他連呼吸都有種荊棘條在皮肉里來回摩擦的痛楚,他勉強站起來,從背包中拿出了一把菜刀,對著同樣被摔得七葷八素、站立不穩(wěn)的鄭鵬揮去。

  發(fā)現(xiàn)鄭鵬不見了之后,王夏已經(jīng)明顯有些焦躁不安,他覺得事情好像失控了,他想起了橋洞后的那兩具尸體,尹武他是什么都敢做的人,他害怕會連累到鄭鵬。

  他收拾好背包,艱難地站起來,小心呼喊著小鵬哥,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鄭鵬攔車的地方,發(fā)現(xiàn)旁邊的防撞護欄上有一灘血跡,視線越過防撞護欄,是處于國道下面的陡坡,大片大片長得直愣愣的荒草叢中,有一道明顯被碾壓過的痕跡。

  王夏撿了一根長木棍,他是知道尹武的手段的,不由得越想越害怕,心中猶豫了萬千次,最終還是強忍著左腳腕的疼痛,連滾帶爬地翻下了防護欄,向那片漆黑的草叢走去,不知是怕的還是疼的,他額頭的冷汗沿著雙鬢流下,滴到了眼睛里,視線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類似于唔唔唔……的人聲傳來,王夏掙扎著起來尋聲找去,終于在一棵歪脖松樹底下,看見鄭鵬正被一個人壓制在地上,鄭鵬使出全力攔著那人的胳膊,能看出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可那人右手握著的刀仍在一點點地逼近他的身體。

  就在譚飛手中的刀馬上就要落在鄭鵬脖頸之時,一聲沉悶的擊打聲傳來,他微側了側頭,看見了天上剛剛移出云層的月光,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王夏握著那根木棍,整個人顫抖著:“小,小鵬哥,快跑?!编嶚i反應很快,馬上翻起身,拉起王夏向國道上跑。譚飛在短暫的黑暗之后恢復了意識,慢慢站起來,像一只鬼一樣,向二人機械地移動著。

  回到國道上,仍舊沒有車輛愿意停下,眼見著防撞護欄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那人攀爬的雙手,鄭鵬突然不要命地沖到了路當間,硬生生地逼停了一輛私家車,“小夏,上車?!?p>  直到車輛行駛起來,兩個孩子方才舒出一口氣,王夏透過后視鏡和后車燈光亮看到那人剛剛爬到防護欄,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那人并不是尹武,而是在黃柳村救過自己的那位叔叔。

  車上原本坐著的是一個中年人和一個與他們年齡差不多的穿著校服的學生。鄭鵬和王夏坐在后面,那個中年司機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鄭鵬惡狠狠地道:“轉過去,看什么看?!”那人似有些好笑,道:“大半夜的,怎么就你們兩個孩子,家長呢?”

  鄭鵬額頭上來掛著血痕,瞪了那人一眼,“要你管?!蹦侨诉呴_車邊扔過來一包紙巾,問:“怎么弄的?小孩子別天天打架,更別這么攔車,太危險!”

  鄭鵬整個人僵硬著,保持著鋒芒,出口的話一點也不客氣,“閉嘴,開你的車?!?p>  那司機看上去挺和善的,被這樣一懟也沒有生氣,而是問:“頭上沒事兒吧,要不要送你們?nèi)メt(yī)院?打架了別不敢和家長還有老師說,你們小孩子覺得天大的事啊,在大人看來其實都不算什么,說出來,大人總會幫你們解決的?!?p>  副駕駛穿著校服的那個學生聞言發(fā)出了一聲似有似無地輕笑。

  王夏有些過意不去,道:“沒事兒,謝謝叔叔,我們休息站錯過了大巴車,又不小心摔下了防護欄,你能帶我們到省城嗎?我們爸媽在省城?!?p>  司機師傅點點頭,“巧了,我正好去省城,就給你們送到省一中吧,和我兒子一起?!蹦贻p學生轉頭,對著開車的中年男子露出了一個極其陽光燦爛的無害表情。

  譚飛再次錯過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動手時機,留給他的唯一信息,是車尾燈照亮的車牌號。

  凌晨四點鐘,一輛小轎車飛馳在國道上,車上幾個人各自沉默著,再未多做交流。左腳腕的疼痛讓王夏有些神志不清,一夜膽戰(zhàn)心驚的遭遇,讓他像一個被抽了筋的軟體動物似的,癱軟在鄭鵬的肩膀上。而鄭鵬一直保持著僵硬的身體,他完全無法放松下來,他覺得那個人不會放過他,就如當初不會放過藍寶一樣。

  快六點的時候,小轎車停在了省一中門口,開車的那人對副駕駛的孩子道:“回學校好好學習,其他得都不用你管,知道嗎?”那孩子笑了笑,將校服豎起的衣領放下,又規(guī)規(guī)矩矩地套上薄羽絨外套,下車,“知道了,凌爸,放心吧。”

  那中年男人點點頭:“天冷,快回寢室吧,要我和保安說一聲嗎?”那孩子搖搖頭,“不用了,保安認得我?!?p>  見孩子進了校門,那中年男人轉過頭來,對著王夏和鄭鵬,“你們兩位小祖宗呢,還不下車,是想讓我送你們?nèi)メt(yī)院還是警察局?”

  王夏連忙搖頭,“不不不,不用了,我們這就下車,謝謝叔叔。”他一瘸一拐地被鄭鵬攙著下了車,那開車的中年男人搖下車窗,斥了一句:“不用打架,聽到?jīng)]有?”

  兩個人被那聲音唬住了,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那人笑了,“這才好。”說著搖上車窗,開車走了。

  王夏單腳跳了跳,“小鵬哥,我們這就去火車站吧?!编嶚i望著省一中的校門,久久不動,王夏有些不解,推了推他:“小鵬哥,你怎么了?”

  鄭鵬在寒風中打了個冷戰(zhàn),道:“小夏,我見到他了?!?p>  “誰?”

  鄭鵬的聲音帶著顫音,在風中似乎都被吹散了,“推下藍寶的那個人。”

  就在剛剛,在坐在副駕駛的孩子放下衣領,披上外套的時候,鄭鵬就清楚的看到了那孩子脖頸后有一個三角形的紅色印記,那印記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在藍寶被推下教學樓的那天,那個人唯一留給他的就是那個帶著三角印記的背影,這些年這個印記在他的夢里糾纏不絕,他絕不會認錯。

  突然鄭鵬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那帶著三角印記的孩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二人身后。

  天亮了,二人頭上的路燈瞬間熄滅。

  “你不會看我眼熟吧?那可就不好了啊?!蹦呛⒆勇冻鲆粋€邪魅的笑容,讓人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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