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祭陵,曹家末日。
曹爽不理忠言勸諫,縱馬而去,桓范痛哭回府。
司馬懿聞報曹爽出城,心中大喜,即起舊日手下家將,引二子上馬,先到省中,令司徒高柔假節(jié)鉞,行大將軍事,先據(jù)住曹爽大營;又令太仆王觀行中領(lǐng)軍事,占據(jù)曹羲軍營。
二人與司馬懿早有勾結(jié),自然一說就通,照計而行。
司馬懿又引舊部入宮,來奏郭太后:曹爽辜負(fù)先帝托孤之恩,奸邪亂國,其罪當(dāng)廢。
郭太后大驚道:今天子在外,如之奈何?
司馬懿奏道:臣有進(jìn)奏天子之表,誅除奸臣之計。太后勿憂。
太后懼怕,只得從之。司馬懿討了太后懿旨,即率眾官出宮,令長子司馬師為中護(hù)軍,率兵屯司馬門,控制京都。于是列陣而行,經(jīng)過曹爽府門。
曹爽部將嚴(yán)世登樓,引弩欲射司馬懿。參軍孫謙乃并州刺史孫禮族弟,見狀急扯其臂,諫阻道:將軍不可妄動!太傅與大將軍同為托孤重臣,統(tǒng)兵列陣宜固其職守所在也。事情真相還不可知,豈可射殺朝廷三公?此滅族之罪也。
嚴(yán)世不理,三次想要發(fā)箭,三次被孫謙所止,手按嚴(yán)世之肘,使之不能射出。正爭執(zhí)之間,司馬懿軍隊已從府前馳過。
大司農(nóng)桓范見司馬懿果然舉兵造反,急攜大將軍印信符節(jié),趁亂出城去投曹爽。
司馬師知之,追趕不及,遂報與父親司馬懿。蔣濟(jì)在旁聞聽此信,憂心如焚:智囊往矣,我等皆死無噍類也。
司馬懿笑道:太尉休慌?;阜吨莿t智矣,奈駑馬戀棧豆,曹爽必不能用其計也。
司徒高柔使人來報,已接管曹爽在京軍營。司馬懿大喜,親至大營謂高柔道:安漢大功,今君其為周勃矣。
太仆王觀使人來報,已持太后懿旨,統(tǒng)攝曹羲軍營,諸將并無反抗。
見京都已定,司馬懿自率太尉蔣濟(jì)等留京眾官,勒兵出都以迎天子,駐兵于洛水浮橋。又親寫奏章,向皇帝陳述曹爽諸般欺君誤國之罪,使人送去高平陵。
曹爽此番出城,明借祭陵為由,其實欲行游獵遣興之舉。祭祀明帝已畢,便在汝陽平野畋獵,驅(qū)虎逐鹿。正玩得興發(fā),忽見京都信使到來,呈上司馬懿奏章。曹爽覽奏大驚,將來使遣回,命將皇帝曹芳留在伊水之南,征發(fā)屯兵數(shù)千人以自守。
正在這時,智囊桓范持大將軍印信及調(diào)兵符節(jié)來到,急勸曹爽:事到如今,京師回不得矣。大將軍可挾持皇帝到舊都許昌,發(fā)文書征調(diào)天下兵馬勤王,以討司馬懿之叛。
曹爽猶豫再三,終不從其計;反而夜遣侍中許允、尚書陳泰去見司馬懿,探聽動靜。
司馬懿向二人說道:曹爽之過,天下皆知,我也回護(hù)不得。非但我奉太后詔旨聲討其罪,并州刺史郭淮也已興兵在途??苫貓蟠髮④?,令其早來服罪,仍不失宗室王公之位。
二人聽太傅如此說法,只得以此言回報,曹爽又猶豫不決。
曹爽手下司馬魯芝時在洛陽,見城中事變,來與參軍辛敞議道:今司馬懿變亂,我等何不引本部兵出城,去見天子?臨危勤王,這場功勞不小。
辛敞信以為然,急入后堂更衣,并欲集合家丁。
其姊辛憲英乃故侍中辛毗之女,衛(wèi)尉羊耽之妻,正在廳中閑坐,見弟行止乖張,變顏更色,便問:我弟如此慌張,有何急事?
辛敞告說:今天子在外,太傅謀逆。魯司馬教我同去,未知可去否?
辛憲英:司馬公未必謀逆,特欲殺曹大將軍耳。曹爽非司馬公對手,此番必然敗矣。
辛敞:既是如此,我不去也罷,閉門不出可也。
辛憲英:雖然如此,但忠于職守,乃為臣子者大義。你與曹將軍執(zhí)鞭日久,今若棄其職事,不祥其莫大焉。我弟應(yīng)慷慨赴義,其死莫辭。
辛敞從其姊言,乃與魯芝斬關(guān)奪門而出,去見曹爽。
司馬懿見曹爽不來投降,又派曹爽親信殿中校尉尹大目,前去對曹爽言說,朝廷只免其官職,絕不害其性命,并以洛水為誓。
尹大目剛走,司馬懿又令蔣濟(jì)寫信給曹爽,稱太傅只是想將其免官,勸其盡早交出兵權(quán)投降,可保爵位富貴。
曹爽連續(xù)得到司馬懿保證,又掛念京城中家眷,遂不聽桓范等人力諫,終于說道:司馬懿正當(dāng)欲奪吾權(quán)耳。吾得以侯還第,不失為富家翁。
桓范見說不聽,出帳哭道: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犢耳!何圖今日坐汝等族滅矣。
于是曹爽自請免職,隨天子曹芳回京。剛一回府,即被司馬懿派兵包圍,日夜看守。
司馬懿命人在曹爽府宅四角搭起高樓,派人在樓上監(jiān)視曹爽兄弟所有舉動。
曹爽嫌室內(nèi)煩悶,挾彈弓到后園,則聞樓上監(jiān)視者叫道:故大將軍向東南去矣。
只得扔了彈弓,自回內(nèi)室,不知如何是好。
有司奏告司馬懿:黃門張當(dāng)私將為天子所選才人送給曹爽,疑其隱有奸謀。
司馬懿命人逮捕張當(dāng),交付廷尉訊問。張當(dāng)不耐拷打,攀咬交待:曹爽與尚書何晏、鄧飏、丁謐,司隸校尉畢軌,荊州刺史李勝等人陰謀反叛。令某送才人與他,以充后宮耳。
司馬懿將張當(dāng)供狀報于天子,奏道:臣與大將軍曹真乃莫逆之交,天下人所共知。若非謀反大罪,臣已令養(yǎng)其子終老矣!今為篡逆大罪,其誰敢赦之?
曹芳被逼無奈,只得下旨,以謀反之罪誅殺曹爽兄弟,及其黨羽何晏、丁謐、鄧飏、畢軌、李勝、桓范等,并夷滅三族。
經(jīng)此政變,蔣濟(jì)因功被進(jìn)封為都鄉(xiāng)侯,食邑七百戶。蔣濟(jì)先前信了司馬懿,以為本來只是罷免曹爽,不料司馬懿卻大開殺戒,使自己對曹爽失信。于是憂悔成疾,不久去世。
緝查曹爽同黨之時,司馬昭說道:魯芝、辛敞斬關(guān)奪門,楊綜奪印不與,皆不可縱。
司馬懿卻道:彼各為其主,乃義人也,不可殺之。
于是非但不殺,反而奏請恢復(fù)各人舊職。辛敞至此感喟長嘆,對魯芝說道:我若不問于家姊,必招滅門之禍,且失大義矣!
魯芝亦贊道:令姊真乃奇女子,多少自負(fù)才志之士者不如。
有人聞辛、魯二人此語,以為是甚密謀,報與司馬懿知道。司馬懿遂召辛憲英至府,問道:汝因何斷定,某定會不誅令弟辛敞?
辛憲英從容答道:天下事情不能預(yù)知。但以我判斷,太傅發(fā)動兵變以廢大將軍曹爽,是被逼而為,并非圖謀篡逆。明帝駕崩之前,曾把太傅手臂囑咐后事,朝中人士無不記憶猶新。曹爽與太傅同受顧命,但獨專權(quán)勢,驕奢行事,對王室可謂不忠,于人倫亦謂不正。故某知太傅此舉,只不過是要誅除曹爽耳。我弟不是曹爽親信,雖附驥尾,不會受其連累也。
司馬懿聽罷,大為贊嘆:辛佐治有女如此,可以無憾矣。
由此開始屬意于其夫羊耽,漸為提拔重用。
鏡頭轉(zhuǎn)換,大亂之后,萬象更新。
曹爽一黨既遭滅族,魏主曹芳便封司馬懿為丞相,令其父子三人同領(lǐng)國事。魏國大權(quán)落于司馬懿父子手中,魏武皇帝曹操當(dāng)年所做“三馬并曹”之夢,至今果成現(xiàn)實。
嘉平元年十二月,詔命加九錫,朝會不拜,司馬懿固辭,帝不允。
二年春,又命給司馬懿在洛陽立廟。洛陽廟成,丞相司馬懿隨之患病不起。國人皆謂生人不得享死者之祭,而導(dǎo)致此病。從此司馬懿不任朝請,只在府中養(yǎng)病。
司馬懿既誅曹爽,滿朝文武皆無怨言,惟有司空王凌不滿。乃與其內(nèi)侄令狐愚商議,圖謀廢黜曹芳,誅殺司馬懿父子,再立楚王曹彪為帝。
不料尚未行動,令狐愚便忽然暴亡于家中。王凌哀嘆時運不濟(jì),只得寧耐。
為司馬懿立廟之后,魏帝曹芳又下詔褒獎并州刺史郭淮,進(jìn)封為陽曲侯,食邑共二千七百八十戶。朝廷又分出三百戶,封其一子為亭侯。
司馬懿自覺病重,乃殺戮過重所致,遂請旨出榜曉諭:曹爽門下盡皆免死,有官者照舊復(fù)職。軍民各守家業(yè),內(nèi)外安堵。何、鄧二人死于非命,至此果應(yīng)管輅之言。
自此魏國朝中曹氏宗室力量日漸薄弱,司馬氏完全掌握大權(quán),控制朝政,并逐步消滅支持曹氏勢力,便為日后司馬炎代魏立晉,奠下根基。
嘉平三年正月,司空王凌屯兵壽春,請求朝廷撥付兵馬十馬,出兵征討東吳。
司馬懿知其欲為曹爽報仇,不令增兵,并于四月親率中軍,討伐王凌。又重施往年擒殺孟達(dá)故技,先下詔赦免王凌之罪,寫信撫慰,但不久大軍突至。
王凌自知勢窮,獨自乘船迎接司馬懿大軍,并派屬官王或送上印綬、節(jié)鉞。
司馬懿軍到武丘,王凌拜道:某若有罪,公用半片竹簡召回即可,何苦親自前來?
司馬懿笑道:因君非折簡之客也!
即命部將司馬純率六百人馬,將王凌解送洛陽,密囑途中扎營項城賈逵廟,如此如此。司馬純領(lǐng)命,帶兵押解王凌去了。
這日到達(dá)項城,司馬純因見天色已晚,遂命于賈逵廟前就地扎營。因王凌位列三公,故不監(jiān)禁,使其獨居一營,門首使一百軍守之。
王凌知道司馬純乃司馬懿宗侄,便向其討要釘棺材之長釘,試探司馬懿是否欲殺己。
因有司馬懿臨行所囑,司馬純毫不猶豫,命手下找來棺頭之釘送之。王凌知己必死,在賈逵廟前大呼:賈梁道!普天之下,只你知我乃大魏忠臣也!
遂將舊部掾?qū)賳局翈ぶ?,說道:某今年近八十,孰料竟然晚節(jié)不保,身名俱裂!
于是飲藥自盡。司馬純見王凌自盡,將其就地草草掩埋,使人飛馬報與丞相司馬懿。司馬懿此時已進(jìn)軍壽春,接到司馬純之報,即檄命參與王凌之謀者皆來自首,便可免罪。王凌部下見說,皆指認(rèn)同謀者,且牽涉到楚王曹彪。
司馬懿推知其事,令凡牽連在內(nèi)者,一律誅滅三族。又派人挖開王凌、令狐愚墳?zāi)?,剖棺暴尸三天于市,后燒其印綬、官服,埋于土中。
最終又逼楚王曹彪自盡,并趁機(jī)將曹魏宗室王公全部拘捕,放置鄴城,命有司監(jiān)察,不準(zhǔn)其互相交結(jié)往來。至此便借王凌事件,將曹氏宗族全部罷廢。
這一日,父子三人正在廳中閑話,司馬昭忽然想起一事,乃對父親說道:諸曹夏侯,尚有夏侯玄守備雍州等處,乃系曹爽親族,倘驟然作亂,如何提備?必當(dāng)妥善處置。
司馬懿大悟,即遣使前往雍州,命取征西將軍夏侯玄赴洛陽,其職由郭淮代之。時有夏侯玄叔父夏侯霸正在渭南大營,聽知此信大驚,便引本部三千兵造反,投漢中來降姜維,先使人入漢中蜀營,持書通報。
姜維聞報,尚不敢相信,令人體訪得實,方教夏侯霸入城。
夏侯霸拜見已畢,哭告司馬懿屠害曹氏之事。
姜維道:昔微子去周,成萬古之名;公能匡扶漢室,無愧古人也。
夏侯霸聞言痛哭道:某安敢比于古人先賢!我家世為魏國宗室皇親,高祖武皇帝乃某之族叔也。若非司馬懿逼迫,免于闔族死無噍類,某安肯背魏以降敵國耶?
姜維遜謝,遂設(shè)宴相待,次日引夏侯霸來至成都,入見后主。
后主聞是妻舅來投,遂破例召見,并賜座與談,君臣盡歡。又問其家族中事,夏侯霸將被司馬懿滅族慘狀哭訴,后主亦為之嘆息。
姜維見后主顧念新親情,遂乘機(jī)奏請即以夏侯霸為向?qū)Ч伲朔性?,重興漢室:以報陛下之恩,終繼丞相之志。
后主聞奏,即問道:終繼相父之志,固然是好。然則相父六出祁山,究竟大業(yè)未就,壯志未酬,遺恨千古。卿有何策,以復(fù)中原?
姜維奏道:“臣久居隴上,深知羌人之心;今若結(jié)羌人為援,雖未能克復(fù)中原,自隴而西,可斷而有也。
后主道:卿既欲伐魏,可盡忠竭力,勿墮我蜀漢銳氣,以負(fù)朕命。
姜維領(lǐng)敕辭朝,同夏侯霸徑到漢中,因道:可遣使去羌人處通盟,后出西平,進(jìn)雍州。先筑二城于麹山之下,令兵守之,以為掎角之勢。我盡發(fā)糧草于川口,次第進(jìn)兵。
夏侯霸領(lǐng)諾,依計籌備。姜維令驛人發(fā)檄各處軍營,三日之間,鎮(zhèn)北將軍廖化引軍先至。姜維大喜,親與夏侯霸接出帳外,執(zhí)其手道:與公一別,五六年矣。當(dāng)年隨丞相同出祁山之時,公意氣風(fēng)發(fā)英華正盛,今亦鬢發(fā)斑白矣。
廖化笑道:誰說不然?公亦如此。
姜維向廖化介紹夏侯霸,三人進(jìn)帳敘話。姜維謂夏侯霸道:廖化將軍昔從漢壽亭侯關(guān)公同守荊州,屢立奇功。至于今日,則為我蜀軍元老,魏將無人不知其,可謂聞風(fēng)喪膽。當(dāng)年關(guān)公斬顏良、誅文丑,過五關(guān),戰(zhàn)六將,其勇天下盡知;廖公之勇,魏人知否?
夏侯霸道:廖將軍大名,自是如雷貫耳。但未知其詳,愿聞雅教。
姜維笑道:延熙元年九月,廖公率兵西征,攻打魏國守善羌侯宕蕈駐守大營,羌侯求救于魏雍州刺史郭淮。郭淮遣廣魏郡太守王赟、南安郡太守游奕率兵救援,兩軍沿東西兩面分兵合進(jìn),欲夾擊廖公。被我蜀軍細(xì)作探知,廖公便率軍突襲其營,游奕大??;王赟率軍前來救援,也被廖公乘勝截?fù)?,一箭射于馬下。后涼州羌胡叛魏來降,廖公隨某率軍西迎,于成重山筑城留守。則廖公不但抵住郭淮進(jìn)攻,且助某迎回胡王治無戴等部。
夏侯霸聽罷大為拜服,離座致敬,廖化再三遜謝。
當(dāng)日宴罷,姜維即使廖化重回西涼,會合羌兵,夏侯霸留于中軍參贊軍機(jī)。又令部將李歆往麹山前筑東西二城,以為屯糧進(jìn)軍基地。
蜀兵未出漢中,雍州刺史郭淮已知,產(chǎn)遣副將陳泰引兵五萬前往迎之。
陳泰令兵四面圍住麹山攻打,又以兵斷其漢中糧道。郭淮自引大兵亦到,看了地勢,遂令軍士掘土堰,切斷上流水源。城中無水,李歆軍士枯渴。
是夜北風(fēng)大起,天降大雪,城內(nèi)蜀兵分糧化雪而食。李歆趁雪殺出重圍,匹馬來見姜維求救,報說郭淮、陳泰皆至,麹山二城危急。
姜維聞報,問計于夏侯霸:廖化聯(lián)合羌兵未到,魏兵圍困麹山甚急,將軍有何高見?
夏侯霸:若等羌兵到,麹山二城皆陷矣。今雍州兵盡來麹山攻打,將軍可引兵徑往牛頭山,抄在雍州之后。郭淮、陳泰必回救雍州,則麹山之圍自解。
姜維大喜,于是依從其計,引兵望牛頭山而去。
魏營這邊,陳泰見李歆殺出城去,乃謂郭淮:李歆今出城求援,姜維料吾大兵皆在麹山,必抄牛頭山襲吾之后。將軍可引一軍去取洮水,斷絕蜀兵糧道;末將分兵一半,徑往牛頭山擊之。彼若知糧道已絕,必然自走。
郭淮從之,遂引一軍解圍而去,暗取洮水。
陳泰引一軍徑往牛頭山來,正遇姜維兵至。于是截住去路,大喝道:姜伯約,爾乃魏之反臣,竟引敵軍欲襲吾雍州!我已等候多時了。
挺槍縱馬,直取姜維。戰(zhàn)不三合,陳泰敗走,占住山頭據(jù)守。
姜維就在牛頭山腳下寨,每日令兵搦戰(zhàn),不分勝負(fù)。忽報郭淮引一軍奪取洮水,斷了糧道。姜維大驚,急令夏侯霸先退,自己引兵斷后。
陳泰分兵五路趕來,姜維退到洮水,郭淮又引兵殺來。姜維奮死殺出,折兵大半,飛奔上陽平關(guān)拒守。魏軍前來搶關(guān),兩邊諸葛連弩齊發(fā),將陳泰前軍射死不知其數(shù)。
陳泰亡魂皆冒,僥幸逃命而回,說與郭淮諸葛連弩之事。郭淮大驚,即舍了陽平關(guān),轉(zhuǎn)而去攻麹山二城。城中蜀將見援兵不至,又因城中并無多少糧草,只得開門降魏。
姜維折兵過萬,遂領(lǐng)敗兵退回漢中。此是一伐中原,小敗而回。
蜀軍退回漢中,廖化引諸羌之兵五萬來至。姜維接出營外,廖化埋怨:我聞麹山二城俱陷,公亦損兵折將。因何如此心急,不待某至合兵以戰(zhàn)?
姜維遜謝認(rèn)錯,復(fù)引兵出,再來進(jìn)攻雍州。
郭淮于是西擊羌人各部,留鄧艾屯白水北岸,以防蜀軍反攻。姜維令廖化在白水南岸扎營,與駐扎北岸的鄧艾對峙,以牽制其軍;自與夏侯霸引領(lǐng)大軍,出兵襲取洮城。
鄧艾識破其計,令子鄧忠守住白水大營,自率主力倍道搶先占據(jù)洮城。
姜維見計又不成,只得引軍撤退漢中。此二伐中原,雖無大損,無功而還。
十二月,姜維再出隴右,聯(lián)合羌人,攻打西平未克。此三伐中原,不勝而回。
鏡頭轉(zhuǎn)換,魏嘉平三年,京師洛陽。
秋八月,司馬懿染病,喚二子至榻前囑道:為父事魏歷年,官授太傅,人臣之位極矣;因天下人皆疑我有異志,致某嘗懷恐懼,事君愈慎。我河內(nèi)司馬一族,世為漢臣,爾等志之。昔魏高祖曹公至死不做大漢篡逆,我司馬懿亦終生不為魏國叛臣。我死之后,你二人善理國政,不得叛魏。若立嗣子,必須司馬炎。若立別子為嗣,乃為逆子,死后不得入祖塋!
言訖而亡,享年七十三歲。葬于河陰首陽山,追封相國、郡公。
其弟司馬孚秉承兄長遺愿,率二侄辭讓朝廷郡公殊禮,依兄遺命簡葬,作顧命三篇,斂以時服,不樹不墳,不設(shè)明器。謚號文貞,后改為宣文。
殯葬已畢,司馬師與司馬昭兄弟二人申奏魏主曹芳,并謝皇恩。曹芳厚加祭葬,優(yōu)錫贈謚;封司馬師為大將軍,總領(lǐng)尚書機(jī)密大事,司馬昭為驃騎上將軍。
與此同時,吳主孫權(quán)因太子孫和亡故,又立三子孫亮為太子,乃潘夫人所生。又因右大司馬、左軍師全琮病故,孫權(quán)大為悲悼,詔令其子全懌嗣任其爵。
陸遜、諸葛瑾、全琮皆亡,吳國勛舊老將,便只余丁奉一人。自此吳國軍政一應(yīng)大小事務(wù),皆歸于諸葛瑾長子諸葛恪。
吳神鳳元年,孫權(quán)自覺病勢沉重,乃召太傅諸葛恪、大司馬呂岱、少傅孫弘、太常滕胤、將軍呂據(jù)以及侍中孫峻,囑以后事,次日駕崩于建業(yè)。在位二十四年,壽七十一歲。
孫權(quán)死時孫弘在場,諸葛恪尚在府中不知。孫弘素與諸葛恪不和,恐以后受制于彼,便封鎖孫權(quán)去世消息,欲矯詔除掉諸葛恪。不料行事不秘,被諸葛恪聞知,即領(lǐng)家將直至宮禁,于靈前殺死孫弘,發(fā)布天子死訊,為之治喪。
諸葛恪與孫峻等一班重臣便依先帝遺囑,立太子孫亮為帝,于靈前即位。
孫亮繼承吳主大位,大赦天下,改元建興元年;謚先父孫權(quán)曰大皇帝,葬于蔣陵。
諸葛恪權(quán)傾朝野,勢壓群僚。初當(dāng)權(quán)時為收民心,廣施德政,取消監(jiān)視官民情事制度,罷免耳目之官,免掉拖欠賦稅,取消關(guān)稅。每一舉措,都盡量給百姓以德澤實惠。
此后諸葛恪每次外出,吳民皆列于街道兩側(cè),引頸相望,以一睹其風(fēng)采為榮。
便在此時,嫡親三叔馬均自成都而來,拜見寡嫂,又與子侄輩盤桓數(shù)十日,即引三子諸葛望、諸葛企、諸葛謙以及家眷,望武陵桃花源谷隱居去了。
吳主大帝孫權(quán)病亡之事,早有細(xì)作報入洛陽。司馬師聞孫權(quán)已死,遂議起兵伐吳。
司馬昭道:今孫權(quán)新亡,孫亮幼懦,其隙正可乘也。
司馬師深然其說,遂令司馬昭為大都督,總領(lǐng)三路軍馬:征南大將軍王昶一路攻南郡,征東將軍胡遵二路攻東興,鎮(zhèn)南都督毋丘儉三路攻武昌。三路軍共計十二萬,同時進(jìn)發(fā)。
冬十二月,司馬昭兵至東吳邊界,屯住人馬,喚三路都督皆到帳中:東吳最緊要處,惟東興郡也。今他筑起大堤,左右又筑兩城,以防巢湖后面攻擊,諸公須要仔細(xì)。
遂令:王昶、毋丘儉各引一萬兵,列于左右,且勿進(jìn)發(fā),只待取了東興郡一齊進(jìn)兵。
又令:胡遵為先鋒,總領(lǐng)三路兵馬,去取東興大堤,并奪左右二城。
胡遵領(lǐng)命前去,引兵來搭浮橋,直取東興大堤。因屯軍堤上,差桓嘉、韓綜二將,分別攻打左右二城。左城中乃吳將全端守把,右城中乃留略鎮(zhèn)守。
全、留二人見魏兵勢大,憑借城池高峻堅固,死守城池。
時值嚴(yán)寒,天降大雪,胡遵與眾將扎營徐塘,設(shè)席高會。
吳太傅諸葛恪聽知魏兵三路而來,聚眾商議。平北將軍丁奉自請引三千水兵去救東興,諸葛恪壯之,使其為先鋒前往,令呂據(jù)、唐咨、留贊各引一萬馬步兵,分三路隨后接應(yīng)。
老將丁奉得令,即引三千水兵,分作三十只船,望東興而來。正值隆冬,北風(fēng)凜烈。丁奉乘船迎風(fēng)鼓勇前行,兩天即達(dá)東興,占據(jù)徐塘大堤。
當(dāng)時天氣寒冷,天空飄起大雪,江山一色,遍地銀妝。
丁奉兵到徐塘,見魏軍將營帳扎于江岸上不遠(yuǎn),便令將三十只船作一字兒拋列在水上,激勵部將: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貴,正在今日!
遂令眾軍脫去衣甲,卸了頭盔,不用長槍大戟,止帶短刀上岸,直奔曹軍營壘而來。
魏兵見了大笑,只待吳兵近時以弓箭射之,更不多做準(zhǔn)備。
吳軍隨著主將丁奉,皆拔短刀在手,上岸砍入魏寨。魏兵不料吳兵迅疾如風(fēng),說來就來,措手不及。欲放箭時,卻見弓弦全濕,發(fā)矢不得。
韓綜在帳內(nèi)飲酒正歡,忽聽營外喧嚷,急奔出帳外看時,丁奉已到眼前。韓綜手中未帶武器,順手拔起帳前大戟迎戰(zhàn),卻早被丁奉搶入懷內(nèi),手起刀落,砍翻在地。
桓嘉從左邊轉(zhuǎn)出來救韓綜,被丁奉一記飛刀正中左肩,望后便倒,只在地上掙命。丁奉飛腳趕上,奪了桓嘉手中長槍,刺入其胸,大叫一聲斃命。
吳兵見主將如此英武,遂皆振奮,左沖右突,狀如三千頭猛虎,當(dāng)者無不披糜。
胡遵正在中軍大會諸將,聽得營外便似開鍋,拔劍出帳迎時,丁奉已至近前。胡遵見不是頭,急扭頭回至營門,上馬奪路而走。
只聽一聲炮響,驚天動地,吳將呂據(jù)、唐咨、留贊引兵大至。魏兵皆醉,頭重腳輕,紛紛被驅(qū)趕入江,大半落水而死;殺倒在地者,不知其數(shù)。車仗馬匹軍器,皆被吳兵所獲。
司馬昭、王昶、毋丘儉聽知東興兵敗,只得勒兵而退。
諸葛恪聞報東興大捷,一面遣人赍書入蜀,求姜維進(jìn)兵;一面起兵,來伐中原。
丁奉獻(xiàn)計:魏國向以合肥新城為江淮總隘,若先取得此城,司馬師必然喪膽。
諸葛恪大喜從之,趲兵直至新城。
魏守城牙門將軍張?zhí)匾妳潜笾?,閉門堅守,遣人急報宛城。司馬師聞報,急令毋丘儉、胡遵引本部軍回防,拒住吳兵。
諸葛恪連月攻打,新城東北角將陷。張?zhí)厍彩龟迮鹾戏蕛约皡钦娭T葛恪告曰:魏國之法,若敵人困城百日,而無救兵至,然后守將出城降敵者,家族不坐罪。將軍圍城已九十余日,望乞再容數(shù)日,某主將張?zhí)乇乇M率軍民出城投降??謱④姴恍?,先具冊籍呈上。
諸葛恪亦知魏國有此法令,于是深信其言,收住軍馬,遂不攻城,只待百日之期。
張?zhí)睾逋藚潜?,遂拆城中房屋,三日?nèi)盡將城破之處修補完備,乃登城大罵:我城中尚有半年之糧,豈肯降吳狗耶!盡戰(zhàn)無妨!
諸葛恪大怒,催兵攻打,親縱馬到壕邊督戰(zhàn)。
城上亂箭射下,正中其額,大叫一聲落馬,未知生死,先見肢體不動。諸將救起主帥還寨,眾軍因此膽寒,皆無戰(zhàn)心;又因天氣亢炎,軍士多病,諸將亦懷歸意。
旬日之后,諸葛恪金瘡稍可。正待下令攻城,中軍忽報:都督蔡林引軍投魏去了。
諸葛恪大驚,乘馬遍視各營,見軍士面色黃腫,各帶病容。遂無可奈何,勒兵還吳。
鏡頭轉(zhuǎn)換,吳都建業(yè)。
諸葛恪大敗而歸,不思己過,反而羞慚惱怒。因恐朝臣議論己過,便先搜求眾官將領(lǐng)過失,輕則發(fā)遣邊方,重則斬首示眾。于是內(nèi)外官僚,無不悚懼。
為防備眾官報復(fù),諸葛恪又令心腹部將張約、朱恩總管御林軍,以為牙爪。
孫峻本掌御林軍馬,今聞諸葛恪令張約、朱恩奪其兵權(quán),心中大怒。
太常卿滕胤素與諸葛恪有隙,乘間挑唆孫峻:諸葛恪專權(quán)恣虐,殺害公卿,將有不臣之心。公系宗室親王,何不乘早圖之?
孫峻聞言稱善,即與滕胤入見吳主孫亮,密奏其事。
孫亮說道:朕見此人,亦甚恐怖。今卿等果有忠義,可獻(xiàn)策圖之。
滕胤奏道:陛下可設(shè)席召來,暗伏武士于壁衣中,擲杯為號,就席間殺之可也。
孫亮從之,即發(fā)詔請諸葛恪進(jìn)宮飲宴。
諸葛恪自兵敗回朝,托病居家養(yǎng)傷,心神恍惚,坐臥不安。忽報天使至府,宣請?zhí)蹈把?,諸葛恪不疑,遂令安排車仗,便欲出府。
張約聞之,攔車諫道:今日宮中設(shè)宴未知好歹,主公不可輕入。
諸葛恪聽罷,以為有理,便令回車。孫峻、滕胤乘馬前來,至車前問道:陛下相請我等入宮飲宴,某二人故來相約同去。太傅何故回轉(zhuǎn)車駕?
諸葛恪反應(yīng)敏捷,隨口答道:因額上有傷,醫(yī)者囑咐,需按時進(jìn)藥,故此還家。
孫峻笑道:將藥餌裝入車中,宮內(nèi)自有人侍候煎服,何勞太傅憂心。(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