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同游南市街

　　早在趙鴻杰告知有冬至詩會的時候，沈憶宸就興致寥寥。這倒不是說他多么淡泊名利，對于名揚天下沒有任何想法什么的。

　　而是肚子里面有多少墨水，沈憶宸自我認知清楚的很，詩會這種玩意越隆重，那對于詩作的要求就越高，到時候拿什么作品去參加?。?p>　　靠自己原創(chuàng)吧，估計是過去丟人的，特別是在《臨江仙》名揚應(yīng)天府情況下，外界對于自己期望肯定非常高。

　　哪怕小宇宙爆發(fā)真寫出一首佳作，有了《臨江仙》珠玉在前，寫的再好也會被人認為江郎才盡。

　　實在不行做文抄公吧，明代又不是唐宋那種詩詞盛世，而是有名的詩詞中衰之世。壓根就找不出多少能穩(wěn)壓《臨江仙》的作品，就算有其他同等佳作，也得看情景適不適合。

　　總不可能秦淮河畔風花雪月，你來一首邊塞詩，也太不應(yīng)景了。

　　所以沈憶宸盡量避免參加這種文人雅士聚會，我本俗人，還是不湊這個熱鬧了。

　　只是這種回答放在林震他們幾人耳中，簡直就是不可思議了。

　　前面沈憶宸拒絕去昭文書院，還能解釋尊師重情，而冬至詩會是多少文人士子夢寐渴求的場合，一般人還沒有資格參加。

　　現(xiàn)在機會都擺在沈憶宸面前，他還拒絕了？

　　“憶宸，就算你不喜追名逐利，參加冬至詩會也能開拓眼界，廣結(jié)天下士子，百利而無一害?！?p>　　林震開口勸說了道，這種好機會他不愿意沈憶宸錯過。

　　“對啊憶宸，冬至詩會一年一次，乃南直隸最大的文人盛會。如若錯過的話，明年大比之年想?yún)⒓佣紱]有空閑了?！?p>　　李庭修也在旁邊附和道，名氣很多時候?qū)τ诳婆e也有幫助，你一個名揚天下的才子文章，主考官也得多看兩眼。

　　“所言在理，老朽屆時也會到場，看看今年的南直隸，是否依舊文風鼎盛?！?p>　　面對幾位先生大佬們勸說，沈憶宸實在沒臉說自己不去的原因，是因為心虛不太敢去……

　　所以此刻也只能硬著頭皮道：“長者命不可違，那晚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p>　　拜師跟冬至詩會的事情告一段落，教學經(jīng)義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時，接下來的時間就是他們幾位老友敘舊了。

　　幾個人把酒言歡，情到深處還時不時高歌一曲，頗有一種老夫聊發(fā)少年狂的意味。沈憶宸就這么作陪到了夜晚將至，才與李庭修一起乘坐馬車，返回成國公府。

　　“憶宸，為師今日很高興，很高興！”

　　下了馬車，李庭修很明顯喝多了，不斷的拍著沈憶宸肩膀，強調(diào)他的喜悅之情。

　　“學生明白！”

　　沈憶宸敷衍了兩句，然后眼神示意車夫把先生給扶進去。

　　“還有憶宸，以后會有很多人把目光盯在你身上，言行做事切記要沉穩(wěn)冷靜，莫讓別人抓了把柄?！?p>　　“先生，我知道。”

　　從家宴之后，沈憶宸已經(jīng)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被很多人所關(guān)注，如果今日拜師狀元公再傳出去，估計就更引人矚目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沈憶宸他懂。

　　簡單囑咐幾句，車夫就把李庭修扶進了成國公府，而沈憶宸也轉(zhuǎn)身朝著回家方向走去。

　　只是當他走出角門小巷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迎面走來了兩位熟人。

　　“憶宸哥哥，今日不是月假嗎？你怎么會在這里。”

　　陳青桐看到沈憶宸出現(xiàn)后，言語中滿是欣喜，今天是家塾的月假，理論上學童們都不會來到成國公府。

　　“書本上有一些問題不解，所以過來請教一下先生?！?p>　　今日跟李庭修去拜林震為業(yè)師之事，沈憶宸不想廣而告之，也最好不要從自己嘴中傳出去。

　　因為這種事情一旦由沈憶宸公布，未免有炫耀夸弄之嫌，悠悠眾口還不知道會傳成什么樣子。

　　到時候傳到林震或者孫提學他們耳中，在還沒有徹底了解品性的情況下，無法保證是否會多生事端。這兩人現(xiàn)在是沈憶宸科舉道路上最大的靠山，他可不想因為自己多嘴而留下什么誤會。

　　“是嗎？沈憶宸，你現(xiàn)在變了許多?！?p>　　旁邊青年男子聽到沈憶宸回答之后，淡淡回了一句。

　　“見過大公子。”

　　沈憶宸拱手行禮，這人就是在成國公府家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朱儀。

　　雖然兩人年紀相仿，并且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兄弟，但朱儀是朱勇的嫡長子，未來的成國公。事實上身份地位相差懸殊，所以沈憶宸只得尊稱首先行禮。

　　“不必多禮，篤志好學是件好事，要是父親大人得知，他應(yīng)該會很欣慰?！?p>　　對于大公子朱儀的話，沈憶宸不知該如何表示，甚至對方是真心還是試探，他都不敢確定。

　　因為從小到大，他跟朱儀的接觸，可能比二公子朱佶還要少。拋開雙方身上血緣關(guān)系不談，比陌生人強不到哪里去。

　　但恰恰在帝王公侯之家，血緣關(guān)系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之一。并且有了朱佶的先例，沈憶宸現(xiàn)在對于成國公府的兄弟之情，沒有絲毫信心可言。

　　可能是感受到了沈憶宸的拘謹跟防備，朱儀于是笑了笑轉(zhuǎn)而對陳青桐說道：“青桐，你與憶宸也是許久未見，好好聊聊，那我就先回府了?！?p>　　“好的炎恒哥，你先回去吧。”

　　陳青桐朝朱儀揮了揮手，另外一邊沈憶宸也是拱手相送。

　　看著朱儀從側(cè)門進入成國公府后，陳青桐立馬跳到沈憶宸的身側(cè)問道：“憶宸哥哥，你等下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什么事情?！?p>　　“既然無事，聽說今晚南市街有煙花爆竹表演，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本來沈憶宸是打算出言婉拒的，因為隨著縣試時間日近，加上之前文化底子又差，得抓緊時間好好補補，頗有一種當年高考來臨前的緊迫感。

　　但是看著陳青桐那雙充滿期待的大眼睛，以及對于明代南市街夜景的好奇，沈憶宸最終還是點頭答應(yīng)了。

　　“好，我們?nèi)タ纯?。?p>　　“嗯。”

　　陳青桐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然后領(lǐng)著沈憶宸朝南市街走去。

　　南市街是明代南京城最繁華的商業(yè)街，用現(xiàn)代詞匯來形容，可以稱之為明代南京CBD，熱鬧程度不輸于秦淮河畔的舊院跟江南貢院。

　　此刻已經(jīng)夜幕降臨，但南市街車馬行人接踵摩肩，簡直如同現(xiàn)代都市夜生活。沈憶宸與陳青桐二人，穿梭在人流之中，聽著旁邊店鋪跟小攤，不斷傳來各種吆喝叫賣聲。

　　陳青桐興高采烈的四處打量著，她身為泰寧侯獨女，想要如今日這般自由游玩，其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特別是與沈憶宸同游，還是第一次。

　　“憶宸哥哥，你看那花燈好漂亮?！?p>　　“憶宸哥哥，這個簪子你覺得好看嗎？”

　　“憶宸哥哥，那盒脂粉好香啊?！?p>　　……

　　隨著時間推移，陳青桐逐漸放下了對沈憶宸的拘束與生疏，如同天真爛漫的小女生一樣，仿佛回到了孩童時期的那種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