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北京城往北不遠(yuǎn)就是山路了。
夜間行軍頗為壯觀，宛如一條蜿蜿蜒蜒的巨龍，驚得林中的鳥兒都嘰嘰喳喳的叫了起來。
項忠和劉大夏、馬文升騎馬并行。走在行軍隊伍的一側(cè)。
劉大夏知道牛玉已經(jīng)死了，頗感悲傷。
這些年來，從認(rèn)識到熟悉，劉大夏不好評價牛玉是好是壞，但見他做事之細(xì)致以及謀慮之深遠(yuǎn)，對他確實是極為欽佩的。
項忠對生死早已看淡，見劉大夏悶悶不樂，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有一句無一句地和馬文升說話。
馬文升也看出劉大夏有些不愉快，故意逗他：“聽說這個差事原本是你的，無奈皇上心疼你，讓你陪項大人去蒙古吃烤羊肉。”
未等劉大夏說話，項忠啐了一口唾沫，道：“你小子少得了便宜賣乖，你那屁股要不在馬背上恐怕還不舒坦?！?p> 馬文升頗不以為然地說：“古北口能有仗打嗎？”
項忠怕他備軍松懈，特意強(qiáng)調(diào)：“你小子千萬可別這么說，這次去古北口，恐怕你得費點心思了。”
馬文升驚訝地問：“大人，莫不是開玩笑吧？亦思馬因大軍都壓在大同呢，即便他有心分兵于此，那他也沒什么能力。古北口外，是察哈爾部，他們可都是擁護(hù)可汗的。
近年來，他們吞并兀良哈三衛(wèi)后，實力強(qiáng)大，號稱蒙古中央萬戶，所部有十萬人，士卒就有三萬，與亦思馬因摩擦很多。怎么會允許亦思馬因這個權(quán)臣從他們地盤上過？
你們出使巴圖孟克可汗本部，要是能把他們穩(wěn)住，那才是大功一件。我此行不過是晴天里編蓑笠，以備不時之需，順便給你們壯壯膽?！?p> 項忠聽后突然問：“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為什么他們可汗這么對使臣被殺一事都沒有絲毫動靜？”
馬文升其實也覺得奇怪，但這也并不是說不通的，回答道：“因為使臣是被亦思馬因殺得唄，那可汗也不傻，他們本來就是來止戰(zhàn)求和地，如果他們也派兵，豈不是自己亂了陣腳？陛下讓你們?nèi)コ鍪梗痪褪墙o他們一個臺階嗎？”
項忠卻搖了搖頭，說：“這件事沒有那么簡單，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他們的巴圖孟克汗以及滿都海哈屯當(dāng)時就混在使臣隊伍之中呢？”
馬文升聽后覺得心里一驚，見他不像開玩笑，問：“你是說被殺的使臣中有他們的可汗？”
項忠擺擺手說：“被殺的沒有，活下來的倒是有，這樣你明白為什么亦思馬因以大明殺害他們使臣的名義起兵了吧？”
馬文升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亦思馬因以為可汗復(fù)仇的名義進(jìn)攻大明。這樣的話，科爾沁和察哈爾便會支持他，甚至?xí)杀ゴ蚬疟笨?。?p> 劉大夏點點頭。
馬文升急道：“這事皇上知道嗎？那巴圖孟克汗現(xiàn)在在哪兒？”
項忠神秘一笑，并沒有回答。
馬文升說道：“咱們找到他們的巴圖蒙克汗，說明誤會，送他們回到蒙古，就可以打破亦思馬因的陰謀了。這件事皇上知道嗎？”
劉大夏在一旁說道：“皇上不知道，但是皇上知道了也沒什么好辦法。此中緣由極為復(fù)雜，不是一兩句能說清楚的。”
馬文升一臉疑惑地瞧向項忠，問：“聽你們的意思，古北口這確實要打仗?。俊?p> 劉大夏點了點頭。
馬文升明白，亦思馬因和可汗之間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亦思馬因在外頭大造聲勢，說使臣死在了大明境內(nèi)，這是逼著東部各部起兵為可汗復(fù)仇的。
所以項忠和劉大夏出使這件事的結(jié)果，取決于兩點：
一是能不能找到他們的可汗，把他們安全送回草原；
二是能不能在找到他們可汗前，安撫住東部各部落。
現(xiàn)在看來，亦思馬因早有預(yù)謀，而且處處占了先機(jī)，現(xiàn)在極有可能快了一步，東部各部落已經(jīng)答應(yīng)配合亦思馬因起兵了。
因此馬文升判斷，古北口必然是有戰(zhàn)事發(fā)生了。
“古北口現(xiàn)在才三萬多兵馬，若抵擋他們科爾沁和察哈爾眾部怕有些吃力啊?！瘪R文升心中憂慮，已經(jīng)沒了剛才的輕松。
項忠沒事兒的人一般，說：“馬大人這是膽怯了？這不是還有我和小伯溫嘛?！?p> 馬文升這才想起來，問：“他們可汗在大明境內(nèi)，那你們?nèi)ッ晒鸥墒裁?？?p> 劉大夏說：“我們此行主要目的就是穩(wěn)住蒙古東部各部落，這少不了得把他們可汗平安送回去。”
馬文升一臉的茫然，道：“你們?nèi)ツ膬赫宜麄兛珊?？?p> 劉大夏說：“只聽說他們可汗最后曾在馬場附近出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有了線索。”
并非故意隱瞞馬文升，只是這件事說來話長，而且說多了對皇子朱祐樘不利，因此有意無意地把事情往模糊里講。
這件事其實依著項忠，他本來要直接去行宮見巴圖蒙克。
但劉大夏卻反問他：“你與巴圖蒙克和談，他們會提什么條件？”
項忠想了想說：“無非就是懲辦兇手，送他們出關(guān)吧，通商通貢的事皇上已經(jīng)準(zhǔn)了?！?p> 劉大夏又問：“那咱們答應(yīng)他們的條件嗎？”
項忠疑惑的說：“這有什么不答應(yīng)的，他們不說咱們也要做的事?！?p> 劉大夏再問：“他們憑什么相信咱們？”
這下項忠無言以對了，道：“也是哦，他們剛被明軍追殺，憑什么相信咱們？”
劉大夏這才說：“咱們還是先去古北口，把他們出關(guān)的事情安頓好吧?！?p> 所以，他們這才和馬文升走在了一起，不想他問了起來。
馬文升知道他所說不實不盡，也不好多問，說：“如果你們能把東部各部穩(wěn)住是最好的，但別忘了，那亦思馬因也少不了拉攏威脅他們。如今他們可汗不在，這件事形勢難以預(yù)料啊。沒準(zhǔn)還要打大仗的?！?p> 劉大夏其實也有此預(yù)感，說道：“我們之所以舉薦馬大人，就是為了準(zhǔn)備打大仗的?！?p> 馬文升聽后更是懵圈，只見項忠沖著自己神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