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柳四娘出山
先說說柳四娘和李拐子的故事。這件事已經(jīng)被說書人寧大叔在萬金酒樓里面添油加醋地制作成了新的好料,取名“桃三娘和杏順子”那些不得不說的事。
離婆坐在角落里面,斜著眼晃著腿看這個寧大叔的抖擻勁兒。
“那桃三娘有三美,一美面如桃花,二美身材裊娜,三美女工精巧。你們說哪個男人不求這三點呢?再說那個杏順子,窮是窮了點,也就十幾個店鋪,幾十個伙計,充其量算是個城中第五。順子看上了三娘,三娘也不嫌他窮,弱女子配窮老漢,一起弱來一起慘!”
“偏有不測風云!不是桃三娘另有桃花運,恰恰是這個杏順子被另一個女子相看中了,女子堪稱眼拙第一人!這個女子作風大膽,追著順子到處現(xiàn)眼。人家酒樓喝生意酒,她假裝傍著誰來蹭桌子。人家找一眾美女作樂,她得找機會充一個數(shù)??傊?,硬找機會往順子身上撲?!?p> “哎呦呦,時間長了,杏順子終于是看明白了這女子想干什么。他一打聽,這女子是秀秀坊那間成衣店的半個掌柜,平日就是穿上自家的衣服在店鋪里面展示。生意倒是不錯,和她三兩的容顏一樣慘淡。幸好,有那些衣服遮掩?!?p> “一邊是穩(wěn)妥的桃三娘,一邊是開放的小女子,順子的人生算是攀上了高峰!哼哼,那開放的小女子繼續(xù)作——!假借和順子合伙生意,妄圖人財兩得!今天讓順子幫開個新鋪面,明天讓順子在他的人脈圈里爭取個資源,一來一去,這女子賺得了幾盆,成了有點名聲的女掌柜!”
“然后呢,瘋狂的野心就燒到了順子的后院,開放女子不想放過桃三娘。日日去挑釁桃三娘,用她那點小名聲小身家在桃三娘眼前招搖,聲稱自己最配!”
“男未娶女未嫁,桃三娘當然未必一定要杏順子,更不值當為他受氣??勺约哼€沒扔,別人就來搶,吃相這么張狂,一般人都得氣飽了。”
“各位觀眾衣食父母們,你們猜這桃三娘怎么抉擇這人生大事的呢?”
茶客們嬉笑挑逗,“別要什么順子拐子了,亂什么勁,跟爺我!”“哪有那開放女子,我收了去!”“聽來聽去,這女掌柜很像是天寶坊的那位呀,你們說是不是?!”
茶客們交頭接耳地八卦,故事能對號入座才最有談資??僧斨械睦罟兆尤缱槡郑聿豁槙沉?。東張西望,最好大家別注意到他,然后對著寧大叔發(fā)個狠狠的眼神。
寧大叔接收到了,更得意。向觀眾擺擺手,繼續(xù)講:”演講到這里,今日這小段子還沒到高潮!高潮是什么?高潮就是那桃三娘根本不是個吃素的!我寧某人能講那種軟軟綿綿、毫無勁道的故事嗎?不可能!“
言棋哼著冷氣,等他繼續(xù)編。這寧大叔,編的有鼻子有眼,怕是連當事人都要相信自己有那么一號女友了。這個鬼東西??此永辍⒑诓涣飦G,看著和顏悅色,實際老氣橫秋、賊不溜丟。
“桃三娘實則——有一身的武藝!綠林好漢的出身,劫富濟貧的俠客!收拾一個妖里妖氣的妖精——那是人家不屑于出手,可憐她!人家桃大俠!是干什么的?劫富濟貧!你們再回頭想想,她要劫富的是誰?!杏三順!對不對?!”
寧大叔這一拍桌子一咋呼,觀眾門突然從黏膩的三角故事轉(zhuǎn)向了武俠忠義,一時頭暈。然后這故事就繼續(xù)這么發(fā)大水一般的滔滔不絕......
說完書的寧大叔帶著言棋溜大街,言棋大喝一口寧大叔剛從水店里給她買的桃花釀,”你講個武俠劫富濟貧就好了,卻拐著彎給人家編造這么一個大桃花。你編書也別太好心了!“
“怎么樣,快拜我為師!”
“行!拜你為尸!”
“真的?”
“尸!僵尸!瞅瞅你唉,你哪有為人師表的樣子?這上上下下的邋遢,這滿肚子男盜女娼,好好說書,別整事!”
“呦!那你拜托我的事情,不想聽了?!”
言棋瞪他一眼,仍然品嘗桃花釀,“快說!哪有什么破事?”
寧大叔沉了臉色,低了聲調(diào),看著言棋的眼睛說:”官府出了個大案子,人命案子。綠果城不多見的人命案子!“這一句讓言棋一蹦而起,然后轉(zhuǎn)身要回官府打聽,桃花釀沒喝完,丟進寧大叔手里。寧大叔笑她閑得慌,說笑完看著她跑沒影了,然后,轉(zhuǎn)過街角躲進一個暗巷。
四周張望,確定沒有人注意,走向等在這里的一輛車輦。車旁的小廝見了他迅速到巷口蹲著看路人,寧大叔走近車邊。他按低著嗓音,透著尊敬,說道:“大人,現(xiàn)在是個時機。不過我還是擔心,如果不成呢?”
車里邊的人等了幾秒鐘,并沒有情緒:“我也沒見識過,你把這事做復雜一些,越難才越有價值。明白?”
“明白。還有一事,言大人至今還沒有消息,真擔心他放棄了。我們要出手嗎?”
“不知道。就怕壞他好事。等?!?p> 匆匆忙忙走進官府,離婆到刑庭打聽。遠遠聽見白刑官和下屬們交待任務,趕緊湊過去偷聽:“你們兩人去案發(fā)現(xiàn)場再詢問,找找線索。你們?nèi)巳フ抑苓叺牡昙遥瑔枂栍惺裁淳€索。你們兩個去再請老仵作,無論如何,讓他再干一回?!?p> “這個——,上次就說是最后一回了。他真的不肯再來?!?p> “尸體躺在這,他不驗誰驗,這都臭氣熏天了!再不驗沒用了!”
幾個人又嘀嘀咕咕拖拉著。言棋聽到這,低頭想想,咬咬嘴唇,做了個決定。
白刑官再次來到肉鋪,這一次不再黑著臉,一副求人的神色,看得言棋有些尷尬。四娘還沒開口,白刑官直說:“本官眼拙心慌,上次竟然沒有想到姑娘的手不藝就是父親的真?zhèn)?。實在抱歉。如今刑案迫在眉睫,必須有個能干的仵作出場。柳姑娘是否可出山呢?”
“但我有父親的原因,不能去官府某差事?!?p> “如今只問你想還是不想?其他的,我來操辦?!卑仔坦偃f分誠懇。
四娘聽到這,有些驚喜,向著身后的言棋點點頭,言棋更開心。這真的是天賜良機。
四娘隨即帶了裝備隨白刑官前往官府。綠果城里命案一般不復雜,人心不復雜,則萬事都簡約??山裉爝@個案子,從見到尸體那一刻,所有人都憂心忡忡了。
四娘沉穩(wěn),按照仵作程序,圍了布幔、穿好工衣、戴好頭巾手套面罩,鋪開一應刀剪錘子鋸子小盤子,在布幔里面有序操作。一會兒告訴記錄官一兩句判斷或者疑問。
離婆在公事廳等著,她不知道這一等會是一整天。白刑官只稍等了片刻便離開了,他要的是結(jié)果。第二天,繼續(xù)查驗。下午時光,四娘終于凈手、熏香,帶著記錄官來報告。
”如何?你說?!?p> “死者男性,約摸40歲。雙手多有厚繭,身上皮外傷較多,類似練武之人。全身一共三處致命傷,每一處都可說是致命,幾乎同時受傷。第一處,心臟,典型的劍傷。第二處,顱骨頂部,典型的重擊傷。第三處,胃部,毒物中毒。還有一個疑點,死者已經(jīng)死亡超過三年,卻通過很有效的手段保持不腐至今,實在令人驚奇。”
“什么?你是說這案子至少是三年前的?”
“是的,我在多個部位驗證過。尸身浸透了某種液體,腐化極慢而已。其他細節(jié)在報告中,還請白刑官審核。我先行告退?!?p> 白刑官接過報告,一頁頁瀏覽,突然叫住了轉(zhuǎn)身的柳四娘。
“柳姑娘,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