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楊挑著竹筐,褚西抱著木板和筆墨硯之類的跟在后面。
到客樓的時候,時辰尚早,門還沒開。
今天日子特殊,褚西穿上了昨日新買的衣裳,看起來格外精神,也比以往更顯俊俏。
二人先后在門口停下,大楊直接坐到扁擔(dān)上,看著吹吹灰在石階上坐下的褚西。
“小褚兄弟,你今天看起來,好像……不太一樣……”
褚西聞言埋頭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雖然顏色和款式,都不是太喜歡,但勝在暖和。
“不是衣裳的問題,你的臉……”
“哦臉啊……”褚西上手摸了摸,“男子汗大丈夫,涂什么胭脂抹什么口脂!
就這樣清清爽爽的多好!”
大楊點點頭,沒有應(yīng)話。
心說這也是沒有主事在,要有人管,可由不得你吧!
而且你不才幾歲?算什么大丈夫!
褚西沒有理會大楊眼神里的不理解。
抬頭看了看烏沉沉沒有一點陽光的天,心里有些擔(dān)憂。
這要是下起雨來,大冬天的,冒著寒風(fēng)暴雨來【piao】【chang】,
那是得多討厭家里的,或者得多喜歡這些墮入風(fēng)塵的女子??!
賊老天忒不厚道!
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都是褚西沒有辦法左右的事情。
如果真的因此贏不過曹映,那只能說,老天爺可能覺得他還需要再多吃點苦,還不是時候往上爬。
坐一會兒,同大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一陣,褚西靠著門板都快睡著了,才見著有別的人影在客樓門前出現(xiàn)。
“申時才開門,你們這么早就過來,守什么呢?”
兩個頭戴圓帽的龜奴白了跟著褚西瞎晃悠的大楊一眼,一邊拿鑰匙準(zhǔn)備開門,一邊不爽地問。
大楊看著自己擋了路,趕緊起身將竹筐挑到一邊豎放。
褚西心里也煩,對上兩人的挖苦,沒有精神搭理。
便在這時,坊里的官妓們和其他打雜的龜奴們,也三五成群,陸陸續(xù)續(xù)過來。
但褚西挨著挨著掃了一大圈,也沒有看到曹映。
幾個負責(zé)記賬核對的,在褚西跟前停了下,張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
但猶豫半天,只問了一句“你有把握贏過那姓曹的嗎?”
褚西沒有抬眼,“能不能贏,也不是我說了就能算的!
諸位姐姐還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好。
萬一失敗,我這么瘦弱的身板,可擔(dān)不起眾怒!
還有一點時間,你們既然到了,
就不要在門口瞎晃悠,先進去等著,待會兒聽我安排!”
通過今晨的事,褚西算是想明白了,一味地裝弱,只會讓她們變本加厲地欺負,
必要的時候,還是得表現(xiàn)得強硬一點。
而現(xiàn)在,他是這坊里的代理主事,更不能再表現(xiàn)得唯唯諾諾,否則怎么服眾。
又等了一陣,當(dāng)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褚西讓大楊叫幾個龜奴去搬四張大臺桌和幾把凳子出來,
并讓他就在外面守好后,
自己又拾了好幾塊節(jié)子板,才入內(nèi)去跟那些個女人們說明情況。
“你們先按自己收費的高低順序,排成不同的幾列!”
眾人起初不動,只不解地把褚西望著。
“如果想賺錢,賺更多的錢,就聽我的趕快動!
如果覺得以后一文錢都沒得賺也能活,
那你們就去旁邊或者直接回去廂房坐著躺著,想怎么玩兒怎么玩兒!
只是有一點,請你們不要從中搗亂,不然我就讓人把你們?nèi)映鋈?!?p> 邊說的時候,褚西指了指大堂四處正為了申正能順利迎客,在麻利灑掃的各個龜奴。
聽到褚西回蕩在大堂四周的鏗鏘有力的聲音,龜奴們都回過頭來望,然后嘀嘀咕咕繼續(xù)埋頭工作。
女人們面面相覷,好一陣沉默之后,終于有人開始行動。
一人動,其余的也就跟著動起來。
很快,六十八名官妓,就按褚西的要求站成了長短不均的六排。
他點點頭,單手負在身后,“有一件事,我得先讓你們知道!
今日,你們的收費標(biāo)準(zhǔn),均需做出調(diào)整,
或打八折,或打五折,但賺的錢,從一九分賬,改為二八分!
具體怎么收費,我稍后會詳細再說!
你們先不要緊張,不要只聽個要打折就開始反對,
能不能賺到錢,會不會比你們以往賺得多,今日結(jié)束之后,自有分曉!
實在不愿意,就請出列,門在那兒,誰也不攔你們!
不走的話,現(xiàn)在就安靜聽我說!
你們現(xiàn)在收費有六個等級,最高的是六十兩,最低的十兩,
今日,四十兩以上的,全部調(diào)整為四十,其他的暫時不變。
然后我現(xiàn)在需要每個等級出一個人來,稍后跟著我們在門口迎客。
我這里有五種顏色的八塊牌子,你們幾個代表先過來看看,
先說說不同顏色的四塊,分別代表不同的等級,也即你們各個層級今后的收費標(biāo)準(zhǔn)。
綠色,十兩級,代表初級會員,凡持此色牌的,今后收費都改為八兩;
黃色,二十兩級;代表中級會員……
……
紫色,四十兩,代表至尊會員,今后改收三十二兩;
然后是紅色,這是各個層級會員的限時折扣價,
凡持此號色牌的,不論哪個級別的收費,都是原價的五折!
等戌時一到,在戌初二刻之前,凡要購買會員的,全都發(fā)放紅色木牌,
其他時候,則發(fā)放不同顏色的牌子,
并讓貴客們,在對應(yīng)的地方寫上自己的名字,可都明白了?”
褚西說完,看大家都有疑惑,但沒有一個人大聲開口,都只在小聲嘀咕,收費這么便宜,還怎么賺錢之類。
當(dāng)然也有人說,二八分的話,本身就要比她們之前多一成的收入,
一個人多一成,那十個人,可就翻倍了,似乎也不虧之類。
褚西沒有針對她們的細碎念做出回答,只在議論的聲音漸漸變小之后,補充又道:
“還有一點你們要記住,否則吃虧了,我可不負責(zé)!
低級會員持牌者,不能跨級找更上一等的姑娘,
但高級的,可向下取樂,
你們自己到時候,見機行事,不按規(guī)矩來的,可以直接拒絕!”
褚西正說著話,門邊忽然傳來動靜。
大楊探進一個腦袋,一邊同褚西招手,一邊張大嘴無聲地說著些什么。
褚西聽不見,又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于是簡單再叮囑一兩句,就咚咚小跑了過去。
“出什么事了大楊哥?”
大楊仍舊扒在門邊,一張臉上表情極為豐富,
一會兒努嘴,一會兒挑眉毛,就是發(fā)不出聲音解釋。
褚西疑惑之余,自己探了半個身子出門看。
只見王左監(jiān)并陳東然、劉義威他們一行七人,
或背著手,或挎著刀,神情嚴肅地朝著客樓快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