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西諾雙手攥著沉甸甸的675美元獎勵，心情激動地怦怦怦狂跳。
報社會客廳，他的聲音響亮。
“謝謝愛德蒙先生，謝謝喬治先生，謝謝范德比爾特先生……”
“感謝范德比爾特先生？”喬治?勞不由地稍一愣神。
總覺得這個感謝致辭，稍上范德比爾特，難道不是在侮辱老船長嗎？
與艾倫產(chǎn)生了同樣想法的人，還有主編愛德蒙。
愛德蒙表情帶著點戲謔。
他難掩自己看笑話的語氣，問道：“柯西諾先生，我想，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了你的感謝里面所包含的意思：第一，感謝我們報社為這次比賽扮演了公允的裁判者身份！
第二、感謝喬治先生最終獲勝，讓你有機會與他一同分享這份勝利的果實。
第三么，難道你最后一層意思……是在感謝范德比爾特先生失敗，而支付的1000美元賭注金？”
這項比賽的賭注，只有輸家才需要支付賭注金，所以，他們今天分享領(lǐng)取的獎勵，是范德比爾特身為輸家支付的1000美元，加上市民的押注金額的總和。
作為《紐約先驅(qū)論壇報》的主編，愛德蒙一向會鉆字眼。
像是故意使絆子，要逼迫并利用柯西諾的嘴巴，在報紙上公開打擊一向喜歡搞商業(yè)壟斷而樹敵無數(shù)的老船長那份自尊心，雖然可能老船長早已沒有了自尊心這種東西。
柯西諾神情稍微平靜了些，緩緩地收起一下子收獲了一筆巨額獎金的激動。
他凝視著站在報社員工中間的艾倫。
艾倫也用警告的眼神緊盯著他。
柯西諾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輕搖腦袋，微笑道：“我是在感謝船長先生，這些年對我用心栽培，才讓我擁有了一份清醒的判斷能力。”
“哦？這話，說的就有點令人莫不著頭腦了?！睈鄣旅蓛墒直г谏砬?，神情輕慢。
“你們一定很想知道，當比賽雙方就這份挑戰(zhàn)賽達成協(xié)議時，為什么我會押注喬治先生，對吧？”
喬治頓時就激動的直點頭，“你說說。”
對此，他也是絞盡腦汁都想不出個足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不止是他，在場其他人皆是伸長脖子。
柯西諾清秀臉龐鎮(zhèn)定自若，笑容清淡，解釋道：“老實說，今天的比賽，我沒有去現(xiàn)場觀看?！?p> “為什么不去親眼見識一下你的雇主，在河面是如何威風的呢？”愛德蒙這個狡猾的家伙不斷給柯西諾挖坑，企圖讓他稍不留神跌進坑里，成功離間他與老船長。
而柯西諾卻只是將愛德蒙輕掃了一眼。
“想必，今天在炮臺廣場圍觀的市民們也看到了，范德比爾特先生將自己強勢的性格發(fā)揮得淋漓盡致?！?p> 愛德蒙聳肩：“你猜得非常正確?！?p> “據(jù)我們了解，今天的比賽，范德比爾特船長親自指揮，他既是指揮者，也是舵手。
每位下屬都各就各位，所有船員都準確無誤地履行自己的職責……，船上的安排完美無缺，但，結(jié)果是，這一堪稱為‘河流的榮耀’的大事件，很顯然，卻讓范德比爾特先生成為了強烈的諷刺效果。
所以，這樣的船長先生，他擁有了半生駕船經(jīng)驗，是絕對不會容許像我這樣的小助手，在旁側(cè)進行駕船方面的建議，因為對于船只來說，他，才是主角?！?p> 柯西諾本想用‘反面教材’這個詞，來形容老船長那高不可攀的態(tài)度。
想了想覺得不妥，畢竟現(xiàn)場有兩名報社速記員，正一字不落的交叉記錄這場頒獎盛會。
他只希望，明天，當市民們買到報紙，對范德比爾特的討論別那么尖銳。
喬治得意洋洋的挺起胸脯，一臉戲謔。
愛德蒙微微點頭。
艾倫咬了咬牙，思考著是否立刻走過去將柯西諾帶離此地。
若是放任不管，讓他一直這么說，會讓岳父正在丟盔棄甲的自尊心再一次遭受世人非議。
柯西諾對艾倫投去一抹稍安勿躁的眼神。
既然他能當眾點評自己的雇主，毫無疑問也為喬治先生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獲獎感言。
稍頓之后，他環(huán)顧在場所有人臉上的戲謔表情，話鋒一轉(zhuǎn)，不疾不徐地繼續(xù)說道：“而喬治先生就不一樣了！眾所周知，喬治先生入行航運事業(yè)，不過短短的三年時間。
因這短短的三年時間，喬治先生就將自己的俄勒岡號投運在長島海峽，并與我的雇主范德比爾先生進行了激烈競爭！
我想，這其中，定然離不開喬治先生在私底下向航運業(yè)行家虛心求教吧？
畢竟，他只是個外行，但是也正因為他這份求教的謙虛態(tài)度，馬不停蹄地學習如何指揮船只，如何做到比競爭對手做出更為明智的經(jīng)營決策！
你們曉得呀，在航運業(yè)方面，他是從后來者。
相比范德比爾特先生來說，喬治先生更有可能尊重并接受別人的善意建議……今天的比賽，他才能做到聽取船上其他人的‘及時’建議，如何超過范德比爾特先生的船只……”
柯西諾之所以如此說，也是由于，他已經(jīng)得知，就在兩艘船進入最后沖刺關(guān)頭，格列高及時取出了備用的8英里的燃料，才最終使得俄勒岡號獲勝。
剛才，趁大家都在寒暄慶祝，格列高悄悄把燃油那件事告訴了柯西諾，并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愛德蒙更是一副天下事盡在掌握中的篤定，道：“所以說……喬治本來也是輸定了，但是，由于船上還有他的助手格列高特別準備的一份備用燃料，才讓俄勒岡號不至于因為燃料短缺而成為輸家？
不過，這件事，這么快就傳開了嗎？我還想等到明天的報紙上再揭曉喬治先生獲勝的答案呢，沒想到，柯西諾不僅料事如神，竟然都曉得了……”
喬治那張臉上狡猾的笑容，瞬間蕩然無存。
艾倫聽得是越來越迷糊，什么叫柯西諾料事如神？
到底什么意思？
愛德蒙扭頭，看向艾倫，笑道：
“我聽說，比賽之前，格列高找到了柯西諾談話，正是這次私下見面，柯西諾吩咐格列高，請他為比賽備用一份足夠船只行駛8英里的燃料，今天，俄勒岡號正好燃料用盡的時候，派上了用場，才在危機中獲勝。
不知，這件事，范德比爾特先生聽說之后，作何感想？”
在場所有人如夢初醒般，佩服的眼神齊刷刷地朝柯西諾望去。
艾倫心里最難受：“……”
喬治嘿嘿訕笑了一下，摩挲著下巴，看向了柯西諾。
他本想私底下請愛德蒙放過自己，不要在報紙上披露這件事。
事已至此，他就是想隱瞞，一手遮過這件事，也是不可能。
畢竟，比賽時，報社分別派了兩名工作人員隨行跟在兩艘船只上，記錄完整比賽行程。
“柯西諾，你的確幫到了我，這份人情，我不想欠你，說吧，想讓我如何回報？像是在我身邊獲得一份助手工作，甚至是讓我成為你的推薦人，也是可以考慮的?！?p> 柯西諾一雙月牙般的眼睛微微一彎，走到喬治先生面前，禮貌道：“如果喬治先生一定要感謝，并許諾回報我這份人情，我想，請你做我的推薦人?！?p> “推薦人？！你真的……想加入美利堅成為合法市民？”
“是的，喬治先生。您剛剛說到了這一條回報。以您的身份和名望，是一定會言出必行，對吧？”
喬治面露笑容，心里雖有不甘，但還是撐著紳士般的禮貌，點頭道：“沒問題。”
“那么感謝喬治先生，這里，請您簽署一下推薦意見，并附上您的姓名?！笨挛髦Z像變戲法似的，將一份折疊整齊的市民申請表格，小心翼翼地從隨身小包里面取出展開，并遞上一支鋼筆。
愛德蒙偏頭一瞧，斜睨著柯西諾：
“你現(xiàn)在獲得了675美元巨額獎金，可以找一個同樣是華工的女奴，娶妻生子，繼續(xù)留在范德比爾特先生身邊做事，好好的當華工不好么？沒想到，你的夢想竟然是成為紐約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