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私自上岸的爺孫倆還是被送走了。警察沒有上門,說晚幾天才到,姜王峪讓助理親自押著他們乘小船離開了。
他們離開之前,姜王奇去看過他們,還把他撿來的彩色小石頭裝在一個玻璃瓶里送給了小女孩,讓她不要放棄。
小女孩蒼白的臉色和明亮的大眼睛讓他永遠放在了心上。
此后每天,他都會去他被美人魚送回的那個沙灘上,那兒相比流流沙灘小了許多,好像只是一片小孩子玩樂的地方。
他會坐在那里望著平靜的水面發(fā)呆,有時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他多希望美人魚再次出現(xiàn),把他送到他想去的地方。
在一個黃昏,他隱約看到水面露出一個影子,他剛要走過去,大哥在他身后喊了一聲,那個影子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阿祥說你在這里,我就趕緊過來了。”姜王峪走到弟弟身邊,看他又坐下了,他也只好坐下來。
阿祥就是姜王峪的助理丁祥,姜王奇很討厭那個人,雖然他并沒有得罪過他。
“怎么了,有心事?”姜王峪看弟弟不說話,便又試著問道。
“我想知道……”姜王奇看向大哥,本來想問問大哥父親的死因,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在大哥的追問下,他只好說他想知道游客什么時候到。
“明天下午第一批游客就到了,后天上午第二批。這次人多,共有四百一十八人。人越多,發(fā)生意外的可能性就越大。不過我和阿祥研究了兩天,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p> 姜王奇“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但他心里還是特別興奮的,他喜歡熱鬧,喜歡真實??墒谴蟾缭絹碓浇o不了他這種感覺,雖然他依舊對他呵護倍至。
姜王峪看弟弟時眼中有星星,可是看向遠方時,眼中只剩下空洞。
“我們也是普通人,也會經(jīng)歷生老病死。但是為了一個‘使命’,或者說一個‘約定’,我們姜家?guī)状硕急焕г谶@個島上。我們費盡心思去挖掘自己身上異于常人的地方,耗盡心血把自己變成不普通的人,甚至是大家眼中的‘妖魔鬼怪’??晌覀儾荒芎蠡冢膊荒芎笸??!?p> 大哥這番話,讓姜王奇又動了惻隱之心。他好奇地問大哥:“什么使命?就是守護那座大山嗎?”
姜王峪把目光轉過來看著弟弟,溫柔地說道:“表面上可以這么理解?!?p> 姜王奇不懂了,難道還有更深層次的理解?他剛想開口問,大哥腰間的對話機響了,助理找他。
“你繼續(xù)靜坐,想想在閉德學院學的那些口訣,那些都是有用的?!苯跤f完這些,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然后就起身走了。
姜王奇一直看著哥哥的背影,直到他跳上那匹高頭大馬,手握韁繩離開,他才收回羨慕的目光。
什么靜坐,什么口訣,還不如教他騎馬、游泳呢!
他身體往后一仰,重重地躺在柔軟的沙灘上。那座山上,肯定藏著天大的秘密。大哥不說,他也懶得問。穿越一點兒都不好玩!
姜王峪急匆匆離開,是因為助理發(fā)現(xiàn)一些情況急著向他匯報。
在遇和居的小會議室里,他見到了助理丁祥。
丁祥指著一份名單對他說:“這份名單上有個人的身份非常可疑?!?p> 姜王峪過去看了看,原來是某事業(yè)單位為退休職工組織的度假團。本來都是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但是每位老人可由一到兩位家屬陪同,所以原本十六人的團現(xiàn)在變成了三十九人。
“哪個人?”他問助理。
“就是這個,蘭一?!?p> 順著丁祥手指的方向,姜王峪看到“蘭一”的名字出現(xiàn)在鄭錫柔女士的家屬一欄里。
關于鄭錫柔,即使他們每天待在這個島上,也聽說過她的大名。退休前,她是融明市藥物研究所副所長。幾十年來,她帶領的研發(fā)團隊攻克一個又一個醫(yī)學難關,在藥物研發(fā)方面的成果震驚省內(nèi)外。
八年前那場可怕的傳染病,也是在她的帶領下,快速研發(fā)出疫苗,才使疫情沒有蔓延到島上。
這次知道她要來度假,他們早就作好了特別接待的準備,對她帶來的兩個家屬也沒有進行審核??墒羌毿牡亩∠檫€是不放心,哪怕是她的兒子和兒媳,他也讓人去查了查。
“蘭一,年齡25歲,卻嫁給了已經(jīng)35歲的王亦坤,成了鄭錫柔的兒媳。兩人剛結婚不久,還在度蜜月。”
長久以來形成的敏銳的嗅覺,讓姜王峪察覺出了一絲異樣,而丁祥在這方面的能力不比他差。他讓丁祥接著說下去。
“就是這點引起了我的懷疑,所以我讓白擇去查了她的背景。這一查才知道,蘭一的父親叫蘭正鵬,島主可還記得這個名字?”
“蘭正鵬?”姜王峪突然一驚,“不就是十七年前私自登上錦融山,被閭羊抓傷后不治而亡的那個探險家嗎?”
丁祥點了點頭。“就是他,白擇已經(jīng)查實。不過十七年前,他女兒只有八歲。這些年關于蘭一的記錄,只有按部就班地上學,大學畢業(yè)后參加工作,然后結婚,暫時沒查到別的記錄?!?p> 姜王峪踱到窗前,望著窗外沉思幾秒后,轉過身來對丁祥說:“暗中觀察吧,把勇珂安排到博璦村,村子外面每天換人值班,發(fā)現(xiàn)異樣立即上報?!?p> “好!”丁祥也覺得這是最妥善的安排。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二少爺?shù)哪莻€同學,需要提前跟他說一聲嗎?”
“不用?!苯跤恼Z氣突然變得陰沉起來。雖然他沒再說下去,但是丁祥已明白他的用意,所以也沒有再問。
晚飯時,丁祥來到海邊找姜王奇,讓他回去吃飯。
姜王奇卻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灘上,說他在練習功課,現(xiàn)在剛找到感覺,沒空吃飯。
丁祥討了個沒趣,只能無奈地搖著頭走了。
姜王峪坐在飯桌前聽了他的匯報,也無奈地笑了笑。“他不吃,我們兩個人吃。”他讓丁祥坐下,丁祥也沒有推辭。陪島主用餐,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姜王奇這個時候終于清靜了,不過他可沒功夫練習功課。“‘靜坐’是不可能的,”他邊自言自語,邊脫了鞋襪,向著海里走去。
夜色初上,島上的點點燈光投向大海,向更遠的地方鋪展開去。
有兩個光圈格外耀眼,像水晶球,又像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姜王奇的小腿已完全浸泡在海水中,那兩個光圈吸引著他,讓他慢慢地走近。
突然,兩個光圈動了動,又像沉到海里去了。平靜的海面燥動起來,隨著泛起的陣陣漣漪,一個女人的頭慢慢浮出水面。
雖然姜王奇本就是來獵奇的,但也受不了這種驚嚇,急忙向后退了兩步。當他看清楚那女人只是靜靜地待在原處后,他才定下心來,仔細看了看她。
夜色之下,她白晳的皮膚格外耀眼,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就像兩顆寶石,似乎還泛著淡淡的藍光。她的頭發(fā)濕漉漉的披在身后,有幾縷垂到了裸著的肩膀上。
她正慢慢地浮出水面,肩膀已完全露了出來??墒?,肩膀下面是什么?
姜王奇屏住呼吸,努力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事實——那是一條美人魚。而且,很可能就是那天救他的那條。
他有點不知所措,又是欣喜又是驚訝。他剛向她伸出一只手,她又瞬間返回水中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