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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我行我上了啊!

1章 江陰八十一日?

  煙似黑龍騰空,火如金蛇狂舞。

  斷壁,殘垣。

  間有蔓草。

  風(fēng)蕭蕭兮馬悲鳴,人來奔走,驚惶、絕望籠罩著所有人,喊殺聲、馬蹄聲、槍炮聲、哀嚎聲、哭泣聲、求饒聲在古意盎然的巷子里匯聚成一首悲愴的末日之歌。

  聲動四野。

  滿目盡是蒼夷。

  江南秋季的濕風(fēng),已沒了從沿海過來的海腥氣,只有濃郁得讓人窒息的煙火氣,以及在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味。

  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或蜷臥或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各色尸首,有士卒,有農(nóng)民,有富賈,有婦女、老人,也有被馬蹄踐踏得殘缺不全的幼兒。

  這是一副何等的人間煉獄?!

  從尸堆中爬起來,癱坐在地上的陸象英看著眼前陌生畫面,胃里翻江倒海,有點想吐,但更多的是懵逼。

  什么狀況?

  陸象英有種置身在古代城池攻防戰(zhàn)中的真實感。

  從服飾看應(yīng)該是明清。

  那么問題來了,上一刻自己還在家里嗑著瓜子啃著雞腳喝著可樂看著《大明風(fēng)華》睡了過去,下一刻醒來卻在當(dāng)炮灰?

  不科學(xué)。

  是還在做夢?

  不像。

  太過于真實了,何況身邊這些尸首是真的!

  陸象英的思緒還沒緩過來,卻聽得背后傳來悶悶的聲音,“狗日的,清軍的八旗騎兵就是猛,差點沒把老子撞散架,沒想到啊小官人,被騎軍正面撞飛,你竟然也沒死?!?p>  臥槽!

  這話說的……

  我應(yīng)該死了?!

  或者說,我現(xiàn)在的這具身體其實已經(jīng)死了一次?

  緩緩側(cè)首,看著身后不遠(yuǎn)同樣癱坐在地上的青年,身材魁梧,穿著輕甲,輕甲里是對襟棉衣,粗布長褲在腳腕處扎了起來,應(yīng)該是方便奔跑。

  身旁散落著一些刀劍。

  周圍還有好些個和他一般打扮的尸體,應(yīng)該是一伙的。

  腦海里靈光乍現(xiàn)。

  小官人?

  這個稱呼常見于宋明時期,一般是對年輕富家子弟的尊稱。

  西門慶就被稱呼為大官人。

  又聽那青年繼續(xù)絮叨,“我們十?dāng)?shù)萬人苦苦守了八十日的江陰城,還是在今日被清兵攻破,雖然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jié)局,但事到臨頭,終究心有不甘吶。”

  陸象英:“……”

  你莫逗我。

  老子在家里看著電視嗑瓜子,怎么可能一閉眼一睜眼之間,就來到了明末的江陰保衛(wèi)戰(zhàn)——江陰、八十日、清兵,這三個簡單因素,陸象英瞬間知道了此刻身在何時何地。

  難怪周圍遍地尸首。

  剛想問點什么,卻見那青年臉色大變,“清兵來了,快躺下!”

  話落,他已經(jīng)躺平。

  端的是敏捷。

  陸象英愕然一下,管不得是夢還是真實,先躺下裝死再說——老實說,陸象英不認(rèn)為是在做夢,自己也許、可能、應(yīng)該、確實出現(xiàn)在了1645年的江陰。

  遠(yuǎn)處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馬蹄聲。

  又漸漸遠(yuǎn)去。

  就在這躺平的短短時間里,陸象英腦海里浮起了很多東西,比如,自己已經(jīng)不是陸象英了,而是叫盧象英,今年剛及冠,字桐卿。

  明末的一個無名之輩,幾百年后找不到墓碑的那種。

  江蘇常州府宜興盧氏出身。

  盧象英不出名,可盧氏還有兩個出名的人,一個是盧象觀,崇禎十五年……嗯,就是1642年的鄉(xiāng)試解元,1643年中進士,官至中書舍人,1645年率領(lǐng)鄉(xiāng)勇由宜興去往湖州的水路遭遇清兵,戰(zhàn)敗投水而亡。

  盧象觀在明末并不那么耀眼。

  但提起另外一個人,那就是大佬中的大佬。

  盧象英的堂兄、盧象觀的親哥哥,有大明滿江紅之稱的盧象升,嗯,崇禎十二年戰(zhàn)死在河北巨鹿,天雄軍也已全部戰(zhàn)死沙場。

  包括盧象英的父親盧國云。

  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江蘇宜興盧氏,活著的只有一個盧象英了。

  陸象英懂了。

  難怪自己會作為盧象英出現(xiàn)在江陰。

  揚州十日和嘉定三屠都已經(jīng)發(fā)生,宜興也已經(jīng)陷落,盧族幾乎全部殉國,盧象英在盧象觀投水而亡后,也跟隨著投水,結(jié)果因為水性好,和趙巨鹿一起僥幸活了下來,遂來到江陰,不料又遇上江陰保衛(wèi)戰(zhàn)。

  趙巨鹿,就是剛才提醒自己裝死的青年。

  是盧氏家仆。

  諷刺的是,趙巨鹿的名字是盧象升給取的,誰能料到盧象升最后就戰(zhàn)死在河北巨鹿。

  正思忖間,趙巨鹿已經(jīng)爬到了自己身邊躺下——隨時都有清兵,這個時候躺在地上裝死是最安全的權(quán)宜之計。

  趙巨鹿壓低聲音問道:“小官人,我們怎么辦,是繼續(xù)死戰(zhàn)清兵賺一個夠本,還是……”

  還能怎樣,殉國唄。

  如此局勢下,陸象英沒時間去想自己為何會在1645年的江陰城,腦海里浮起一句話:活著還是死去,這是一個問題。

  也許這個時代的盧象英,不畏懼死亡。

  但二十一世紀(jì)的陸象英,不介意活著。

  當(dāng)然求活。

  作為盧象英活下去!

  但此刻置身江陰城。

  八十一天的城池攻防戰(zhàn)中,清兵已經(jīng)被折磨得失去了理性,如今城破,接下來是一場駭人聽聞的大屠殺。

  江陰保衛(wèi)戰(zhàn),城外戰(zhàn)死七萬五千余人,城內(nèi)死九萬七千多人,也就是說,這九萬七千人中大部分是城破之后被清軍屠殺的。

  最后活下來的只有五十三人。

  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盧象英和趙巨鹿兩個無名之輩,求死容易,求生何其難,幾乎每一步都是九死一生。

  盧象英有種開局選了地獄副本的錯覺。

  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緊張的低聲道:“別吵,讓我想想。”

  要如何絕地求生?

  清軍攻破城池后大肆屠殺了三天,等封刀張榜安民的時候,已經(jīng)沒幾個人了,但活下來的絕對不止五十三個人,貝勒博洛曾下令從東門出去的不殺,十三歲以下的童子不殺。

  自己和趙巨鹿一看就成年了,屬于屠殺對象。

  從東門大搖大擺出去?

  主持攻城的貝勒博洛會有這么仁慈?

  很可能是為了消弱城內(nèi)義軍決死之心的謊話,以降低清軍的傷亡,須知東門外是清軍大營,出去后要么投降,要么依然是個死。

  只有一條路了。

  印象中,江陰保衛(wèi)戰(zhàn)活下來的那五十三人是藏在寺觀塔這些偏僻的地方。

  一念及此,盧象英問趙巨鹿,“城內(nèi)有幾處寺廟道觀,或者高塔?”

  趙巨鹿一臉不解,但還是低聲回道:“出名的有符祥寺和廣福寺,還有興國寺和玄妙觀,這幾個寺觀中都有一些塔,小官人,這時候還去求佛燒香?”

  臨陣燒香,菩薩也不信咱的誠意啊。

  盧象英微微頷首,符祥寺去不得,就挨著東門城墻,而且清軍的紅衣大炮已經(jīng)把符祥寺轟成了渣,現(xiàn)在藏到符祥寺基本上是找死,清軍大炮的炮彈隨時都會落在符祥寺。

  那就廣福寺?

  等等……

  清兵已經(jīng)入城,現(xiàn)在是一邊倒的巷戰(zhàn)和屠殺,清軍不會再繼續(xù)炮轟江陰城。

  而且符祥寺靠近城墻。

  先進城的清兵已經(jīng)把符祥寺犁了好幾遍,現(xiàn)在才進城的清兵絕對想不到有人敢藏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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