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發(fā)少年托著書本,手掌輕輕摩挲。
一次又一次翻看自己所寫下的結(jié)局,再看看陷入苦戰(zhàn)的少年少女,他的唇角不由得勾起。
一切都有序進行中。
包括,此時樓梯口傳來的腳步聲。
砰——
揮手,擋下襲來的子彈,抬起眼眸,持劍少年的身影映入視野。
蒼冷笑道:“來了???”
跨出幽暗的樓道,白瑾駐足,目光鎖定了他。
但令蒼意外的是,與之前兩晚戰(zhàn)斗中不同,此時他從白瑾臉上讀出了謹慎、冷靜、堅毅,唯獨沒有憤怒。
甚至,那眼神也復雜得讓蒼難以讀懂。
二人就這般遠遠相隔地站著,目光交錯。
白瑾環(huán)顧四周,沒有看見書架的影子——被藏起來了?
“嚯——”首先打破安靜的是蒼,“你似乎一點都不生氣呢?!?p> 白瑾的目光回到蒼的身上,淡淡說道:
“你就這么喜歡廢話嗎?總想和敵人傾述什么,是在表現(xiàn)你可悲的自尊嗎?”
蒼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呵,油嘴滑舌?!?p> 漆黑的金屬右臂表面融化,粘稠的液體流入掌心,再度塑形化為長刀。
看來無需多言了。
不,本來就沒有時間浪費在無謂的對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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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喋喋不休的蒼不一樣,白瑾并不喜歡戰(zhàn)斗時說太多話語,最多嘲諷幾句。
不過這場戰(zhàn)斗,他需要改變一下戰(zhàn)斗風格了。
沉下氣,拔出腰間的黑劍,緊緊盯著蒼,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跟丟了他的蹤影。
白瑾必須要小心,現(xiàn)在,雙方的實力差距可與山谷時不同。
但如果可以近身的話,憑借虛無劍應該能……
忽然,蒼動了!
如離弦之箭般疾馳而來的身影讓白瑾瞳孔一縮,就在他橫劍欲招架之時,腳下突然感受到一股震動。
什……?!
驟然,地板凸出的尖刺迫使白瑾跳躍閃避。
但他只來得及顧全自己,激蕩而起的碎石并沒有四處飛濺,而是有序地向一點集中。
下一瞬,或大或小的碎石積堆砸向黑色的劍刃。
誠然,促使碎石砸向虛無劍的是超凡力量,但碎石本身就足夠沉重,即便沒有超凡加持,積少成多也足以壓住虛無劍讓白瑾一時無法抽回劍。
手臂的沉重感和身前襲來的蒼逼迫做出選擇。
硬抗,還是躲避?
他選擇了后者
一咬牙,白瑾松開手急速向后倒退而去,只能眼睜睜看著虛無劍被碎石掩埋。
用于對付敵人的利器被限制住了,白瑾需要拿回它,但現(xiàn)在無暇思考。
因為,蒼的攻勢仍在逼近。
叮!
“唔!!”
手中的符紙掉落,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識抓住右臂。
好痛,他又受傷了嗎?
宋安安這般臉色蒼白直冒冷汗的模樣落入身邊之人眼中,引起了她們的不安。
“你沒事吧?”
端木楚楚擔憂地扶著宋安安的肩膀,與方才一般神識透體探查,然而依舊沒能發(fā)現(xiàn)任何傷口。
“沒、沒事。”
宋安安面無血色,和聲音一樣顫抖的手,五指屈伸,仿佛在拼命抬起,一點靈光在指尖顯現(xiàn),手指漸漸壓下顫抖,緩緩在墻面上繪制下一道符文。
端木楚楚手足失措,只得運起靈力為宋安安止痛。
而一旁的葉安河,繪符的手已然停下,她看著強忍疼痛的宋安安,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說道:
“你休息一下吧?!?p> 雖然不明白宋安安這到底是何癥狀,但她看得出那份痛苦絕非偽裝。
葉安河垂下眼眸,瞥了一眼尚未完成的符陣,繼續(xù)勸說。
“等一會兒好些了再繼續(xù)也不是……”
“不行!”
宋安安打斷她,少女緊咬著牙,臉慘白慘白的,但話語中的意志卻堅毅得不由他人否定。
“必須…唔……快一點,要沒時間了!”
葉安河呆住了。
眼前的女孩,她……
好相似,和自己好相似。
嗒——宋安安手一抖,符筆摔在地上作響,她已經(jīng)跪倒,手緊捂著肚子,雙目時而緊閉,時而痛苦地抽動,眉頭緊蹙著。
但即便這樣,她也勉力伸出手,青筋暴起的手抓起筆,續(xù)上未完成的符文。
“誒?你?!?p> 端木楚楚緊抿著嘴,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去勸了,只得胡亂翻找出幾顆丹藥。
“來,先吃了,止痛的?!?p> 也不顧宋安安意見,托著藥丸的手就往女孩嘴里蓋去。
“嗚……”
宋安安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來不及配水,直接咽下藥丸,不出數(shù)息,一股清涼感順著喉嚨而下,再傳至全身,頓時疼痛壓下許多,面色也恢復了幾分紅潤。
“謝謝?!?p> 這是真心誠意的,盡管她沒有看著端木楚楚說——因為她已經(jīng)抓著筆繼續(xù)繪符了。
端木楚楚瞪大了眼睛:“你別這么拼做什么?歇一歇吧?!?p> “不行,時間不夠了。”
再一次拒絕了。
宋安安明白,端木楚楚是在關(guān)心她。
“我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我……”
“這是你的愿望嗎?”葉安河的聲音忽然插入,宋安安倏地轉(zhuǎn)頭,目光交錯,她重重地點頭。
“嗯。”
“還有多少時間?”
“我不知道。”
或許宋安安不應該這樣回答,不久前她會謊稱也在上學的高峰期完成陣法。
可能會被蒼發(fā)現(xiàn),但她還是這么說了。
“請……幫幫我。”
宋安安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或許“那邊”的痛覺不會共享過來的話,她還有那么一絲機會完成符陣。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她終究是太過平庸,連疼痛都難以忍受,僅憑自己,已經(jīng)無法做到與白瑾他們約定好的事了。
不要、不行,她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
所以,寄希望于他人。
葉安河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數(shù)息后,拿起宋安安給她的圖紙,轉(zhuǎn)向未完成的符陣伸手。
符文在指尖下延伸描繪成形,葉安河沒有回頭,只是問道:
“除了這里之外,就剩教學樓天臺上最后的節(jié)點了,對吧?”
這是在問宋安安,突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讓她怔了一怔,反應過來后隨即回答。
“嗯,對?!?p> 于是葉安河呼喚。
“師姐,你先過去天臺那邊?!?p> “誒?”端木楚楚愣了愣,她的目光在眼前的二女見飄蕩,最終落在臉上依舊無甚血色的宋安安身上。
“但是,她……”
“師姐。”
葉安河回過頭,直到方才為止都冷淡的臉此時寫滿了認真。
“去吧?!?p> 或許在平時,寡言少語的她不會繼續(xù)再說了。
但現(xiàn)在不一樣,看見了深受煎熬依舊倔強地拿起筆的宋安安,她好像看見了自己。
或許她沒承受過這樣的痛苦,但她也是這般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而倔強前行。
“每個人都有想做的事,我也是,她也是?!?p> “……”端木楚楚無言。
她了解朝夕相處的師妹,也了解為何宋安安會引起她的共鳴。
“只是一個大水鏡而已,并非大奸大惡之事。所以,我們幫幫她吧,師姐?!?p> “……知道了,我這就去?!?p> 她們并非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她們也還年輕,還未完全踏入社會的大染缸。
僅僅只是因為過往產(chǎn)生情緒上的共鳴、憐憫、愿意施以援手,這樣的她們,恐怕會被某些人諷以天真或是冠以圣母之名吧。
但社會本就是人與人的交織,若僅有永遠只為自己私利而行的人存在,那社會的崩壞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無論現(xiàn)實再怎么殘酷,無論是否會被那些自以為看透世間的利己者蔑稱為天真幼稚,也總會有人愿意互助撐起道路通往他們各自所期望的美好。
所以,當宋安安忍痛與葉安河完成布置、趕赴最后的節(jié)點時,她們意外地發(fā)現(xiàn)端木楚楚身邊立著一道身影。
“別發(fā)呆了?!?p> 看著那位陌生女孩猶如過去不斷追逐他的妹妹那般倔強的眼神,葉玄真目光閃爍。
不僅僅是這樣的理由。
這也是,小妹所期望的事。
他曾與父親做出他們自以為正確卻被抗拒的事,而現(xiàn)在,他沒有重蹈覆轍的打算。
或許是為了補償,但不妨,這一次,就幫小妹去做她所想做的事吧。
“不是要完成這個符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