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一樣,露出個背影,等待著白瑾追上去。
這次白瑾沒有急。
他仰頭望天,長嘆一聲。
這是因為他太蠢了所以給他答案嗎?
白瑾沒有穿越。
至少沒有穿越時間。
因為,白瑾猜到了諸紫薇如果出現(xiàn)的話,會給出怎樣的提示。
如果白瑾接下來見到的真是他所設(shè)想的提示,那么白將軍要揭示的真相,將會推向一個白瑾難以接受的方向。
跟上去吧。
一樣的,在白瑾慢慢邁步追逐諸紫薇的時候,她又消失了,又出現(xiàn)在白瑾所能看見不能觸及的距離,等待他追逐。
而白瑾也如她所愿,跟上。
只是這一次,他還在看周圍。
看人,看物。
他在看村民,那些他叫不上名號的村民。
在白瑾眼里,一切如常,每當(dāng)白瑾注視的時候,村民們干活的干活,聊天的聊天。
是啊,白瑾“注視的時候”。
他也在看物。
景色如常,白瑾留意到,小溪汩汩,雞鴨鵝鳴,太陽高照,春風(fēng)吹拂。
嗯,當(dāng)白瑾“留意的時候”。
他不再去看,與過去的兩次一樣,眼里只有諸紫薇。
加快步伐,但也沒有特別急。
諸紫薇也沒有再到處閃現(xiàn),而是走在前方,始終保持一段距離。
白瑾跟著她的背影前行——一如既往。
而諸紫薇也一如既往的在某個時間停下。
她回過頭,伸手指了指,隨后身影消失,再也不見。
白瑾強忍著心中的不適,走上前,去查看諸紫薇所指的東西。
那是一篇實驗日志。
內(nèi)容并沒有需要特別留意的,白瑾認出來了,這本日志屬于蒼。
最新的日期,并非5月4日。
而是5月11日,4日00:00之后的下一次共鳴就在11日00:00。
但白瑾并沒有5月4日到5月11日之間的記憶。
就像……
在最開始與蒼同行的半個月一樣,他沒有完整的記憶。
仿佛這些時間根本不存在。
[世界線偏離率上升]
[0.92000001%>>>0.94000038%]
[目前偏離率為:0.94000038%]
不一樣了,已經(jīng)不一樣。
過去,白瑾要做出某事,造成某些結(jié)果,世界線的偏離率上升。
而現(xiàn)在,白瑾僅僅只是認知到某些信息,偏離率就在飛速提升。
而且,看見諸紫薇那一刻他就在猜了。
系統(tǒng)果然在,白將軍果然在看著。
他愈發(fā)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他,白瑾,沒有穿越時間。
但這也意味著,真相,與白瑾通過【劇本】聯(lián)想到的猜想、那個白瑾難以接受的猜想,越來越接近。
那么,現(xiàn)在白瑾在哪?
環(huán)顧四周,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在蒼的車廂里。
但首先,現(xiàn)在的時間,絕對不是132年5月4日。
起碼在5月11日之后。
那么,正在發(fā)生什么事。
白瑾猜,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發(fā)生。
走出車廂,就碰見了灰發(fā)少年。
“咦?白兄你出關(guān)了?我正想叫你呢?!?p> 原來如此,理由是閉關(guān)了好幾天嗎。
白瑾頷首,算是應(yīng)了過去,蒼則是匆匆離去,沒有解釋太多。
踏入村中,逮住一個人詢問時間。
已經(jīng)是5月12日了。
村子的氣氛似乎緊張了許多,白瑾一路向前,見到了宋石青,見到了端木云飛,見到了曾重進,見到了陳啟。
他們都只是簡單打個招呼。
能理解,真正和白瑾熟絡(luò)的人是蒼。
但就連蒼都沒怎么搭理白瑾。
這說明,不屬于這里的白瑾存在感越來越稀薄了。
就像當(dāng)初在意識世界里,他闖入那些因【劇本】而生成的夢境時一樣。
忽然,洞天入口處有一騎顛顛撞撞地回來了,大喊著。
“來了,打過來了!”
本就緊張的氣氛像一個火藥桶一樣一點就炸,村子里頓時吵鬧了許多。
而作為首領(lǐng),曾重進現(xiàn)身高處主持。
他猛得一跺腳,巨響使得村子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這時候,沒有討論什么策略,也沒有詳細深入地探究到底什么回事。
曾重進,這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就做了一件事。
他舉刀向天,大喝。
“殺!”
起初,沒人回應(yīng)。
安安靜靜的一片。
然后,更多的刀舉了起來。
“殺?。?!”
戰(zhàn)士們,回應(yīng)著他。
村民們,也紛紛舉起拳頭。
“殺?。。。?!”
雖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向白瑾解釋,但已經(jīng)猜出什么回事了。
血海深仇,就在今日來報。
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不,或者說,某些冥冥中的存在,要求某人經(jīng)歷殘酷。
寇軍有備而來,無論是為了拔除這顆總在野外與他們打游擊的釘子,還是奪取洞天,都勢在必得。
大量的步兵部隊,以及裝甲部隊。
白瑾勉強認得出,那些主力好像叫八九式。
九十年后,這是老古董,裝甲很薄,全裝備白瑾可以隨便爆殺。
但現(xiàn)在是132年,修煉體系還沒有迭代,曾家村的人也沒有那么強悍的火力。
而且寇軍發(fā)狠,投入了大量裝甲部隊。
哪怕和歐陸相比,他們的裝甲部隊不值一提。
但對付血肉之軀,足夠了。
重甲騎兵勇猛無比,生生打散了敵人的步兵陣地,穿插在槍林彈雨之中。
然后拿坦克毫無辦法。
除了曾重進等少數(shù)幾人外,騎兵們完全打不穿坦克的裝甲。
宋石青很厲害,給他時間,徒手拆坦克不在話下。
但他也受到了最多“照顧”,大部分火力和寇軍的頂尖超凡者都在圍著他打。
而且這里也只有一個宋石青。
白瑾,他試過了。
已經(jīng)不只是存在感稀薄了。
他已經(jīng)無法干涉眼前的現(xiàn)實了。
他成為了一個透明的旁觀者。
就像當(dāng)初,諸紫薇的夢境最后那樣。
觀察的重點,蒼。
蒼并無重甲、也無坐騎,他沒法像騎兵那樣沖鋒。
但所受的壓力也不小。
他在與兩個神官模樣的三階對擂,處處被壓制一頭,深陷苦戰(zhàn)之中。
就在蒼被其中一人欺身貼近之時,另一人在背后結(jié)印準備施展威力巨大的法術(shù)。
與蒼纏斗那人也頗有手段,近身攻擊壓制蒼之時,也在醞釀法術(shù),一枚光球在頭頂凝結(jié),其中蘊含著毀滅性的法力。
下一刻,白瑾長久以來的觀察終于有了一些結(jié)果。
進退兩難的蒼,選擇了前進。
沒有再去躲避近處那人纏斗,反而是突然出手,乘其不備牢牢地抓住雙手,向背后那人露出破綻。
這是絕佳的背刺時機,而就在此時,蒼手臂上刻印綻放紅光,天選技發(fā)動了。
被蒼抓住的神官氣息忽然一泄,那積蓄已久的光球竟是消失,再度出現(xiàn)時,已在蒼的后腦勺。
仿若這已是蒼的掌心之物。
而接下來的現(xiàn)象更是落實了這個猜想。
那光球,積攢已久的法術(shù),直直地向背后的神官射去。
正想背刺的神官大驚失色,連忙轉(zhuǎn)換術(shù)式抵御攻擊。
蒼也趁此機會,猛得一掏,鮮血四濺,手刀穿過了神官的胸膛。
擊斃一人,本是狀況大好。但白瑾注意到蒼的氣息不穩(wěn),面色微白,放棄單挑的機會往陣線后方退去。
白瑾不由得猜測蒼的天選技是什么。
看起來像【竊取】,通過肢體接觸發(fā)動能力,竊取了目標的法術(shù)。
在白瑾的認知里,像這樣奪走他人“正在釋放的法術(shù)”,并轉(zhuǎn)化為“自己使用”,以常識而言,是不可能的。
但,超越常識,那才是天選技。
就像靈力可以從等離子態(tài)轉(zhuǎn)為固態(tài)塑形,但不可能像【幻想鑄造】那樣改變物體本質(zhì)來【造物】一樣。
更不可能像【畫龍點睛】那樣有靈力就能憑空【創(chuàng)生】。
但白瑾所看見的可能只是蒼的天選技的一角。
也許他需要更多觀察。
那么,現(xiàn)在白瑾和蒼在哪?
戰(zhàn)場。
戰(zhàn)場在哪?
洞天之外。
白瑾什么時候以何種方式從洞天里的村子轉(zhuǎn)移到戰(zhàn)場中心的?
……不知道。
蒼在退,白瑾也在跟著他退,所有人都在退。
戰(zhàn)線已然潰敗,曾家村人都在退守洞天。
但是,守不住的。
騎兵不善防守。
更何況數(shù)量上大劣勢。
“咳咳……”
身著玄甲的人影扶著墻,劇烈地咳嗽,隨后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轟然倒地。
眾人急忙上前扶住他,扶住老人。
“老東西!老東西!”
蒼解開頭盔,露出一張粘滿鮮血的蒼老面孔。
曾家村的首領(lǐng),曾重進不行了。
白瑾可以很肯定的下這個判斷。
一身戰(zhàn)甲坑坑洼洼乃至碎裂,子彈乃至炮彈的碎片嵌入身體,雷擊、灼燒、凍結(jié),這三種痕跡同時出現(xiàn)在戰(zhàn)甲之上。
蒼顫抖著手按住老人的肌膚,神識探尋得到的結(jié)果令他瞳孔猛縮。
外傷與內(nèi)傷交織的結(jié)果,就是將老人推向死亡。
現(xiàn)在老人也不過是憑借超凡力量才沒昏過去罷了。
曾重進劇烈地喘著氣:
“陳、陳啟呢?”
蒼面容失色,垂下頭,說出了他所看見的事實。
“……死了?!?p> 那一瞬間,老人的呼吸停滯了,他閉上眼睛,一滴淚水劃過蒼老的臉龐。
蒼知道,這個和自己很不對付的師叔,一直都想有人給他養(yǎng)老。
曾經(jīng)他將希望寄托在過繼到門下的藍良上,后來是陳啟。
但現(xiàn)在,他們都死了。
不知何時,一直頂在最前線的宋石青回來了。
不善戰(zhàn)的端木云飛也早早退了下來。
看見端木云飛,宋石青投以征詢的目光。
紅光閃爍,端木云飛釋放了【玉衡】,然后搖頭。
“不行,沒有機會,除非……”
端木云飛沒有再說下去,他的目光落在宋石青腰間的納物袋上。
宋石青抿著嘴,擠開人群來到叔侄倆身邊。
“走吧。”
他是這么說的。
“讓大家都走吧,我有辦法滅了他們,但是……這個洞天會毀掉?!?p> 曾重進的眼睛稍稍黯淡,多年的經(jīng)營就此毀于一旦,誰不落寞呢?
但情況危急,哪怕宋石青不提辦法,他也會選擇全村撤離。
不如說他早就做好準備了。
成批的汽車運著村民們從另一個空間通道離去,即使老爺子身受重傷,也堅挺在隊伍最后指揮撤退。
隊伍的最后,也只有兩個護衛(wèi),四個天選者,還有透明人白瑾。
“那就拜托宋兄了?!?p> “一會見?!?p> 宋石青獨自留在村中,其余人搭上最后一輛車啟程,而白瑾則是兩頭都看。
他還不知道宋石青要做什么,但他能聽到師叔侄倆的談話。
“臭小子,別擔(dān)心,玄甲會自毀的,那群狗屁極東人什么都拿不到?!?p> “……少廢話?!?p> 蒼就這么坐在老人身邊,除了最開始的止血之外,他什么都沒再做了。
他總是理性的,蒼知道,老東西的傷勢已經(jīng)是神仙難救了。
“真可惜啊,沒能看見新的玄甲?!?p> 他指的是融入外骨骼結(jié)構(gòu)的新玄甲,他與蒼最近一直在研究。
蒼發(fā)話了:“我會搞定的。”
“你?”曾重進笑了,“我還不知道你小子嗎?你小子肯定要去找你的真理?!?p> “……反正我會弄出來的?!?p> “哼,隨你。”
曾重進冷哼一聲,又笑了,不同的是,神色間帶上了幾分老人的慈祥。
“想去就去吧,找你想要的真理。”
“不用你說。”
“人都要死了,說幾句怎么了?”
“你……哼?!?p> 蒼啞口無言,別過臉,嘗試去看身影已被房屋遮擋的宋石青。
他想知道,宋石青要做什么。
白瑾也想知道。
隨著寇軍的部隊涌入洞天之中,宋石青深吸一口氣。
差不多了。
抬手,一顆蔚藍色的晶球憑空顯現(xiàn),白瑾瞳孔猛縮。
那個是……
“其時已至?!?p> 宋石青咬緊牙關(guān),猙獰而憤怒的面容怒視著涌入村中的敵人。
“昔日,星辰降世?!?p> “今時,災(zāi)禍重現(xiàn)于此?!?p> “天狼!”
霎時間,一個“點”出現(xiàn)了。
不,不是出現(xiàn)。
是一切歸于黑暗,那是唯一的光點。
就像夜空中唯一的星辰。
空間在崩壞,敵人連慘叫都沒法發(fā)出就被撕成碎末。
白瑾下意識地后退想要逃離,但驀然回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軀并未受影響。
他停下了腳步,回首望去。
星光漸漸黯淡,一個身影正在迅速遠遁。
一切都在毀滅,小洞天不穩(wěn)定的空間被撬動了支點——整個村莊都已經(jīng)消失,只余下布滿空間亂流的大坑。
這個洞天的空間結(jié)構(gòu)被破壞,連鎖效應(yīng)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馬上,一切都要崩塌。
這就是【天狼】。
這就是九十年后被靈雪瑜命名為夜辰的破壞一切之物。
原來這就是夜辰的起源,屬于宋安安的曾爺爺宋石青的,一個道具類天選技。
也難怪,它擁有那般無法解釋的破壞力。
白瑾嘆氣。
揭示起源,是在……
“補全設(shè)定”?
一眨眼的功夫,白瑾已然身處山野之中。
車停下了。
老人的面孔已經(jīng)看不見血色,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
“臭小子,給我活下去?!?p> “嗖——”
鮮血飛濺,眾人瞪大了眼睛。
一支飛箭,貫入老人的頭顱。
死不瞑目。
端木云飛連忙去抓老人的手——刻印消失了。
但沒有轉(zhuǎn)移到他們?nèi)说娜魏沃簧稀?p> 這意味著——
今天這場圍殺。
不僅僅是寇軍要拔除他們這顆釘子。
還意味著背后有天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