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到渠成
朱渠已經(jīng)在家中像模像樣地躺了小半年。除了林深隔三差五探望一番,跟他說上一會兒話,其他人都明著能躲多遠躲多遠,更不用說雪中送炭之類的美好的故事。
突如其來的病說來也是奇怪,毫無征兆,不明病因,整日乏力得很。宮中太醫(yī)院那幾個老家伙也使不上力。尋遍民間醫(yī)術(shù)名家,也無濟于事。除了蒲景出的一張藥浴的方子有些用處,能夠讓朱渠清醒幾個時辰,其他辦法皆只在于理論,并無實際效用。
整個府里上上下下都為了這主子來勢洶洶的病情鬧得不得安生。
朱渠的母親李宣娘已經(jīng)眼淚都哭干了。這一早上見著病殃殃的兒子,又開始嚎喪似的哭喊。也難怪,這母子連心。老母親又是一個人拉扯他長大。朱渠父輩以上好幾代人都是大字不識一個。如今出了一個識字的大官,那不就是祖墳冒青煙的事情么??勺尷钚锾鄣酶母螌氊愃频?。
九長天和周旭二人在府邸小心收拾了面容。本想著大搖大擺出門,剛碰到木栓,他耳廓被極細的氣流刺了一下。這院落里的弦外之音便及時而至,盯梢的又來了。
九長天有些按耐不住這暗地里監(jiān)視的家伙。
“不知何方瘟神!只愿做暗鬼?有什么不能明著來么,是見不得人,還是太過于丑陋,無臉見人呢?”
九長天話語間,已極速翻身至屋頂。出鞘攔住了那人的去路。
“何人?”
九長天側(cè)臉瞥了一眼,只見這人身形極其纖細,不像什么武術(shù)高手的樣子。臉上遮了一層暗布,微風(fēng)拂過,輪廓異常分明。頭上的發(fā)髻也不像是天啟的,便心生疑慮。
霎那間,那人也斜瞟了一眼。對視時,那眼神犀利地如同鷹眼一般,殺傷力驚人。
“知道的都死了!”話音剛落,那人突然消失在九長天的眼皮子底下。
“你盯著我干嘛?你每天這么辛苦,總得有個理由,話還沒說完就走了!這就是花錢雇殺手的后果,看看多任性!”
九長天攤了攤手,心想:武功雖好,脾氣差了一些。知道你的都死了,你再厲害有啥用??!腦子也不好使,再好的武功只有傳承下去才有用。
“將軍,你跟他較什么勁!再不去怕是得趕飯點了?!?p> 周旭一副不嫌事兒大的架子,原本想看一場斗武,沒想到斗了兩句嘴就完事兒了,有點不太爽。
九長天輕笑一聲從屋檐上旋轉(zhuǎn)而下。二人騎上馬,狂奔幾里路便到了朱渠家門口。
“楚大人?老夫人,楚大人來了!”
管事兒的一開門,眼睛就瞪得跟銅陵似的,更像是按住了哪個機關(guān),這興奮有些許癲狂,不知道的還以為朱渠的神藥來了。
“楚大人吶,吾兒等您數(shù)月了!”
說著,這嚎啕的聲音瞬間停止,李宣娘哭暈了過去。
九長天下意識喊了一聲:“嬸子!”
緊接著抱起身便向后院跑去,那架勢比親兒子還要緊張。
“蒲大人,誰抱著我娘呢?”
此時,朱渠正在后院的療池泡湯,眼前閃過一個大個男子抱著李宣娘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萬福閣跑去,他瞧見那人的背影,全然清醒了。
“他們說是楚閻大人來了,哦,是咱們主子!”
蒲景貼著朱渠的耳朵,小聲地說了幾句。
“這挨千刀的東西,現(xiàn)在才回來,一回來就抱我娘!小時候奶都給他喝了,我就沒喝著!氣死我了!”
朱渠一頓發(fā)怒,旁若無人地從湯池里出來,跟落湯雞似的,寢衣掛在身上,藥浴的渾水不住地往下滴。
“朱大人,別生氣!正好報私仇!你繼續(xù)躺著,我叫他來,怎樣?”
蒲景拉回朱渠,繼續(xù)在療池里泡著,轉(zhuǎn)身去請九長天。
朱渠兩只鼻孔肅然起敬,一副就要泄憤的小表情有些好笑。
“主子,快去看看朱大人吧!”
蒲景這人老奸巨猾,不愧是九淮益藏得最深的暗客。這時候,那表情真實的沒得說,挑不出毛病。
“蒲大人,怎么回事?”
“五個月前去了一趟宮里,回來就這樣了!”
“都沒人樣了!”
二人步履極快地行至療池。
九長天極其嚴肅地抬起朱渠的左臂,在手腕處把了一會兒脈。又故意摸了摸他的小腿。
只見他雙眉一高一低,上下調(diào)節(jié),最后左右并駕齊驅(qū)提至額頭處,眼睛卻是掃視著朱渠的周身
半晌才起身嘆了一口氣,語氣略微無奈地說道:“太遲了,短則正月初三,長則明春三月。準備后事吧!”
“啥病?。窟@么快!”
蒲景見朱渠已經(jīng)睜開眼睛準備罵人,便搶先一步問道。
“啥病沒有!只是傻病!害得我昨晚整夜沒睡!還想著咱倆過去的事。你倒好!裝傻咋不說一聲,還騙周旭,你好意思你!”
九長天早就看出來了,哪有快死的人還能坐在大浴池里泡湯的,連個牽引都沒有。正常的病人早就滑至中心,淹死了。
“哈哈哈哈哈……過癮!”
“你還笑得出來,看把嬸子哭得!”
“實話跟你說吧?!?p> “別,洗漱好,屋里說!”
“窮講究!”
“傻大毛!”
“你有沒有良心!半年死哪兒去了!這一大家人不是我頂著呀!”
二人斗嘴那么幾分鐘的功夫,便已經(jīng)勾肩搭背地到了朱渠的一處暗室。
朱渠關(guān)門后,直接神秘兮兮地說道:“周旭、老娘,蒲景,我,都知道。咱們商量好的!沒看出來吧,演技誰第一?。俊?p> 九長天聽聞后徹底服了,脫口而出:“周旭不簡單吶!嬸子也不錯!看來都是蒲景這老師教的?!?p> “不說笑了,你去古軒樓怎么去了這么久?”
朱渠說話間立刻收住了笑容轉(zhuǎn)而嚴肅地問。
“這故事太長,以后跟你細說。你裝病是躲凌王,還是蘇氏?”
九長天直截了當(dāng)。
“你猜?”
朱渠老謀深算地問。
九長天打趣道:“你是腦子泡化了吧!”
朱渠斜眼瞧著,搖了搖頭。
“我不是百分之百確定,但我還是防凌王。據(jù)我們得知的消息,蘇氏練了一種邪術(shù),只在晚上出門,白天幾乎不見人。而且,三軍即使暫且讓周懷玉代為統(tǒng)領(lǐng),對蘇氏也沒有任何好處。周懷玉不是蘇氏的人。況且幽冥真正可怕的派系還在凌王手里。這樣的情況獨攬大權(quán)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王垚呢?”
九長天有些不解。
“這真是一招險棋!你猜王垚是什么時候放回去的?”
“別賣關(guān)子了!”
“你出現(xiàn)在格安的時候?!?p> 九長天這才明白一些大概,這分明就是假借他人之手一石二鳥。
“那咱們就來個將計就計嘍?”
“你說呢?我已經(jīng)把溝都挖好了。凌王算是引水,你就是那源源不斷的活水。就是稍稍遲了一些!”
“不打緊!明日咱們?nèi)ヌ送鯇m?”
“不!明日去三軍布防主事樓去演場戲!”
“誰去?”
“你呀!”
“你呢?”
“你腦袋被驢踢了吧!我還在生病呢!”
“什么時候能好?”
“等凌王恢復(fù)上朝!”
“你這是讓我沖鋒陷陣,你好坐收漁翁之利!”
“我難受了,我要睡覺!”
朱渠這戲精裝病裝上癮了,不過,這會兒他確實不方便露面,只是,九長天覺著自己有點落魄將軍從打雜做起的樣子。說起來,有點心酸。
彐曰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