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決所成立以來，A-009在東洲被輾轉(zhuǎn)各地送往調(diào)查，趙西來一直想弄清楚是什么引起她的失控……但‘腐蝕能力’太棘手，實驗很難開展?！?p> 樹先生從懷中取出一根煙，點了一次，失敗。
天臺的風很大，火焰剛點出就被熄滅。
看到這一幕，顧慎很有眼力見地湊上去遮風，他張開外套，這一次老人順利地點燃了。
彌漫的煙霧被輕輕吐出。
風一卷就散開。
“正如你所見，沒有鐐銬能鎖住A-009，無論用什么物質(zhì)，都會被慢慢溶解……再怎么更換囚具，被溶解也只是時間問題?！睒湎壬拿嫒莼\罩在不斷飄溢的煙霧中，他似乎笑了笑：“所以這么多年來，趙西來在這項實驗上消耗了大量資源，始終沒有取得進展。唯一的突破，就是在封閉環(huán)境下的觀察中，研究員看到了A-009取出剔骨刀和舊報紙兩樣物品，他們認為這是不可低估的超凡封印物，大概率就是導致她自身失控的物件?！?p> 看著煙霧下的那張面容，顧慎忍不住開始猜測。
那位擁有如此巨大權(quán)勢的大人物，為何要執(zhí)著于調(diào)查A-009的失控？
古文會……艾倫圖靈……舊報紙……一連串的關(guān)鍵字詞掠入腦海中。
研發(fā)深海，以一己之力，鏈接五片大洲數(shù)據(jù)的艾倫圖靈，已經(jīng)死去多年。
據(jù)說艾倫圖靈是病死的，逝去的那一天，五大洲降下了議會旗幟，許多民眾自發(fā)地出街，一同為他舉辦了盛大的葬禮，而那一年，沒記錯的話……自己還沒出生。
這位深海教父曾經(jīng)在“古文會”工作過一段時間，研究禁忌科學……只是后來再也沒有人聽說過古文會的消息了，伴隨著艾倫圖靈的死去，這座神秘組織也從世上銷聲匿跡，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沒有人在意，因為沒有古文會，這個世界依舊運轉(zhuǎn)地很完好。
但很顯然。
真相不是這樣……有人還在意古文會，那位賜下特赦令的大人物，追查了十多年，仍然沒有放棄。
“等等，A-009……在外人面前，沒有取出過戒尺？”
顧慎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是的……”
“從來沒有！”樹先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至少在他們面前……是這樣的。”
“那您是怎么……”
話說到一半，顧慎立即閉嘴。
他這人最懂得察言觀色，也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他意識到樹先生對于“A-009”的了解，有點太多了……難道在A-009失控前，兩個人就是故識么？
好奇心害死貓。
既然樹先生決定“包庇”自己，那么前因后果就不重要。
“你想知道么？”樹先生一如既往地豪爽：“我可以告訴你！”
又來這一套？！
顧慎連忙搖頭。
“別別別，千萬別?！?p> 看到這一幕，樹先生忍不住笑了，只是笑著笑著，他眼中的神色復雜起來。
老人悠悠望向遠方。
這一次，他沒有強人所難，而是真的就此閉嘴了。
于是天臺就此寂靜了十幾秒。
但樹先生真的閉口不談，顧慎反而又有些好奇。
看著老家伙一副守口如瓶的模樣，顧慎想了又想，平復下來，把先前準備刨根問底的念頭全都收了起來。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認真問道：“所以……您對我說這些，是要把尺子收回去么？”
“不?！?p> 樹先生搖了搖頭。
“這把尺子……你拿著就好。它的名字叫‘真理之尺’，想必如何使用，你已經(jīng)知道了?！敝軡送蝾櫳?，認真道：“天臺的超凡事件，你處理地很好，以后你要記住，超凡者之間的搏殺異常兇險，一定要心狠手辣，不能有絲毫留情。如果你當時抱有饒對方一命的念頭，現(xiàn)在天臺上被大卸八塊的，應該就是你自己了?！?p> “但有一點你需要注意……真理之尺非常耗費精神力，非必要關(guān)頭，不要輕易使用。否則……”
說到這，他戲謔笑了。
“在醫(yī)院躺著的感覺不好受吧？”
顧慎面色白了一白，透支精神力的痛苦，深有體會。
“既然能夠動用‘真理之尺’，說明你的精神力潛力沒那么糟糕，我是不會看錯人的……驚蟄夢境的參悟，你還藏了一手，對吧？”老家伙略帶狡黠地笑了，“不必承認也不必否認，你心底有數(shù)就行。懂得藏拙是件好事，但必要時候，還是要展露鋒芒的?！?p> 顧慎心中一凜。
他覺得自己里里外外，都被這老家伙看透了。
自己究竟還有什么秘密是對方不知道的？恐怕……就只有褚靈的鏈接了吧。
“好吧……既然所有的話都挑開說了?！?p> 顧慎望向樹先生，深吸一口氣：“那我也沒什么好藏著掖著的了——”
周濟人眼帶笑意，示意顧慎繼續(xù)說。
顧慎一字一句問道：“既然你選中了我，我想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你為什么這么肯定我，難道你就真的不怕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么？”
這幾天，他仍未有絲毫覺醒跡象。
周濟人如此篤定自己……他憑什么這么篤定？
顧慎說完之后，樹先生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笑容，他就這么靜靜看著顧慎。
老人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說話，像是一個認真聆聽的觀眾。
最后，顧慎低聲問道：“……我真的是超凡者么？”
等待顧慎說完之后，周濟人語速很慢地反問道：“那么……你希望自己是么？”
顧慎怔住了。
他腦海里回想一幕幕畫面。
南槿能一刀掀翻輕軌列車，鐘帷師兄的速度比獵豹還快，羅師姐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就是陸地神仙。
誰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訓練場的事情，我聽鐘帷說了……兩周的特訓之后，你憑借自己的力量砍斷了一個木人?！睒湎壬吹筋櫳骶狡鹊纳袂?，認真開口：“不要覺得這沒什么的，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萬事萬物都是從幼苗開始的，至少這是屬于你自己的力量！”
他頓了頓，道：“南槿的能力叫做‘嵐切’，被托付給我的時候，‘嵐切’的力量連那個木人都砍不斷，過了十年，她才走到今天的高度。沒有人生下來就是凡俗之身比肩神靈的天才，裁決所里的每個人，包括我，都是從零開始，一步一步成長……”
“所以，顧慎……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老人認真凝視著少年，再一次的開口。
“你希望自己是么？”
天臺狂風獵獵，穹云搖曳。
少年眼神之中的迷茫，隨風散去。
他抬起頭來。
腦海中最后停留的畫面，是在訓練場，羅師姐凝視自己的那一刻。
褚靈對自己說。
相信，比一切都重要。
顧慎認真說道：“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