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幕 ? 九首之虺 ? 四

　　四季寒暑，冬夏交替，朔北的天氣在一年之中，便屬由春入夏的這段不冷不熱的時間最是宜人。

　　將炎正用兩只胳膊枕于腦后，躺在營地旁的一片土坡上，齒間咬了一根狗尾草，只是盯著藍(lán)天上振翅歸來的雁群發(fā)呆。

　　太陽照在身上，令于冬日里凍得僵硬的四肢百骸都融化了一般。黑瞳少年只覺得眼皮很沉，不知不覺竟躺在地上打起了盹來。朦朦朧朧間，他忽然覺得有什么東西輕輕地落在了自己的發(fā)髻上，睜開眼睛，卻見一個身著紅色長裙的少女湊在距離自己僅半尺開外的地方，忽閃著一對墨色的大眼睛看將過來。

　　“圖婭別捉弄我了，正夢見吃烤乳羊呢?！?p>　　將炎口中含混不清地嘟囔著，便要翻過身繼續(xù)去做他的美夢。誰知面前的圖婭卻根本不是在看他。只聽撲棱棱一聲，竟是有個活物自少年人的發(fā)髻上一飛沖天，居然是只落下歇腳的小鳥兒！

　　“不害臊，誰稀罕捉弄你了？那只小鳥生得頂好看了，我從來沒有見過，本想捉回去養(yǎng)上幾日的。這下可好，被你給嚇走了，你得賠我！”

　　朔狄公主嗔怪起來，手上還攥著一把剛剛結(jié)出籽來的野青稞。

　　“是那只鳥兒么？”

　　將炎瞇起眼睛，朝小鳥飛走的方向望去，見其的確不是這草原上常見的沙雀或鹡鸰，毛色間反倒帶著一抹紅綠相間的顏色。那鳥也好似認(rèn)得自己一般，始終在距離不遠(yuǎn)的半空中盤旋著。

　　“這只鳥兒倒也奇怪，一點(diǎn)也不怕生。你可知方才它落在你頭上的時候多乖巧呢——”

　　“你手里這些青稞都還沒熟透呢，鳥兒可不愛吃。”

　　圖婭再次沖著天上搖晃起了手中的穗子，身旁的少年卻攔住了她。隨后他將手壓在舌下，吹響了一聲婉轉(zhuǎn)而嘹亮的唿哨。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只鳥兒聽見哨音，便立刻自空中重又落了下來，而且竟是停在了將炎攤平的掌心！姑娘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將炎，你這是什么法子，回頭也教教我好不好？”

　　然而黑瞳少年卻好似沒有聽見她說話一般，只是用手輕撫著鳥背上已經(jīng)有些開叉的羽毛：

　　“鵡哥兒，你怎會千里迢迢跑到我這兒來的？是子隱讓你來的么？”

　　“你竟認(rèn)識這鳥兒？”圖婭驚詫莫名，一雙眼睛瞪得更圓了。

　　“它本是我的那個朋友祁子隱養(yǎng)來送信的，只不過——如今鳥兒腳上的竹筒內(nèi)空無一物，并不像是來送信的模樣?！?p>　　將炎皺著眉頭低聲應(yīng)道，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鳥兒身上的傷，“不對，鵡哥兒身上有傷，而且——似乎曾被人以秘術(shù)治愈過！莫非是——月兒？！”

　　黑眼睛少年的心忽然揪了起來。鸚鵡身上尚未好透的傷令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同甯月于雷引山上初次相遇時，對方輕松便治愈了一只受傷野兔的情形。如今他無比確信鵡哥兒的到來前一定遇見過紅發(fā)少女，只是心中隱隱覺得，這件事似乎并非是什么好兆頭。

　　圖婭清楚地瞧見了同伴臉上的表情——而今打從曄國回到草原已近兩年，雖然她仍不受兄長待見，但將炎的出現(xiàn)卻令這位朔狄公主不再覺得自己是孤獨(dú)一人。然而此刻，她忽然意識到在這個黑眼睛少年的心目中，即便終此一生，自己都絕無可能替代得了那個紅頭發(fā)的姑娘，眼神間忽然流露出了一絲幽怨與失落。

　　然而還不等她繼續(xù)詢問，卻忽然聽身后一聲箭鏑的尖嘯，一支羽箭嗖地擦過將炎的手腕，深深插入其腳邊的土地。隨后馬蹄奔騰，欽那的聲音也自遠(yuǎn)處飄蕩了過來：

　　“喂，那個黑眼睛的南人小子，還不快將那只鳥兒給本王呈上來！”

　　“我為何要將鵡哥兒給你？”

　　將炎心中紛亂如麻，聽見欽那如此無禮的呼喝，一股火氣登時便頂了上來。

　　“本王方才聽人說，于營地附近見到了一只稀罕的鳥兒，便想捉來做成標(biāo)本收藏。沒想到你們兩個手腳還挺利索，居然趕在本王之前捉到了它。”

　　“這鳥兒是我朋友的，你們誰也別想要去，更別想傷害它！”

　　少年當(dāng)即梗起了脖子，用雙手將鵡哥兒護(hù)在了自己胸前。然而他這一動，卻令鳥腳上綁著的竹筒暴露在了欽那眼前。

　　年輕的合罕登時變了臉色，厲聲質(zhì)問起來：

　　“那鳥兒腳上綁著的，是不是你們南人用來傳信的東西？我說你來牧云部整整一個冬天，為何也不想著回去，原來是故意留在這里，偷偷刺探我部的動向，再用這只鳥傳給外面的人！”

　　欽那說著，當(dāng)即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少年。緊隨其身后的幾名朔狄武士立刻策馬上前，將二人圍了起來。

　　“額達(dá)莫要含血噴人，我與將炎今日也是頭一回見到這只鳥兒！”

　　圖婭心道不好，連忙拉起同伴向后退去?？伤麄兡睦锬芸斓眠^健碩的朔北駿馬，很快便被堵了回來，進(jìn)退兩難。

　　“我不是南人賤種的額達(dá)，這里也根本沒有你說話的份！若非替人傳信，這只奇怪的鳥兒又怎會無故飛到雁落原上來的！”

　　欽那瞪圓了眼睛，抬起手中的馬鞭便朝圖婭的臉上抽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黑瞳少年忽然上前一步，竟是伸手扯住了呼嘯而至的鞭梢：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放肆，還不快些松開手！”

　　欽那當(dāng)即想要將鞭子抽回去，誰知強(qiáng)壯的將炎卻如一塊磐石般立于原地，反倒險些將他由馬背上拽將下去。

　　這讓欽那愈發(fā)變得怒不可遏起來，竟是借題發(fā)揮道：

　　“想要造反不成？！自打你們兩個從南方歸來，草原上便接二連三出現(xiàn)了許多怪事。此前元逖借去的那二十余名鐵重山，也是因?yàn)槟銈兊木壒识纻蟀?！如今，本王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你二人正與南人勾結(jié)，意圖自山中引來馳狼，阻止我牧云部東山再起！來人，立刻給我將他們拿下！”

　　年輕的合罕話畢，麾下的武士們紛紛自腰間抽出了寒光閃閃的馬刀。

　　“此前遇見馳狼一事，元逖老將軍已當(dāng)著所有族人的面證明了我們的清白，額達(dá)當(dāng)時也未曾提出過質(zhì)疑，今日怎能舊賬重提，翻臉不認(rèn)？”

　　“還要本王說幾遍？我不是你這賤種的額達(dá)！當(dāng)時本王定是中了邪，方會聽信了元逖那個老東西的話！本王才是這片草原的合罕，日后更要一統(tǒng)整個朔州，做所有草原人的天合罕！絕不能放任你們兩個繼續(xù)胡作非為！”

　　看著兄長的模樣，圖婭終于意識到情況已經(jīng)有些失控了。然而她也知道，將炎是為了保護(hù)自己才會再次沖撞對方，還想再勸，卻是已經(jīng)太晚了。

　　只見其中一名武士揮刀狠狠斬在了將炎的后腰上，雖說利刃尚未出鞘不會致命，卻還是打得少年跪倒在地，半天直不起身子。

　　眼下，任憑圖婭再怎么說，欽那都不可能，也沒有打算再聽下去了。他狂嗥著帶起馬來，狠狠撞在了少女的身上，接著拉緊馬韁，讓胯下的戰(zhàn)馬人立起來，竟是打算朝自己妹妹的身上踩將下去！

　　突然，看似被制服的將炎卻從斜刺里竄了起來。此時他后背的衣衫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了，一張臉也因?yàn)檠系膭⊥炊鴽]有了半點(diǎn)血色。然而，少年人仍及時摟起了倒在地上的圖婭，將將躲過了馬掌致命的一踏。旋即他又用手肘狠狠擊在了馬腹之上，竟直接將戰(zhàn)馬同其背上的欽那一道掀翻在了地上！

　　“立刻替本王殺了他們！”

　　這樣一來，年輕的合罕徹底暴怒了，欲將二人當(dāng)場誅殺。未曾想將炎卻在武士們揮刀斬向自己的同時，高聲吼出了一個本應(yīng)只有草原人才知道的詞：

　　“都勒爾，都勒爾！”

　　朔狄人并沒有明確的律法，平日里出現(xiàn)的大小爭端，多由族內(nèi)德高望重的各家領(lǐng)袖或合罕裁斷。然而，當(dāng)遇到連他們都無法定奪的沖突時，大部分人則會直接訴諸于一種名為都勒爾的決斗。

　　決斗中，會以一條馬尾搓成的長繩將糾紛雙方的腰帶綁縛在一起。二人手中各持一柄短刀，于近在咫尺的范圍內(nèi)相互進(jìn)攻防御。然而，這場決斗卻并沒有平局，唯有當(dāng)其中一方殺死了另一方，馬尾方才會被解開。而彼此間的爭端，也隨著敗者的死去而得到解決。即便心中不服，日后死者的親族也不得再向勝者尋仇，否則將被放逐，永世不得再回草原。

　　欽那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沒有料到，一個南人竟會利用狄人的風(fēng)俗來對付自己，聲音好似卡在了嗓子眼里，變得尖利了起來：

　　“你說什么？”

　　“我說都勒爾！如今你硬是栽贓我與圖婭有罪，就算我們有十張口也說不通的！既是如此，便將這件事情交給上天來做決斷！”

　　依照草原上的習(xí)俗，都勒爾一經(jīng)提出，無論身份貴賤都必須迎戰(zhàn)，因?yàn)樗麄兿嘈疟P古大神自會護(hù)佑正義的一方。然而此時的欽那卻是想起了剛剛過去的那個寒冬里，自己曾經(jīng)被將炎擊敗的經(jīng)歷，遲遲不肯答應(yīng)。

　　周圍的武士們也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刀，不知該如何是好。

　　圖婭見狀，忽然冷笑起來：“怎么？難道兄長想要違背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么！”

　　“我可是巴克烏沁家最后一個男人了！你們知不知道若是我死了，整個牧云部將會陷入怎樣的境地？”

　　“原來兄長也會害怕啊。圖婭從小到大一直隱忍，為的便是不讓巴克烏沁家于你我兄妹的手中分裂，叫外人趁虛而入。可如今，是你親手將我和將炎逼上了絕路！若是不敢應(yīng)戰(zhàn)，便請主動退位吧，我牧云部沒有貪生怕死的王！”

　　圖婭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憤恨地道，眼中卻早已噙滿了淚。年輕的合罕雖仍心虛，卻是無言再辯，不得不點(diǎn)頭答應(yīng)。

　　半個時辰后，在千余部眾的注視之下，一根僅三尺長的馬尾繩把將炎與欽那的腰帶牢牢綁在了一起。一名牧云部神巫以手指沾了清水，在即將決斗的二人額頭上點(diǎn)了一點(diǎn)，隨后又為其各自奉上了一只盛有兩柄短刀的木盒。

　　黑瞳少年毫不猶豫地接過了神巫遞來的短刀。此時他裸露著上身，露出堅(jiān)實(shí)有力的肌肉。年輕的合罕也脫下了那件狐裘鑲邊的皮袍，卻是有些猶豫地稍稍向后退開半步，拉開了架勢。

　　然而，眼下除了他的貼身隨從外并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欽那右腳的靴尖里，竟是悄悄藏下了一枚箭頭，滿心打算趁將炎不注意時，伺機(jī)殺掉這個麻煩的南人少年。

　　果不其然，決斗開始之后沒多久，欽那便借著一記側(cè)踢扎傷了黑瞳少年的大腿。陰險的他并不敢明目張膽地攻擊對方裸露在外的肚腹背脊等處，只待慢慢消耗對方的體力之后，再施以致命一擊。

　　“你使詐——”

　　將炎吃疼，朝腿上一摸竟是沾了滿手鮮血。年輕的合罕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意，再次抬起右腳，朝著半跪在地上不得起身的少年人身上橫掃了過來：

　　“成王敗寇！其實(shí)族人之中根本不會有誰在意，勝者究竟是以何種方式贏得了比賽！只要本王今日殺了你，他們便會認(rèn)為只有本王才是受盤古大神眷顧的天選之子，會更加對我忠心耿耿！”

　　將炎受傷的腿完全使不出力氣。情急之下，他只好用左手扯住拴于腰間的馬尾繩，猛地向后一拉。

　　單腿立著的欽那根本沒有料到對方竟還有力氣反抗，當(dāng)場便被扯翻在地，慌張抽刀擋開了少年刺向自己心口的短刃，慌張地向后躲去?？裳系鸟R尾繩被繃得緊緊得，其根本無法避開多遠(yuǎn)。

　　將炎卻已明白自己眼前沒有任何退路，不等對方站穩(wěn)便又挺刀攻上前去！

　　欽那知道若繼續(xù)這樣纏斗下去，恐怕自己還未得手，反倒可能會先栽在面前這個孤注一擲的南人手中。于是，想要速戰(zhàn)速決的他重又抬起腳尖，將那枚箭頭朝對方最柔軟的肚腹要害處踢去，打算逼其現(xiàn)出破綻！

　　但令年輕的合罕未能料到，面前的對手竟會毫不惜命，明知會受重傷卻壓根沒有避讓，反倒迎著箭頭徑直撞了上去。鋒利的箭尖登時便刺入了少年的體內(nèi)，鮮血迸流。而周圍的部眾也將這一幕全都看在眼中，小聲議論了起來。

　　“你莫不是瘋了？！”

　　欽那忽然意識到，自己僅存的最后那點(diǎn)威望已經(jīng)于這一刻蕩然無存。他卻不再隱藏自己作弊的事實(shí)，而是再次發(fā)力，生生扯動起將炎的傷處，竟在少年人的肚腹之上劃開了一道長逾三寸的口子！

　　“是你自己說的，成王敗寇！但一個頂天立地的王，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將炎怒吼著，并沒有任由對方將傷了自己的暗器抽將回去，而是以胳膊死死箍住了年輕合罕的腿，倒持著手中的短刀狠狠扎將下去，瞄準(zhǔn)的乃是對方腳后的跟腱！

　　草原上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黑瞳少年的刀刃直接廢掉了欽那的一條腿，令其再也無法站穩(wěn)，仰面朝天坐倒在了地上。

　　反觀將炎的下半身也已經(jīng)被鮮血染得透了，卻仍用左手按住傷口繼續(xù)向?qū)Ψ降纳砩蠐鋼暨^去。見其這幅模樣，年輕的合罕被徹底嚇破了膽，也再顧不上自己在族人心中的形象盡毀，竟是一刀將腰間系著的馬尾繩割斷了！

　　人群之中傳來了一陣噓聲，令欽那愈發(fā)不顧臉面，將手中的短刀在將炎面前胡亂揮舞了幾下，便拖著那條已經(jīng)無法奔逃的瘸腿朝周圍觀戰(zhàn)的人群里躲去。

　　黑瞳少年卻已是殺紅了眼，攢起一股力氣緊緊跟在了對方身后。不料欽那猛地回頭，手中竟是多了一柄自某個圍觀武士身上拔出的五尺馬刀，瘋了似地朝他砍將過來！

　　將炎本能地舉起短刀來隔，只聽當(dāng)?shù)匾宦?，短刀根本無法抵御馬刀橫劈的勁力，兩刃相交之下，生生被從當(dāng)中截斷了！

　　少年人立刻就地一滾，卻仍覺得胸口上好似被一塊堅(jiān)冰擦過，傳來一陣火燎般的劇痛，待起身再看時，才發(fā)覺是被馬刀劃開了一道自右肩貫穿至左胸的傷口。他頓時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雙膝一彎跪倒在了地上。

　　“這不公平，這可是神圣的都勒爾！”

　　“怎可如此，合罕割斷馬尾繩的那一刻便已是輸了！”

　　人群里傳出了陣陣小聲的議論?？蓺J那卻將手中沾著鮮血的馬刀高高舉過眉梢，刀尖直指周圍的部眾：

　　“輸了？本王又如何會輸？我巴克烏沁·欽那可是你們的合罕！天下本就沒有公平這回事，你們想知道什么是公平？我手中的刀，還有那些鐵重山便是絕對的公平！”

　　年輕的合罕說著，突然肆無忌憚地狂笑起來，一步步走向似乎已無力掙扎的將炎身前，打算當(dāng)場砍下他的頭顱來。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候，黑瞳少年耳中卻忽然聽見一個清亮的女聲：

　　“將炎，接刀！”

　　喊叫聲將場上所有人的目光盡數(shù)吸引了過去，更令欽那當(dāng)即變了臉色。少年人奮力抬起頭來，見是圖婭帶著元逖，從營帳中取來了自己的菱齒嘯天陌！

　　于常人眼中只能任人宰割的將炎，不知從何處重又聚起了力氣，便如一頭黑龍般自地上一躍而起，高高騰起在半空，竟是凌空接住了拋向自己的刀！

　　黑瞳少年的速度快得驚人，灌注全身的力道更是令其如同一頭從天而降的雄鷹！長刀劃破空氣，發(fā)出“嗚嗚”的鳴響，一人一刀登時化作了一道烏金色的閃電！

　　欽那甚至沒能來得及反應(yīng)，便被齊刷刷地斬斷了雙臂。他臉上勝券在握的得意表情，瞬間便被無盡的恐懼取代了——這個曾經(jīng)傲視草原的年輕合罕，如今只能哭嚎著哀聲乞憐，同最為低賤的奴隸沒有半點(diǎn)區(qū)別。

　　然而，將炎并沒有再給他機(jī)會，只是提著嘯天陌走到其身后，毫不猶豫地?fù)]刀斬下了對方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