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無風,月光清朗。暮煙州凌波城外,一男一女竊竊私語。
“嗚呼!好險好險,差點被城衛(wèi)隊發(fā)現(xiàn)了!”少年氣喘吁吁地走向少女,因為劇烈奔波,額頭早已布滿細汗,“這是沖脈丹,給你。
少女微微彎腰,伸出巧手,拈起沖脈丹,輕笑道:“走吧!”
少年望一望少女,露出呆呆傻傻的笑容,慌忙去牽馬韁繩。二人隨后騎上駿馬,揚鞭飛馳,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
凌波城城主府內,身兼凌波城主、范府府主、范氏族長等數(shù)職的范謹言剛起床,正在穿衣,突然就被管家敲響了房門。
“什么事?”
這個高大的男人,嗓門沉渾,氣魄威嚴,輕輕一句話,就讓門外的老管家范成大感到渾身不舒服,如針芒刺背。
“回府主。范熙公子和段綺紋小姐昨夜一起跑出城去,不知去向。公子還拿走了府庫中的一枚沖脈丹。”
“哼,不成器的東西?!狈吨斞耘?,隨即又問:“他走時還帶了什么東西?”
“一些衣物、靈石、行走江湖常用的丹藥,還有一柄寶劍,兩匹千里馬。”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p> “是?!?p> 此時,一位美婦人從床上起來,幫范謹言穿衣。她正是范謹言的第四房夫人,姓蘿,名倩。
蘿倩道:“這孩子,真是任性,憑著一腔熱血就敢離家出走,全不曉得江湖的危險?!?p> “哎,怪我沒有好好管教他。他母親去世得早,難免有些任性。罷了,罷了,出去歷練歷練也好。”
“希望這孩子萬事小心,別闖出什么大禍來才好?!?p> “我看修靈也該出去歷練歷練了。這孩子天資好,已經(jīng)修練到練氣境巔峰了。我看了,咱們家沒什么非常好的筑基功法,讓他留在家里,完全是埋沒了他。我準備送他到葛秋大哥那邊去,讓葛大哥好好磨礪他一番,然后再讓他去參加皇龍宗的入門比試。你覺得好不好?”
蘿倩坐在桌邊,抹起了眼淚。
“好是好,是應該讓他磨練磨練,早早打好修道的基礎??墒牵疫@心里不舍啊。他才十二歲啊,太小了。要不再等兩年?”
范謹言目含溫情,雙手輕輕搭在愛人肩膀上,柔聲撫慰。
“年紀已經(jīng)夠大了。咱們家老大,也是十三歲就出了家門,老二、老五十五歲就出去歷練了。修靈天資那么優(yōu)秀,肯定能做得更好。你放心好了,我會讓老福跟著他的。老福這個人,你知道的,修為筑基境后期,人又寬厚細心。有他跟著沒事的?!?p> “你說什么就什么吧。我一個婦道人家,修行的事也懂得不多??蓱z我那修靈,小小年紀就要離了家門,出去吃苦。嚶嚶嚶!”
自范熙與段綺紋私奔之日起,一個傳言就在凌波城及其周邊城鎮(zhèn)內傳來了:范家第七子,那個“十年練氣初”,居然跟著一個被滅門的少女私奔了。這等豪門秘密事,在凌波城激起陣陣浪潮般的閑言碎語。風言風語傳及周邊城鎮(zhèn),持續(xù)了足足一個月。
經(jīng)過兩天兩夜的奔波,范熙和段綺紋終于來到了赤星城。
正所謂“近鄉(xiāng)情怯”,范熙明顯感覺到段綺紋的情緒有些低落。想想也是,一家老小,竟在一夜之間,被仇人屠得一干二凈,只余下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孤零零一人在世上苦苦掙扎。如今又到了這傷心地,怎能不傷心。
“要不你給我個信物,我替你去取遺物。你就別進城了?!?p> 段綺紋慘然一笑:“我沒事的。再說,有些東西只有我能找得到。進城吧?!?p> 二人進了赤星城,很快就來到了段府門前。
雖然經(jīng)歷了一次滅門慘案,段府卻又重新恢復了生機。禍事發(fā)生之后,短短幾天內,段氏長老們就選出新的族長。段府內上上下下也都被重新打掃了一遍。所有的舊痕跡幾乎都看不到了。
看門人也是新面孔。
“喲,是大小姐回來了。您稍等。我去給您通報一聲?!笨撮T人熱情地打招呼,一溜煙跑進府內。
“哼,以往我都是直接進門的?!?p> 雖然段綺紋表面上顯得冷淡而平靜,但范熙明白,這只是表象。或許這女孩心里此刻正在翻涌著滔天巨浪。所有的悲痛,所有的怨恨,都被她遮掩在冷漠的面具之下。
“今時不同往日。先忍一忍?!?p> 不多時,府內就傳來陣陣喧鬧。
“綺紋在哪兒呢?你怎么不直接讓她回家啊。哎呀,你這家伙!”
人群之中,領頭的就是段氏現(xiàn)任族長,段府的府主段正德,長得又高又壯,渾身散發(fā)著膩人的香水味,身后跟了七八房夫人小妾。
段正德上來就親熱地要拉段綺紋的手。
“哎喲,我的小綺紋,你可把二叔擔心死了。你說你,一聲不吭就跑去了凌波城,可讓二叔好找啊。以后可不許這樣了。要經(jīng)?;丶铱纯?。你爹娘雖然不在了,可還有二叔在啊。你的這些嬸嬸可都盼著你回家,都怕你在外邊吃苦咧!”
段正德身后的妻妾們立刻表態(tài)。
“是啊,是啊,就是啊?!?p> 段正德的大老婆拿著小手絹揩眼淚,傷感道:“往日里,我剛和你母親甚是親近,不是親姐妹,勝是親姐妹。可沒想到,她這么好的人,居然遭此橫禍。綺紋,你放心,嬸嬸在家里絕對不會虧待你的。不然,就對不起我那死去的好姐妹了。嚶嚶嚶!”
段綺紋勉強一笑:“謝謝叔叔嬸嬸關心?!?p> “哎呀,你哭什么哭!綺紋回來了,多高興的事??!別哭了,快去準備飯菜,我要親自為綺紋接風洗塵。來來,綺紋,看你客氣的,快進屋?!?p> 在段正德的熱心招待下,范熙很愉快地吃了一頓大餐,開心地住進了段府最奢華的房間。反觀段綺紋,雖然得到了熱情的款待,卻顯得十分冷漠,基本不笑、不主動和其他人交流,似乎完全不在乎周圍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
段綺紋回到段府,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后園的小亭子里,默默地觀看園中的景色。沒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段綺紋曾對范熙說:“這里的變化最少?!彼赡苁窃诖嘶貞涍^往吧。
三天后的下午,段府后院小亭子里。
此時正是日暮十分,日光恍惚,微風陣陣。平靜的湖面蕩起陣陣漣漪,飄落的枝葉在水上打轉。低矮的假山,在日光下,披上了一層薄薄金紗。細小的瀑布蕩出細碎的浪花,有如飛濺的珍珠。
段綺紋坐在長凳上,靜靜地盯著漂浮在水面上的枯葉。范熙坐在她旁邊,顯得有些無聊。
“過來。”
“什么?”
“我讓你過來!”
段綺紋一把將范熙拉到身邊,緊緊抱著他的手臂,小貓依人般靠在了范熙肩膀上。
范熙立刻感到一陣熱血上涌,渾身燥熱,心中開始想入非非。
“哎呀呀,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要不趁機親一下。哎,算了算了,不能占便宜!哎喲,沒想到單身了三十多年,一穿越,老天爺就送了個美嬌娘給我!嘿嘿,真是天秀開局啊!”
范熙心中竊喜,想到和段綺紋在范府的遭遇,不由得在心中感慨:“真是世事難料啊?!?p> 之前在范府,范家說不上對段綺紋多好,只是慣例般的客客氣氣罷了,但是范熙卻經(jīng)常看到段綺紋笑??涩F(xiàn)在,回到本家,段府上上下下都對她親熱得不得了,她卻冷漠異常。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現(xiàn)在不想說話!”
兩人就這么無言靜坐,一直坐到了深夜。
“跟我來!”
段綺紋牽著范熙的手,來到假山下的小瀑布前。
只見段綺紋渾身泛著藍光,揮動雙掌,在身前凝聚了一道藍色的陣紋。陣紋飛動,撞入瀑布中。霎時間,一道藍光從假山上升起,隱于夜空。與此同時,瀑布斷流,山門開啟,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山洞。
洞內走道窄小,僅容兩三人并排行走。山洞內有一條階梯,往下延伸,深入地下數(shù)百米。走了好一會兒,范熙和段綺紋才終于走到山洞內的大廳。剛一進入大廳,范熙就被眼前的寶光閃得睜不開眼。
洞中堆滿了寶箱。寶箱里裝滿了金銀財寶,在水晶燈的照耀下,閃著誘人的彩光。兩邊緊靠著洞壁的架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珍貴兵器,什么刀槍劍戟、寶盔金甲之類的,琳瑯滿目。
范熙不由得驚道:“我滴個乖乖,這里的錢,我八輩子也花不完!”
段綺紋面對眼前堆積如山財寶,分明不為所動,只是吩咐范熙道:“能拿多少拿多少!”然后她自己走到一面掛滿了丹青壁畫的墻壁前,在墻上仔細摸索了一會,打開了一個暗格,從中取出一枚古樸的翡翠戒指,最后將墻壁恢復原樣。
段綺紋又走到洞穴正中心的寶臺上。
寶臺之上放著一個寶盒。寶盒用珍貴的紅藍寶石裝飾,其上還雕刻著精美的游魚戲浪浮雕。
啪嗒一聲,段綺紋打開了寶盒,從中取出一本秘籍,然后將秘籍藏入袖內。
她走到范熙身邊,將戒指遞給他。
“拿著?!?p> 范熙也沒在意,接過了戒指直接戴在右手拇指上,然后繼續(xù)用長褂包寶貝。他還不害臊,為了多裝一些寶貝,直接把褲子也脫了,兩只褲腿兒打兩個結,弄了個袋子。
“你怎么不早說要來裝寶貝???不然我就拿兩個大布袋來了。這才能裝多少啊!”
看到范熙這副守財奴的樣子,段綺紋覺得有些好笑,自己果然沒看錯人。
“你就知足吧!等會跑不動,你就該哭了!”
“嘿嘿,那不可能。就憑我這副練氣中期的身板,扛他個七八百斤,跑個二三千里,不成問題?!?p> “你這么能跑,還要千里馬干什么?”
“嘿嘿!”
就在二人說笑之時,大廳洞口處突然傳來十幾股強橫的氣息。
刷刷幾聲,十個練氣中后期的高手,外加三個筑基期的高手,將范熙和段綺紋圍了起來。
一看到這些面無表情,渾身煞氣的家伙,范熙就暗暗叫苦,背后冷汗涔涔。看來今日是在劫難逃了。
范熙正待解釋幾句,洞口處竟又傳來一股比周圍人的氣勢強了數(shù)十倍的蠻橫氣息。
一陣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幽幽傳來。每一聲腳步聲響起,范熙的心臟就狂跳一下。強烈的壓迫感和恐懼感,讓他渾身顫抖,腿腳酸軟,差點就跪在了地上。在那烏黑的洞口,即將出現(xiàn)的,好像不是什么絕世高人,而是兇惡殘暴的惡獸。
范熙看了一眼段綺紋,只見她臉色蒼白無比,渾身顫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死盯著洞口,似乎很害怕即將出現(xiàn)的那個人。
出現(xiàn)了!那個人正是段家現(xiàn)任家主段正德,一個切切實實的結晶中期高手,其修為比范熙高了足足兩個大境界。
以前在范府時,常聽到族中前輩說“一期之差,堪比鴻溝;一境之差,遠在天涯!”,現(xiàn)在,他算是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一境之差”的恐怖壓迫力。他估計,以現(xiàn)在的實力,恐怕五十個他加起來,也打不過段正德。
段正德負手而行,面無表情地走向段綺紋。他每靠近一步,段綺紋的顫抖就劇烈一分。
不過,段綺紋也當真性格堅韌,竟能強忍恐懼,直視段正德。
段正德走到段綺紋面前,伸手扯出段綺紋藏在袖子里的功法,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響聲清脆,清脆到甚至能聽到骨裂聲。這一巴掌力道極大,竟直接將段綺紋扇飛,撞到了墻上。
段正德惡狠狠地罵道:“狗東西,竟敢吃里扒外!”
段綺紋趴在地上,雖然身受重傷,卻強忍著痛苦,一聲不吭,只是捂著腫得像個饅頭似的臉,怒視段正德。
“臥槽,段正德你是不是個男人,竟然對自己侄女下這么重的手!”范熙吼道:“我看你干脆叫段缺德好了!沒想到,你竟是個見財忘義的王八蛋!”
段正德神色一凜,立刻就有一名筑基境強者一拳打向范熙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