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有人看你們了?”
兩個時辰后,剛才的女獄卒頭戴著珠花,嘚瑟地走進來。
獄卒后面跟著的人,來到了他們的牢房門口,給了些散碎銀兩,獄卒顛著銀子笑著走開。
此時已是深夜,牢中人睡的不沉,獄卒的聲音猶如驚雷,將二人叫醒。
二人揉著眼睛,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詫異的盯著牢房門口站著的人。
“怎么?睡的挺香啊。”青衣笑著說,把她帶的東西遞進了牢中。
一聽到熟悉的聲音,二人瞬間也有精神。
“你、你是怎么進來的?”復薪有些激動。
“花銀子唄?!?p> “能救我們出去嗎?”
復妍貿然的問道。
“能,但是你們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請問?”
“你們誰是榮家的女兒?”
“這個問題重要嗎?”
“非常重要,想清楚再回答。”
“我是!”復妍誠實的說。
“那你呢?”青衣看向復薪。
“我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叫榮復薪?!?p> “很好,我只救榮家的女兒出去,榮家的男人和我無關。”
“為什么?”
復妍很不服氣,護著弟弟想理論一番。
“我能救一個人出去,已經(jīng)盡力了,你也別把我的本事想太大?!?p> 青衣也沒慣著她的脾氣,索性把話說開。復妍自知理虧,面露尷尬,但她還是想最后一試、
“那救他出去,可以嗎?”
“姐,你瘋啦,你在這里,我出去還有什么意思。”
“你們還是沒弄清楚關鍵,如果你們的爹罪名坐實了,你身為榮家的兒子根本脫不了干系,即便我現(xiàn)在救你出去,遲早還是得進來,不如安心的在牢里等著,而你不同?你已經(jīng)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貢米又是在你出嫁后出的問題,大概可以與你無關。”
“你怎么知道我們是因貢米的事情進來?你怎么會來河州?”復妍充滿疑惑的質問,她突然不敢相信眼前人。
“你家的事啊,滿城風雨。?”
“不對,我們可從沒告訴你,我們都是榮家的孩子???”
復薪也恍然大悟。
“哈哈哈,我可不是伊伊或是王彥臨。真當我那么容易被你們騙?即便你們對我說一萬句謊話,但凡有一句真話我也能將你們參個透。這榮家有兩個孩子,滿城都知道。再說榮家向來對女兒不重視,怎么會給女兒配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呢?我所知的是一男一女,不是情侶那就是姐弟。只可惜我也被你們騙了好久。想清楚了嗎?你要和我出去嗎?”最后一句話是對著復妍說的。
她很糾結,如果出去即將面臨身份的暴露,如果不出去,只能干坐在這里等著別人來提審,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個時候復薪開口:“她跟你出去,姐,我沒事的。你出去后才有辦法救我,我等你?!?p> “可是~我不放心,也沒有任何把握能救你和爹出去?!?p> “姐,你一定有辦法的,再說你看這牢里我一個男人都夠嗆,何況是你?”
“可是~萬一我救不了?”
“救不了就救不了吧,我要是不在,你千萬別再委屈自己?!?p> 復薪背過去,不讓姐姐看到流淚的自己。
轉念想了想又對青衣說:“我姐如果出去了,王彥臨不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嗎?我如何繼續(xù)以榮家女兒的身份關在這里?!?p> “先想想你自己吧,提審前是要驗明正身的,如果發(fā)現(xiàn)你是男兒身,看你怎么解釋。”
青衣雖是好心提醒他們,可言語卻在怪他們不知好歹。
“我就直接說了,如果有罪無論男女都逃不了。干嘛還在乎這點?!?p> 復妍倔強的說。
“先給你20板子,懲罰你藐視公堂?!鼻嘁鲁爸S道。
“罷了罷了,打就打吧。青姑娘,我姐就交給你了,她是真心不想嫁,所以我才想了這么個主意。那人確實很有城府私心很重,不適合我姐姐?!?p> “那入洞房的時候就沒有發(fā)現(xiàn)嗎?”青衣好奇的問。
“他娶我姐也只是一個借口,只是要我們接納他的情人而已,一年后我們就會和離所以一直都是偷偷分房睡的。平時見面少,就沒有被發(fā)現(xiàn)。”
“想不到,我還小看了他們的感情。等著吧,我去讓獄卒開門?!?p> 趁著二人獨處的時間,復薪趕緊交代自己心中打算:“姐,出去不要去找那個人了,我和爹你能救就救。不能救就算了,你能走多遠走多遠?!?p> 復妍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她不想走,又不得不走,為難的說:“如果你要被砍頭,我就陪你下黃泉,如果你要被流放,我就陪你走黃沙。小時候我那么對你,你卻一直守護我。我,實在做不到一個人獨自離開?!?p> “好,如此一來你還擔心什么呢?和青姑娘快走吧。”
獄卒來開門了,復薪推著姐姐離開。她跨過門檻,獄卒又把牢門鎖上,不耐煩的大聲斥責:“別哭了,趕緊走吧,這牢里有什么不舍的?!薄?p> 出了衙門,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已過子時。官衙門口停了一輛黑色棚頂?shù)鸟R車,二人剛上車,車便開始啟程。
“這是去哪里?”復妍感覺到車輪緩緩的行使,好像有目的一般。
“回客棧?你以為呢?”
“我,不能以榮家小姐的身份和王家人見面?!?p> “哈哈哈,都這個時候,還想著瞞著別人。不過我們不去找他,只是回我住的客棧?!?p> “青姑娘,你是誰?你為何能救我出去?你來河洲做什么?”
“你想知道,等回客棧再說吧?!?p> 馬車停下,抬頭便看到了天源閣的招牌說贊嘆道,即便是夜間,這雕梁畫棟的裝潢也不比白日遜色多少。
“青姑娘好闊氣啊?!?p> “闊氣的不是我,是我家主子?!?p> “主子?莫不是就是你背后的那個當家人?”
青衣突然湊近她的耳朵,小聲的低語。
“我好心救你,不是為了讓你在這里抖機靈的?,F(xiàn)在你就是我們船上的人,你的壞毛病要是不改的話,隨時會要了你的小命,就怕你沒機會和你的寶貝弟弟相見。想想看,你弟弟見到你慘不忍睹的尸首會是怎么樣?”
她嚇的趕緊閉上了嘴,捂著嘴吧。
“知錯就改,還不錯。”
“那我能讓我見見你家主子嗎?”
復妍捂著嘴巴,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想見他,明日吧。不過為了救你爹和弟弟恐怕不行那就另談?!?p> 她一躺下,滿腦子都是弟弟和爹被提審時的幻想。如果真如他們在牢中猜想的一樣的話,只要一口咬定是路上的錯,就不會有太大的罪過。
但是如何才能證明自己上繳時的貢米是沒問題的呢?如果是路上,那王家老爺作為直接主管也會坐牢。不能因為救自己的家人去冤枉別人。如何才能找到這一切都是有心人的陰謀呢?
復妍越想越怕到底王家得罪了誰,才會有人費這么大的心思套住他們,同時也讓榮家受牽連。雞叫了,復妍推開窗戶外面仍是一片漆黑。
她裹著被子坐在窗戶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醒來時已是中午,她迫不及待的想去見見這個能不出面就能讓青衣救她出獄的人。
“哎,這么著急往哪里跑?”她火急火燎的出門,正好撞到了準備敲門的青衣。
“青姑娘,帶我去見見他吧。”
“可以啊,只是姑娘你這副打扮去見人合適嗎?”
復妍回到梳妝臺前看看自己,一身狼狽,發(fā)髻早就松散開了。衣服也臟的不像話。仔細聞聞身上還有一股餿掉的味道。
“等等吧,爺還有事。你先洗洗,好嗎?”
復妍僵硬的點點頭,任由青衣替她脫去衣衫,直到最后一件的時候復妍才想起來捂住衣服。
“怎么,還不好意思了?”
青衣一臉壞笑。
“不是,只是不習慣,青姑娘可以在外面等我嗎?”
青衣大方地退到了屏風外面。
“我在這里,可以了吧?!?p> 她還是覺得略顯尷尬。
“青姑娘若有事,可以先去忙,不用管我?!?p> “可我的任務就是看著你啊!”
她明白了她的意思,原來自己并沒有自由,一舉一動還是要在被人的監(jiān)視下。她只能盡量不在意房間里多出的人。洗好穿戴完畢走出屏風。
鏡前的女子,發(fā)絲披散,細小的水珠從發(fā)尖滴落,許是剛出浴的原因,臉頰還泛著紅暈。青衣趕緊打開帶來的盒子替她梳妝。
“模樣還算周正?!?p> 她從沒見過自己這么美過。既不低調,也不張揚。仿佛三月天的吹風,很是溫暖。
“走吧?!?p> 她跟著青衣走到了客棧頂樓最大的包房,敲了敲門向門內的人表明來意。
推門而入時,一陣寒風刺刺的向她吹來,不經(jīng)意的打了一個寒戰(zhàn)。
“爺。人我給您帶來了?!?p> 正座上一個男子,微笑的點點頭,示意青衣退下。
一個人面對大人物。她完全束手無策。只能學著青衣的模樣給面前的公子行禮。
她認出這人是誰,早在2天前,這個人差點要了她和復薪的命,一天前,這個人看過了她大半個身子。
雖然她心里很不高興,可是他是救弟弟的希望,也只能畢恭畢敬地學著青衣的說辭。
“榮復妍給爺請安。”
男人哈哈大笑:“權利真是不錯呢!”
她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不敢抬頭,更不敢起身。
“坐吧?!?p> 她不敢動,只是控制不住的發(fā)抖。
“怕我?我是有三只眼,還是兩張嘴呢?”
“我不是怕爺,是怕我自己說錯話。”
“你先坐吧,之后再說說看,我聽著,大不了說錯了我不要你的命?!?p> 她小心翼翼的坐下,依舊低著頭,只敢偶爾用余光看一看他的側顏。
“謝謝爺,救我??蔀槭裁匆任??”
復妍的感謝是發(fā)自內心,但疑惑也是真的。
“也許就是隨手一救?!?p> “那能救我弟弟和我爹嗎?他們是被冤枉的。”
復妍急切的樣子,也顧不得害怕了。
“不好說,畢竟貢米的事誰也不能說絕對脫的了干系?!?p> “你一定能救,對嗎?”
“我如果說不能呢?”
她不敢接話,怕自己多說多錯。她明白面前這個人一定跟案子有關系,她有一大推的推測想問,可是想起了青衣的話又只能憋會肚子里。
“爺,請示下民女,您是何人?”
“原來,你連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知道?我可是有點傷心?!?p> “我不是故意不知道的,只是沒人和我說過,我也不敢問。”
“我姓蕭,你就喊我蕭公子吧。”
她聽到對面的男子姓蕭趕緊跪了下來,眾所周知,蕭乃皇家的姓氏,當今皇帝名叫簫鈺璋,是先帝的獨子,若還有人姓蕭,那人一定是皇帝嘉王蕭軒皓。
“王爺恕罪,我不是故意冒犯的。”
“我說過,你若是說錯了,我不會要了你的命,起來吧?!?p> 她沒有起來,心里更加肯定。嘉王爺來這里就是為了調查貢米的事情,便鼓足勇氣再次求情。
“王爺,我父兄真的是冤枉的,他們斷不敢做這樣的事情。我們都小商人,怎么敢對皇上有大不敬之心呢?”
“我是來調查的,不查清楚之前我不能斷定,你父兄就是冤枉的。一切等過審之后再說吧,如果你還是要說自己父兄冤枉的話,就回房吧。”
她自知無趣,只能慢慢的起身,坐到了剛才的位置上。
“對不起,王爺是我唐突了?!?p> “你還有想說的話嗎?”
她冷靜的想了一會,決定坦白,她想起青衣知道實情后生氣的模樣,便斷定一定不能欺騙眼前人,
“王彥臨不知道我就是榮復妍,他認為關在牢里的人,就是我弟弟復薪才是我,而我只是他的陪嫁丫鬟雁秋。”
“哈哈哈,我聽青衣說過你們的事。當時還以為你們是一對小情人,沒想到啊你若害怕身份暴露就跟著我安心的住在這里吧,你夫家那里你完全不用擔心?!?p> “跟著你?王爺,你不是應該住在官府嗎?為何要住在客棧呢?”
“我不喜歡官府里的味道,沒有客棧住的自在舒服,聽說這天源閣的小食味道很好,所以就來嘗嘗。”
說完王爺拿起一塊冰晶透亮的糕點品嘗起來,樣子十分享受。
她看著糕點開始流口水,她到此刻除了一碗稀粥再沒有吃過任何東西。肚子已經(jīng)傳出了咕嚕聲
“餓了?”
“嗯?!?p> “吃吧,年紀小不禁餓,多吃一點。”
她早就盯上了桌上的糕點,此時得到了允許立刻大吃起來。
可吃著吃著就哭了。王爺沒說話,只是拿出了手帕遞給復妍,她擦了擦眼淚,一邊哽咽一邊吃。
王爺獨自出去,留她一人在屋內。她覺得不妥,便想回到自己的房中。
沒想到門外有兩個官兵把守:“姑娘,王爺有令,讓姑娘在此等候。”
她退了回去,問道:“請問,青衣公子現(xiàn)在何處?”
“小的不知,請姑娘進去?!?p> 無奈的她,只能退回房中,漫步欣賞著這里的布局。
她的目光被一旁的桌案上的畫吸引。她不懂畫作。只覺得好看,但仔細看下去發(fā)現(xiàn)畫中的女子身形和自己有些相像。
“等急了吧?!?p> 青衣走到她身邊介紹道:“王爺?shù)漠嬒騺砗軅魃??!?p> 但轉身就拉著她離開了畫像。
“怕你無聊,我來陪你。”
“王爺去哪里了?”
“縣衙剛才來人和王爺在別的房間談事情?!?p> “青姑娘,我爹的案子什么時候能提審?”
“估摸著也得2日后吧。別著急,著急你也救不了他們,安心的在這里呆著?!?p> “我能出去走走嗎?”
“不能,說好聽點,我是陪著你,說不好聽點~”
“你監(jiān)視我的?”
“明白就好。你若無聊,我來教你彈琴吧?!?p> 青衣走到古琴旁彈起了一首名叫《瀟湘水云》的曲子。她此時覺得非常自卑,面對別人的多才多藝,自己卻什么也不會,什么也不懂。真不知道自己以后還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