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流演技

　　眾人期盼已久的降神儀式正式開始。只見一胖一瘦一老一少兩名盛裝打扮的和尚口中念念有詞攜手抬來一頂沉重的鐵質(zhì)頭盔哐當(dāng)一聲丟在正中央，那頭盔看起來至少也有三四十斤重。兩人隨即拔出長劍手舞足蹈的繞著場地跳了幾圈，那名胖子忽然大喝一聲丟下長劍搖頭晃腦走向場中舉起沉重的頭盔戴在頭上，隨后便如癡如癲說些含混不清的話語，左搖右晃地來到四名ling童身旁瞪著眼睛一個個仔細(xì)查看，還俯下身子去聞孩子們身上的味道，嚇得幾個孩子哇哇大哭。瘦高的伙伴則揮舞著長劍緊隨其后，認(rèn)真傾聽著同伴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仔細(xì)辨別著這其中的含義。不一會兒功夫，帶頭盔的降神者將頭盔一丟口吐白沫仰面朝天跌倒在地，被候在一旁的幾個和尚抬了下去。那名瘦高的老降神者則一屁股坐在場中，皺緊眉頭認(rèn)真整理分析方才同伴在神靈附體后所給的指示。一盞茶功夫過去之后，他神情黯然的站起身四下里看了看指著幾個孩子說道：“神靈說ling童就在其中，可是方才神靈似乎遇到了什么更加緊要的事情或許是受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影響不辭而別匆匆離去?！彼麚u了搖頭側(cè)身看了看幾位頭人轉(zhuǎn)身朝幾位格西行禮后說道：“很遺憾，沒能如愿完成最后的辨別?！?p>　　看到如此出人意外的結(jié)果，小楊顛嘆了口氣豎起大拇指對七米說道：“師傅，您真厲害?！逼呙孜⑽⒁恍π南脒@兩人戲倒是演得不錯，弄得眾人信以為真一驚一乍的。原來今日上場的兩位降神師是叔侄關(guān)系，兩人均來自河谷最南端一處名叫桑柳的小村落。七米昨日派隆布騎馬前去桑柳村加價購置了不少老物件，其中有兩樣?xùn)|西——降神師家里阿爸的銀戒指和阿媽的象牙手鐲。今日一早當(dāng)所有僧侶起床開始忙碌時，七米便換了裝束蒙著臉潛進(jìn)降神師所在寢室，僅僅兩個回合便將住在一起的叔侄兩控制住了。在昏暗的油燈下當(dāng)兩名降神師看到七米遞給他們的東西時，兩人頓時放棄了抵抗的想法。老降神師盤腿坐好便問道：“閣下想怎樣？”

　　“只需辦件小事，聽句真話?！?p>　　“請講?！?p>　　“我希望今日你們叔侄降神時最后不要做出任何指向性的決定?！?p>　　老降神師仔細(xì)看了看七米唯一露在外面的雙眼沉默了一會兒猜不出對方究竟想怎樣便說道：“這好辦，不瞞您說我倆這幾日正為如何選擇犯難?！笨吹狡呙子迷儐柕难酃饪粗约核憬忉尩溃骸皩ぴL到的四個ling童后面就有三個頭人在撐腰，除了那個來自度嵩谷的ling童無人問津外，每個頭人都想千方百計(jì)扶自己的人上去。說實(shí)話閣下不來找，我們也不會做出選擇?！?p>　　“如此甚好，你們家人的安全不用擔(dān)憂了。接下來有句話問你倆，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必須說真話?！?p>　　倆人一頭霧水的互相對視了一下，老降神師問道：“閣下請問，貧僧當(dāng)知無不言?！?p>　　“降神只是個儀式，做決定的還是你們或背后的什么人對吧？”

　　那老和尚信誓旦旦地說：“這，也可以這么說。不過以前不是，貧僧親眼所見老降神師們真能做到神靈附體?！逼呙仔南牍桓约核舷氲囊粯樱挥傻煤俸僖宦曅Τ雎晛?，站起身收刀回鞘跳出窗外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小降神師關(guān)上窗子后輕聲問其叔叔：“真這么干？”老降神師收起父母的首飾看了看，長嘆一聲說道：“本來就只能這么做，說得我倆好像還有其他選擇似的。”

　　“阿克（叔），這人會是誰？”小降神師問。

　　“不知道，也無需知道。他是個明白人，找咱倆只是為了給幾個ling童尋個公道?？杉幢闶抢@開了咱倆，這世上哪有什么公道！”老降神師說。

　　“阿克（叔），您把咱們的秘密告訴了這人，以后咋辦呀？”

　　老降神師呵呵呵笑了起來隨后望著房梁上的蛛網(wǎng)對侄子說道：“不必多慮，這世間本就真真假假、明明滅滅、虛虛實(shí)實(shí)，就像那藏戲里傳唱的各種英雄故事一樣你信他就有，你不信他就沒有。若要與明白人合作就不能真糊涂?！?p>　　“那，咱這是信還是不信？”

　　老降神師臨出門時回頭微笑著丟下一句“信也不信。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就消失在昏暗嘈雜的過道里。

　　小降神師用勁拍拍自己圓嘟嘟的腦袋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自言自語道：“阿克（叔）的話聽起來蠻有道理的，可是明明有就是有，無就是無，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怎么都給弄混淆了呀！”

　　典噶堪布見降神儀式結(jié)束叔侄倆未能如愿選出自己幾次三番暗示預(yù)定的人選。他皺了皺眉頭心想，好在這倆人也未做出決定，便起身邀請幾位格西進(jìn)殿商議。黎通頭人丹博此時才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樂呵呵地端起銀碗咕嚕咕嚕喝起茶來。居中而坐的墨雪頭人東周驛西側(cè)身問一旁的霓霸頭人伽瑪：“老兄覺得接下來如何是好？”

　　伽瑪頭人沉思片刻后說道：“若依老夫之見，最公平的或許就是四位小ling童所在山寨各派出一名高手，今日當(dāng)眾進(jìn)行對決，最后勝出者所代表的ling童便為活佛?！?p>　　東周驛西頭人心想這老家伙果然也是有備而來，不過自己最好的幾名刀客今日都在這里，尤其是悄悄物色的頂級殺手就在附近，今日一戰(zhàn)自己勝券在握便微微一笑說道：“這辦法不錯。不過不知道那邊那位可否同意。”說完朝丹博頭人努努嘴。

　　“像丹博老爺子如此英明之人想必不會拒絕?！辟が旑^人說完便站起身微笑著走向幾步之外的丹博頭人。不大功夫丹博頭人竟然也同意了伽瑪頭人的提議。

　　等伽瑪頭人坐下東周驛西頭人便問道：“你老怎么這么快就搞定了？”

　　伽瑪頭人哈哈一笑說道:“這還不簡單，老夫告訴老頭子?xùn)|周驛西那小子跟我打賭說你老人家不敢應(yīng)戰(zhàn)同意老夫的提議。他咬了咬牙就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p>　　東周驛西頭人哈哈一笑說道：“咱們還有一位頭人需要征求意見。”

　　伽瑪頭人側(cè)身看了看坐在下首的度嵩谷來的幾人說道：“度嵩谷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想來也派不出什么像樣的人選，他們不會反對，即便是反對也沒用，誰會在意他們的意見。老夫這就進(jìn)殿去給那幾個光頭和尚說說咱們的意見?！?p>　　冬洼頭人帖缽若有所思的摸了摸濃密絡(luò)腮胡小聲問身旁的墨雪頭人東周驛西：“那個從霓霸來的牧場娃能說得動寺廟那幾個老古董？”

　　“我看可以。兄弟你可別忘了那胖子堪布正是來自霓霸草原?！蹦╊^人右手端起銀碗左手揭開蓋子吹開酥油茶上面厚厚的一層酥油喝了一口茶，在放下茶碗之前說道：“據(jù)說當(dāng)初典噶堪布考格西、爭堪布之時伽瑪頭人可出了不少力?！?p>　　“哦，原來如此，難怪這牧場娃底氣這么足?！倍蓊^人帖缽說。

　　不到一盞茶功夫，一名僧人請幾位頭人入殿議事。墨雪頭人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冬洼頭人的肩膀說道：“走吧，咱們也去湊湊人數(shù)看看熱鬧?！?p>　　冬洼頭人帖缽站起身提了提腰帶說道：“反正這事跟本人關(guān)系不大，且去湊湊熱鬧，大人請?！?p>　　不到一盞茶功夫，霓霸頭人伽瑪樂呵呵的雙手扶著肥胖的典噶堪布緩步走出大殿站在花崗巖石梯上，薩欽有頭有臉的十個頭人均提著各自腰刀站在堪布兩側(cè)，幾名聲色凝重的格西尾隨而出默默無語的肅立后排。

　　等在場的所有僧俗均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雙手合十做好了聆聽的準(zhǔn)備，典噶堪布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各位遠(yuǎn)道而來的大人，各位父老鄉(xiāng)親，今日吉星高照天地呈祥。咱們木龍寺將要在神靈引導(dǎo)下，在各位見證下選出轉(zhuǎn)世ling童。這兩年來寺廟按照第一世木龍活佛的遺言尋遍薩欽的幾乎每個角落，千辛萬苦終于尋得四位ling童。今日降神結(jié)果說明兩年來尋訪沒有白費(fèi)，貧僧頗感欣慰?！彼掍h一轉(zhuǎn)五指并攏攤開手掌恭敬的指了指四位ling童繼續(xù)說道：“可是各位，誰才會是真正的轉(zhuǎn)世ling童？說實(shí)話貧僧道行不夠肉眼凡胎實(shí)難分辨出ling童真?zhèn)巍Ｐ液酶魑淮笕硕荚?。ling童不僅僅是寺廟的ling童，也是整個薩欽的ling童，所以寺廟幾經(jīng)商議決定采納大人們的提議?！钡涓量安颊f完側(cè)身看了看霓霸頭人伽瑪。

　　霓霸頭人伽瑪立即會意，上前一步接著說道：“諸位，我們一致決定ling童的選擇就采用咱們薩欽最古老的方式——決斗！”見下面發(fā)出一片驚嘆聲，他便笑了笑提高嗓門說道：“諸位別誤會，當(dāng)然不是ling童之間的決斗，而是各ling童在一個時辰內(nèi)找到愿意替自己上場的刀客，然后在刀客之間進(jìn)行決斗。”場上頓時響起一陣歡呼聲。七米忍不住想，底層的人呀在哪兒都喜歡看熱鬧！決斗那可是要玩命的，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小多吉看著不遠(yuǎn)處幾個小ling童中衣著最為簡陋的那位嘆了口氣。七米聞聲抬起頭摸摸他的頭問道：“啥事如此唉聲嘆氣的？”

　　“師傅，您瞧瞧那孩子多可憐?！逼呙醉樦《嗉哪抗饪匆娔莵碜远柔怨鹊男ing童此刻正被其父親抱起來親了親。小ling童見墻上坐著幾個半大的孩子，便鬧著也要到墻頭看看。那父親拗不過孩子，便抱起孩子朝七米等人走來。七米發(fā)現(xiàn)此時那父親笑容燦爛，之前的緊張與不安的神情已不復(fù)存在。走到墻根那父親仰起頭微笑著問七米：“小兄弟，能不能幫我抱抱這頑皮的孩子，他想到墻頭看看。”

　　“這不是小ling童嗎？我抱合適嗎？”

　　那父親一邊將孩子高高舉起遞給七米，一邊說道：“可別這么說，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逼呙走@時才看仔細(xì)了，這孩子一歲左右長得眉清目秀乖巧可愛，此刻正伸出柔嫩的雙手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笑嘻嘻地打量著自己。見身旁的幾個小伙伴都嘻嘻哈哈的圍了上來，七米一邊小心地招呼他們注意安全一邊逗那孩子開心。每次七米將那孩子高高舉起，孩子便咯咯咯笑出聲來，小伙伴們也受此感染隨之笑起來。見七米按照其父親要求準(zhǔn)備將其還回去，那孩子扭動著身子忽閃著眼睛開口說道：“哥哥，舉，舉，幫我，我還要?！?p>　　“幫我！”七米愣了一下，看著漸漸遠(yuǎn)去的父子心想這孩子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尋求幫助嗎？

　　“這小ling童和我一樣來自度嵩谷?！毙《嗉f。

　　“那又怎樣？”

　　“來自度嵩谷的人指定是選不上的。”見七米看著自己的眼神里滿是疑問小多吉便接著說道：“度嵩谷原本環(huán)境惡劣，這幾年又經(jīng)常被周邊幾個頭人輪番欺凌搜刮，一個個窮得叮當(dāng)響?！?p>　　“人窮可不能志短?！?p>　　“可整個山谷也沒幾個能舞刀弄槍的漢子?！?p>　　“這決斗可沒說必須找當(dāng)?shù)氐陌?？?p>　　小多吉搖搖頭說：“連我這樣年紀(jì)的半大孩子都知道度嵩谷肯定沒錢請像樣的刀客。肯定沒戲！”

　　“如果有刀客心血來潮為其出頭呢？”

　　小多吉用手背摸摸七米額頭說：“師傅您是被這日頭曬糊涂了吧？凈說胡話。”

　　“人定勝天，人是可以改天換命的。今日一定有奇跡出現(xiàn)?！逼呙滓娦《嗉俸僖恍粗约翰徽f話便假裝在手指上算了算接著說道：“不信？那么等到?jīng)Q斗結(jié)束之后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