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自由
“抱歉。”
蘇鹿微微低頭,對路明非表達(dá)歉意。
路明非愣住了,他從未見過蘇鹿向誰低頭,更何況,還是向自己這個公認(rèn)的廢柴低頭認(rèn)錯。
“不不不,是我情緒太激動了,我……”路明非有些抓狂,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解釋。
這件事沒有人錯了,亦或者,兩個人都錯了。
蘇鹿將柳橙汁的玻璃杯推到了路明非的面前,平靜的說道:“明非,我們是朋友啊?!?p> 路明非低下了頭,黑色的頭發(fā)遮住了他的眸子,也許此時他已淚眼朦朧,悔恨自己無法控制情緒。
是啊,他們是朋友。
他們在同一所中學(xué)讀書,一同來到這個陌生的異國城市,一同面對這見鬼的混血種學(xué)院。
因為友情,蘇鹿可以對他無限包容,聆聽路明非心中壓抑的委屈和憤慨。
蘇鹿輕拍了兩下路明非的肩膀,說道:“你冷靜一下吧,有什么話等回了宿舍再說?!?p> 這種情況下,無論說什么都顯得尷尬,路明非現(xiàn)在需要的是一個獨處空間。
蘇鹿起身離開,坐在了一張無人的桌前,他靠在椅子上,抽出了一根香煙點燃,平靜的看向舞池。
夜晚是最美好的,在夜晚人類可以釋放出屬于自己的情緒,有人是悲傷,有人是瘋狂,有人是酣暢淋漓的愉悅。
對于蘇鹿來說,他的夜晚是寂寞的。
可是這無關(guān)要緊,蘇鹿擅長壓制自己的孤獨,讓自己保持冷靜。
一縷煙霧從蘇鹿指尖的紙卷煙流走,蘇鹿將燃燒殆盡的煙頭熄滅在了煙灰缸里。
一曲終結(jié),舞池中央最奪目的那個男人走了下來,脫下了西服外套,走到了蘇鹿的身邊。
“喝一杯?”愷撒拿著兩只高腳杯,坐在了蘇鹿的身側(cè)。
“樂意之極?!碧K鹿微微頷首,拿起了一只酒杯,杯中流淌著黃金般璀璨的烈酒。
愷撒用白色的手帕擦去了因為熱舞在額頭升起的汗水,拿起酒杯和蘇鹿碰杯。
高腳杯發(fā)出空靈的顫音,杯中的烈酒微微顫動,留下了一道道波紋。
蘇鹿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淡淡的說道:“你的舞跳得很不錯?!?p> “是嗎,多謝夸獎?!睈鹑龉雌鹆艘荒ㄌ竦男σ?,說道:“意大利的男人比法國人更浪漫,我們相信浪漫至死不渝,在舞蹈和音樂中優(yōu)雅的奔赴死亡,更何況我還有一個那么優(yōu)秀的舞伴?!?p> “浪漫我沒看出來,不過我看出來你們意大利的男人很傲慢?!碧K鹿毫不客氣的說道。
“因為強大,所以傲慢,而且在我的眼中,你才是最傲慢的那個人吧?!睈鹑銎届o的說道:“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狂妄?!?p> “有嗎,我還以為你在我的眼中看到了無恥,一個讓你丟臉的混蛋?!碧K鹿樂呵呵的說道。
“我沒你想的那么記仇,正相反,我很喜歡和你成為朋友?!?p> “朋友?你不知道我和楚子航是莫逆的死黨嗎?”蘇鹿有些意外。
作為卡塞爾學(xué)院最大的兩個學(xué)生社團(tuán),獅心會和學(xué)生會是死敵,而作為雙方的領(lǐng)袖,楚子航和愷撒的公認(rèn)的敵人,獅心會和學(xué)生會人腦子都要打成狗腦子了,現(xiàn)在愷撒居然向蘇鹿拋出了橄欖枝,這是想讓蘇鹿做獅心會的二五仔嗎?
“我確實不喜歡楚子航,可你和他不一樣,學(xué)生會更加適合你?!睈鹑鑫⑿χf道:“獅心會和學(xué)生會之間最大的糾紛就是理念,學(xué)生會的理念是無拘無束的自由,沒有任何人和事能束縛的自由?!?p> “沒有人能獲得真正意義的自由,所謂的自由只不過是建立在放縱層面上的謊言罷了?!碧K鹿搖晃著空酒杯說:“自由的最基本含義是不受限制和阻礙,或者說限制或阻礙的不存在,而我只在你們的身上看到了肆意妄為。”
“20世紀(jì)下半葉,英國哲學(xué)家以賽亞·伯林提出了消極自由和積極自由,消極自由即沒有受到別人干涉或沒有受到人為的束縛。根據(jù)此一定義,x享有做y的自由,當(dāng)沒有人干涉x做y此一行為。比如說,當(dāng)沒有人阻止x發(fā)表他的言論,他就是享有言論的自由。但是,倘若x是因為欠缺某些能力或受到大自然的定律的束縛而不能做y,那么,x不能說是沒有做y的自由。比方說,我們不能隨意在空中飛翔,但,這并不涵蘊我們沒有在空中飛翔的自由,因為我們只是欠缺有關(guān)的能力而非受到人為的束縛。”愷撒說:“對于積極自由,伯林提出過這樣的說明:自由這個詞的積極意義來自于個人希望能夠做自己的主人。我希望我的生命及決定是取決于我自己,而非外在的任何一種力量。我盼望只是成為自己而非受別人的意志所支配的工具。我希望自己是一個主體,而不是一個對象;我希望我是由自己的理性及自覺的目的所推動,而不是被由外來的原因所影響。我希望自己成為一個人物,而不希望變成甚么都不是;成為一個行動者-去做決定,而不是被決定。我希望自我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有思想、有意志、能動的存在,對于我所作的選擇負(fù)起責(zé)任,并且能夠通過提出我的想法及目的對這些選擇作出說明。”
蘇鹿深深的看了一眼愷撒說:“渴望自由與實現(xiàn)自由是兩碼事,我們的理念不同,追求不同,你追求的是‘能夠做自己的主人’,而我追求的是‘能讓現(xiàn)有的一切更好’?!?p> 愷撒沉默了,他將酒杯放到了原色圓木桌上,說道:“你讓我有些不適應(yīng),我坐在你身邊,就仿佛坐在一把沾染滾燙鮮血的利劍身邊。”
“雖然理念不同,但是我很愿意和你這個傲慢的家伙做朋友?!碧K鹿對愷撒伸出了手。
愷撒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著與蘇鹿握手:“能和‘卡塞爾學(xué)院第二位希爾伯特·讓·昂熱’做朋友,真是榮幸之極?!?p> “我可不是什么卡塞爾第二位昂熱,我是蘇鹿,來自中國的蘇鹿?!碧K鹿自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