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若游絲的火焰在燈座上艱難地抬起頭,正當快要熄滅之際,老亞克乘著接引之舟在德米安牢房外停下。他年事已大,拿著水和幾塊粗糙的干餅,略帶蹣跚地跨過小舟,從結界的一處縫隙中將東西推向德米安。
德米安轉頭看向這個黑水囚獄的老監(jiān)守,蒼老的面容,不太利索的手腳,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底層看守。隨即,便拿過干餅就水慢慢吃了起來。
見狀,老亞克嘴角露出上揚的弧度:“按理說,老頭子守了一輩子的囚獄什么人沒見過,像你這般稚嫩的少年倒是也見了不少,基本上是地面上的奴隸被主人清理掉的,那體虛多病的九成都直接毫無疑問地死在了第一次角斗上,偶爾還有幾個家族中犯了死罪的倒霉蛋,也是做不得數的花架子。
可你這號的,老頭子我確實沒見過,不像瘦猴似的奴隸,更談不上那些紈绔蠢蛋的身份了。你是在上面做什么了被丟到這鬼地方來。嘿嘿,跟我說說,我好歹在這囚獄干了一輩子,能讓你好過些呢?!?p> 德米安停下口中的咀嚼,將雙手在破爛的囚服上擦了幾下,隨即頭偏向老亞克,笑著道:“像您活了這么久的,牙口還這么好,說話利索的也還真是不多了呢,特別是在這種鬼地方看監(jiān)守的,您說是吧?”
盡管說這話的時候,德米安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但老亞克從他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也不惱怒:“哈哈,你這小子有點意思,被弄到這黑燈瞎火的地方來也是跟你這臭脾氣有關系吧。
不愿意說就算了,很快就到你進斗場了,就是不知道你嘴上的功夫是不是跟你的身手一樣硬嘍,能不能活過第一次哩。哈哈哈你放心,如果你小子沒命了,老頭子我會親自給你收尸的?!?p> 老亞克不再廢話,轉頭登上接引之舟,準備離開,快要駛出德米安視線時。少年清脆的聲音在河道回蕩著:“那可能會讓你失望了?!崩蟻喛藳]有回頭,倒是大笑著又加快了幾分速度,仿佛在說拭目以待。
老亞克離開之后,周圍再次變成了死寂之地,安靜得令德米安能夠清楚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德米安盤腿坐下,默默修行著早就牢牢地刻在腦中的啟靈心章,感應著自己丹田之處留存的那一小簇血紅色咒力,它形似火焰,宛如游魚般,在丹田之中游曳著。
令德米安一直疑惑的是,他的咒力顏色與人族通有的淡黃色不一樣,呈現(xiàn)出的是鮮血般的血紅色。而且想用心神驅使咒力釋放咒術時,只能控制一小股咒力,而且有時這股咒力仿佛有意識一樣,會抗拒控制,這也是德米安一直懷疑自己遲遲無法踏入靈現(xiàn)境界的原因之一。
不踏入靈現(xiàn)之境,就無法突破心靈的桎梏,推動咒力使用咒術。能夠使用咒術的才能稱得上是咒術師!不然,只能稱之為靈徒,只是較之一般人擁有更好的身體素質罷了。
是因為你嗎?德米安注視著自己小腹處振蕩咒力時而浮現(xiàn)出的一個宛如圖騰搬的黑色標志,咒力的流光若隱若現(xiàn),顯現(xiàn)出一股緋幻的妖艷血色。每每嘗試推動咒力之時,這個圖騰就會莫名地勾勒出來。未知且神秘,除此之外,德米安對它一無所知。
夜晚,盧森城堡,卡斯坦家族?,F(xiàn)任族長維斯特的書房中,維斯特坐在椅子上,椅子是西北邊塞特產的青混木制作而成,該木因為韌性極好且散發(fā)出醒神的淡淡清香而被大家族作為產業(yè)所壟斷。
盡管坐著十分舒服,但此時的維斯特卻是如若針氈。書房內還有一人,相貌平平,卻身披了一件通體淺藍色的制袍,于脖領和袖口處有由細密針腳點綴的金色標章。旁若是仔細觀察,竟發(fā)現(xiàn)這位客人反而坐的是主位。
旁人或許不知道這個標章代表著什么,維斯特這些天來通過了解倒是知道這是來自神殿尊貴的咒術師——萊斯大人。彈指間就能要了他這個家族族長的命。因此他小心翼翼地侍奉著這位大人,生怕觸怒了引火上身。書房周圍也早已經退下了所有的侍從,并布上了一層隔音的結界。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萊斯大人問道。
“尊貴的大人,我已經按照您吩咐的去辦了,那少年已經被投進了布魯斗場。據下面人說,馬上就到他進行角斗了。只是……”維斯特急促地回答。
“只是什么?”沉穩(wěn)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房間中。
“也沒什么大問題,只是堡壘中的梅林先生注意到了此事?!?p> “哦?梅林嗎,是神殿的那個叛離者嗎?無關緊要,他不敢再觸怒神殿了,料他也不敢做什么?!?p> 這可是神殿的內密,聽得維斯特心驚膽戰(zhàn),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耳朵。他連連稱是,在萊斯大人擺手示意他離開之后,維斯特便快步離開了這間專屬于他的書房。并吩咐無關人等禁止靠近,留下兩名侍從隨時聽從萊斯大人的召喚。
維斯特走至轉角處,原本緊張的神色放松下來,轉而變成一臉的猙獰。該死!這個關鍵時候怎么引來了神殿的咒術師?再給我一點時間就能完成了!該死!該死!原本以為只是一個少年罷了,竟然會引來咒術師!只希望這個叫什么德米安的小子早點死!不出什么差錯!趕緊送走這位咒術師,免得破壞我的計劃!
此時的萊斯不知道維斯特的內心變化,依舊坐在主位上,用手輕輕敲擊著桌面,思量著什么。身為尊貴的咒術師,且萊斯還是最低級的灰袍之上的藍袍執(zhí)事。
一位藍袍執(zhí)事遠赴浮森堡壘,僅僅是為了監(jiān)控一個原本應該被處死的少年,實在是大題小做。也罷,不是什么處理異獸的麻煩事。只是暗中查探一番這個少年有沒有什么異樣。還是等待一段時間,再回去給祭司和長老們復命吧。
盧森堡壘的瞭望塔之上,被維斯特提及的梅林先生望向卡斯坦家族宅邸所在的方位。此時,已近午夜,梅林蒼老的臉上卻不見一絲疲態(tài)。“竟然是個藍袍執(zhí)事,僅僅是為了一個少年嗎?明知道我在浮森堡壘還是派咒術師,是試探還是真的為了這個少年?越來越有意思了。”梅林低語著。
堡壘中的這些變故與地下的布魯斗場毫無關聯(lián),斗士們連是白天還是黑夜都不關心。也對,從堡壘之下的布魯斗場來說,白天與黑夜沒有什么區(qū)別,也沒有人會在意。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一場風暴已悄然靠近,只需要等待一個契機便會轟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