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晚餐
福杰一家的公寓單元，是三房兩廳的傳統(tǒng)結(jié)構(gòu)。
各自隱藏了無數(shù)秘密，而且只是表面假裝成夫妻的勞埃德和約爾，自然是一人住一個房間。而剩下的房間，就是兩個小孩子的臥室了。
次日早上，做好心理準備，要開始為那一大堆任務(wù)而操勞的勞埃德，剛剛打著呵欠走出房間，就看見雙眼布滿血絲的約爾，緊緊抿著嘴唇，臉色蒼白，長發(fā)凌亂的站在房間門口。
“約爾小姐，你是要用浴室吧？那我先去準備早餐……”
似乎是被演恐怖片不用化妝的約爾嚇到，勞埃德下意識的讓開了，通往房子里唯一一個浴室的通道，然后快步走進了廚房。
“謝謝！那我先進去了……”
約爾小聲道謝之后，徑直走進了浴室。
之前在緊急關(guān)頭，約爾用自己臀部的肌肉，緊緊夾住了手槍的子彈，同時丟出長錐擊殺對手。
雖然彈頭沒有卡在骨頭里，令治療的難度下降了不少。但在臀部被開了個洞的情況下，她只好趴在床上忍痛睡了一晚，以免睡覺時候亂動撕裂傷口。
“嗚……我還以為，睡一晚槍傷就會愈合的！現(xiàn)在看來，起碼要兩晚了……”
約爾掀開紗布看了一眼傷口，有點沮喪的想到。
“媽媽好厲害！中了槍也只需要睡兩晚！”
“那是什么可怕的體質(zhì)……約爾小姐的身體強度，怕不是這個世界的頂點喔！”
剛剛從被窩里鉆出來的阿尼亞，就接收到了約爾的思維，于是立刻跟對面床的緹絡(luò)分享。后者已經(jīng)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正常的人類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約爾的同事們，發(fā)現(xiàn)她從昨天的心不在焉，變成了今天的殺氣騰騰。
臉沉如水的約爾，看誰都像是欠了她幾百萬的樣子，牙齒還咬得‘咯咯’作響。她在上班的過程里，幾乎是全程站著，走路也是一副踮著腳尖小心翼翼的樣子。
于是，暗地里議論紛紛的同事們，悄悄猜測約爾是不是跟老公鬧了什么矛盾，甚至出現(xiàn)了什么激烈的爭吵。任誰都不會想到，其實只是屁股上槍傷，讓她疼得說話都有顫音，而且根本無法好好坐下。
“好痛！下一次一定要記住補刀！今晚還要跟菲奧娜小姐一起，做飯給孩子們吃呢！不知道會不會有影響……”
咬緊牙關(guān)熬到下班之后，約爾覺得就這樣空手回家不太好，于是一拐一拐的走進超市，買了一大包蔬菜水果，才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等到她用鑰匙打開大門，走進家里的時候，系著勞埃德常用的圍裙的菲奧娜，已經(jīng)站在廚房里開始做準備。
“阿尼亞，剛剛花癡大姐姐，捧著勞埃德先生的圍裙嗅了半小時的事情，千萬不能跟約爾小姐說哦！”
“好，知道了！”
扒在墻角暗中觀察的緹絡(luò)，在聽到開門聲之后，連忙警告同樣在蹲墻角的阿尼亞。
“菲奧娜小姐，你這么早就來了?。 ?p> “嗯，福杰醫(yī)生讓我順路去接兩個小孩子放學(xué)?！?p> “不好意思，那真是麻煩你了……”
勞埃德在發(fā)現(xiàn)，約爾今早的狀態(tài)有點不對勁之后，就把接小孩子的工作，也一并交給了要過來做評估的菲奧娜。
盡管知道勞埃德是為自己著想，但看見自己一向負責(zé)的接送工作，被別人攬去之后，約爾還是升起了一陣失落的感覺。
“時候不早了，我們開始做飯吧！要不孩子們要餓了。”
“嗯，好的?！?p> 眼見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菲奧娜面無表情的領(lǐng)著約爾走進廚房，然后把約爾負責(zé)的雞肉蔬菜沙拉的食譜，貼在了對方面前的墻壁上。
她甚至很貼心的，把食譜需要用到的全部食材和調(diào)料，都整齊擺放在對方面前的工作臺上。
“約爾·布萊爾，你的真正料理水平，我已經(jīng)確確實實的調(diào)查好了。就算我把全部材料幫你準備好，再放到你的面前，你也只能做出難以下咽的半成品！來吧！就讓我堂堂正正的，不使用任何小手段的，令你甘拜下風(fēng)吧！”
菲奧娜打算制作的主菜，是她在一個遠東島國執(zhí)行任務(wù)時候，所學(xué)到的一道燉煮料理。
雖然烹飪的過程不算復(fù)雜，但那道以河豚為核心的料理，需要用到比外科手術(shù)更精細的操作，才能完整去除魚腹里的有毒內(nèi)臟。
因此就算自己的對手只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兩者水平的差距。
她并沒有打算，讓那兩個明顯是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小孩子，來當(dāng)兩人的評判。她很有信心，只要約爾吃過她做的料理，就會對自己的‘妻子’角色，產(chǎn)生嚴重的自我懷疑。
咚咚咚——！
就在菲奧娜把河豚魚剛放到案板上之時，就聽見身后傳來重重的敲擊聲。
她轉(zhuǎn)頭一看，只見約爾拿起菜刀，把需要切絲的胡蘿卜，干凈利落的從中切成了幾段。
但不光是胡蘿卜變成了碎塊，就連蘿卜下面的實木案板，也被約爾手中平平無奇的菜刀，切成了等距離的好幾截。
“約爾小姐，切蘿卜不用那么用力的……”
終于繃不住撲克臉的菲奧娜，擦了一下額角不存在的冷汗，盡量放平聲調(diào)說到。
“哦，是嗎！啊哈哈，我知道了！”
約爾打了個哈哈，把蘿卜和案板的碎片一起掃進垃圾箱，然后重新拿出了一塊雙倍厚度的大理石案板。
轟——！
菲奧娜再次吸氣定神，準備對河豚下刀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了一下石破天驚的巨響。
“小心！”
被嚇得一時手滑的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細長的切片刀，快速滑向了約爾的腳背。
沒想到，她剛剛大叫示警，約爾就腳后跟一勾，精準的踢中了尖刀的刀柄，令切片刀旋轉(zhuǎn)彈起，然后準確的落入自己手中。
“謝謝……”
約爾手指一翻，令切片刀一個旋轉(zhuǎn)，變成了刀柄對外，然后向前一遞。
菲奧娜接過廚刀，下意識的道了個謝。她這時候才看見，之前的巨響，來源于再次被約爾一刀兩斷的大理石案板。
“約爾小姐，如果你不習(xí)慣切菜，可以先處理雞肉……”
“哦……哦，好的！”
菲奧娜不想再受驚嚇，于是向?qū)Ψ浇ㄗh到。
約爾無法解釋，其實是因為屁股上劇烈的疼痛感，令自己無法控制好力度。雖然平時她切的蔬菜，形狀也沒多好看就是了。
家里已經(jīng)沒有再多的案板。于是，她只好把處理好的整雞，放在了半截大理石案板上。
她這次吸取教訓(xùn)，選擇了一把重量輕很多的短刃小刀，以免再次劈開案板。
“很好！在島國那段時間沒白費！”
沒有再受到干擾之后，菲奧娜用外科醫(yī)生也嘆為觀止的手法，快速剔除了河豚的內(nèi)臟，再去除了魚肉里的骨頭，最后切成小孩子便于入口的小塊。
她把魚頭魚骨放進鍋里，再鋪上海帶，打算加水熬成高湯。趁著等水燒開的時間，她想了解一下約爾那邊的進度，于是悄悄轉(zhuǎn)頭觀望。
但下一秒鐘，她就被身后詭異的情景，嚇得差點沒拿住鍋。
“這好像是某個東方大國的古代酷刑?。渴墙小柽t’嗎！？”
只見那只開膛破肚的肉雞，被大字型固定在案板上，然后雞皮和雞肉沒有一點黏連的精準分離。
由于沙拉只需要用到雞胸肉，因此約爾手中的尖刀，此刻只是對準了肉雞的前胸。她右手像握筆一樣拿著小刀，龍飛鳳舞一般，在雞胸上高速上下翻飛。
而那薄得幾乎是透明的雞肉片，就像是沒有重量一樣，隨著刀刃的起落，一片接一片的飛向了旁邊的小碗。
“約爾小姐，雞肉切那么薄，會一煮就散吧？”
雖然對方那神乎其技的刀工，看起來有一種異樣的美感，但菲奧娜還是不得不開口提醒約爾。
“哦……哦！好像是啊！那我重新切吧！”
用力憋住一口氣，壓制住潮水一樣涌來的陣陣痛楚的約爾，在一下子松懈下來之后，發(fā)現(xiàn)劇烈的疼痛，已經(jīng)令她很難握緊菜刀。
“河豚的毒素，好像可以麻痹神經(jīng)……”
約爾突然想起，河豚毒似乎可以用來當(dāng)作麻醉藥使用。于是，她悄悄找出，被菲奧娜包起來丟掉的河豚內(nèi)臟，一口吞了下去，然后用力錘了錘自己胸口。
片刻之后，她只覺得全身開始漸漸酸麻，疼痛感像退潮一樣快速退卻。
“好！現(xiàn)在開始努力吧！只是切東西的話，我也是能做到的！”
菲奧娜準備的食材，再加上自己后來買的蔬菜，約爾發(fā)現(xiàn)自己有充足的材料，可以讓她不斷試錯。于是，之前還有點沮喪的她，漸漸重拾了信心。
另一邊的菲奧娜，在熬好高湯之后，開始把各種仔細修整過外表的蔬菜，層層疊放在燉鍋里，等到住到半熟之后，最后再放入雕花的魚肉。
拿起小湯勺，嘗了一口清甜鮮美的湯底，她對自己色香味俱全的作品很滿意。她甚至準備了很難得的烏冬面，打算在魚肉和配菜吃光之后，加進去做成湯面，不浪費掉任何一滴美味的高湯。
“對不起，菲奧娜小姐，我實在連一盆簡單的沙拉都沒辦法做好……明明你給的食譜已經(jīng)如此詳細……要不，沙拉還是由你來做吧！我不想讓孩子們失望……”
約爾以為，自己不再受疼痛困擾之后，就至少可以做出，一盆還是能吃的沙拉。
但嗅著對方燉鍋里的誘人香氣，再看看自己面前盤子里那些，切得奇形怪狀的蔬菜，煮到變柴的雞肉，還有過量使用的沙拉油，她實在是沒有勇氣，把自己的作品端到兩個小孩子的面前。
為了能讓孩子們吃到更好的晚餐，她只好放棄自己作為‘母親’的職責(zé)，向一個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拉下臉來求助。
“……”
菲奧娜掃了一眼，工作臺上堆積如山的失敗品，還有約爾那被菜刀弄得傷痕累累的手指，忽然覺得自己即將迎來的勝利，一下子變得索然無味。
“在對方最不擅長的領(lǐng)域取勝，真的值得我沾沾自喜嗎？這種毫無懸念的勝利，黃昏前輩又怎么會認可呢……”
帶著這樣的念頭，菲奧娜把心一橫，然后悄悄把燉鍋里的湯汁，撒進了電爐的線路上。
隨著‘滋’的輕響，電爐里突然冒出數(shù)道電弧，然后整個房子的燈光，一瞬間就暗了下來。
“這東西好像燒壞了，還弄到家里停電。沒辦法了，我們出去吃飯吧！”
菲奧娜點亮打火機，作為臨時照明，隨后裝模作樣的查看了一下冒著煙的電爐。
發(fā)現(xiàn)電爐完全燒壞之后，她板著臉搖了搖頭，然后向約爾建議到。
“誒？這就壞掉了嗎？勞埃德先生還說過，電器都是剛剛新買的……”
單純的約爾，一點都沒有懷疑菲奧娜的意思。
她用對方手里的打火機，點燃了一根蠟燭，然后準備走出去安撫，可能會被忽然降臨的黑暗嚇到的孩子們。
“原來花癡大姐姐是個好人呀！媽媽也很努力了！看來這場比賽是平手呢！”
“阿尼亞，別學(xué)約爾小姐那樣生吃河豚內(nèi)臟哦！如果沒有她那樣的可怕體質(zhì)，一點點就會死人的！”
廚房里的兩人當(dāng)然不知道，她們的一舉一動，其實早已被窗臺上的一只小小貓頭鷹全程直播。
雖然菲奧娜的主動棄權(quán)，為這場料理比試，帶來了一個意外的圓滿結(jié)局。但沒有吃到那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河豚料理，兩小只還是覺得有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