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晉泉

　　娘娘灘

　　八月底的夜晚，月亮如月牙一般掛在遠(yuǎn)方的空中。

　　河邊燃起了眾多篝火，一群人圍著吃著烤魚烤肉，喝著美酒。與友一壺酒，笑臥美食旁，甚是快哉！

　　酒為歡伯，除憂來樂。說的就是此景此境，觥籌交錯，開懷暢飲，肆意交談。北方的漢子歷來慷慨豪邁，只要一起喝過酒，那就是兄弟長兄弟短的。大家聊著有趣的雜談怪事，胡亂瞎吹一些通天大話，互為嘰里呱啦胡說七渾八道笑話，很是熱鬧。打破了寧靜的夜晚。

　　“好香的酒?！本苿偞蜷_，一股醇厚濃郁的氣息就撲鼻而來。端起酒碗，離自己越近，呂布就越能感受到那酒香，心中一喜。

　　呂布本就是愛酒之人，不過最近這些日子，基本都沒喝酒，一是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高強(qiáng)度的行軍打仗，自然要保持清醒的頭腦，良好的狀態(tài)；二是自從得了那記憶以來，知道自己被酒色所傷，以及很多喝酒誤事的事，遠(yuǎn)的不說，記憶中他奪得下邳，就是因?yàn)閺堬w喝大了自己才有可乘之機(jī)。

　　“榮叔這酒果然了得，布十歲飲酒，飲過不少好酒，未曾喝過如此醇香之酒。今日托榮叔的福，大飽口福?！眳尾济鎺σ饩透粢粋€身位的李榮贊嘆道。

　　“哈哈，此釀雖佳，但將軍乃是當(dāng)世英雄豪杰，能入將軍之口，也算是美酒配英雄。今日在此暢飲，也許來日也能成為一段佳話?！崩顦s端起酒碗，隔空敬了呂布：“將軍且飲！”

　　“飲！”呂布隔空回敬，隨著酒水進(jìn)口入喉，就宛如一股清流，一線入喉。

　　“好酒。此酒別有一番滋味，清雅綿軟，唇齒留香，愈久愈甘。非藏三年以上不得此酒?！眳尾加值沽艘煌?，向上首的族長李清敬到：“此酒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一個“清”，想必雖為榮叔所釀，但也跟李老脫不開關(guān)系。布在此敬李老如此美酒，人壽年豐，康樂宜年！”

　　“呂將軍可為懂酒之人。今日喜得一位酒中友，快哉快哉?！蔽辶畾q的李清，并未顯老態(tài)，至少喝起酒來還是那么干凈利索，朗聲笑著端起酒來一飲而盡。

　　“李老未老！”呂布看著這依舊矯健豪爽的姿態(tài)感嘆了下。滿了酒碗再敬向所有人：“此酒滋味妙不可絕，昔日有幸喝得一口西域傳入的蒲萄（葡萄）美酒，驚為人間極品，卻不可再得。竟不知此味更絕，想必得而不易。今日得遇諸位，共飲此酒，幸哉！”

　　“能與解并州之圍，陣斬鮮卑大首領(lǐng)的呂將軍同飲美酒，此乃我等榮幸。還得好好感謝一番呂將軍之前救了李護(hù)?！睅讉€兄弟也紛紛講道。

　　“人必得其精，糧必得其實(shí)，水必得其甘，曲必得其時，器必得其潔，缸必得其濕，火必得其緩?！?p>　　李清放下酒碗，不急不緩，意味深長的對呂布說著：“李榮也算是盡得老夫釀酒真?zhèn)鳎藶槿司?；原料選取的是由我們親自植種的一把抓高梁，此為糧實(shí)；加入的水是古井佳泉水，甘甜可口，此為水甘；選用的大曲為伏曲，是夏天踩制出來的曲，這時的曲效用最強(qiáng)，此為曲時；其中有用到的器械必須做到干凈清潔，保證不會有雜菌進(jìn)入，此為器潔；缸的濕度影響品溫的升降，發(fā)酵的快慢，所以管控好缸的濕度至關(guān)重要，此為缸濕；不論發(fā)酵或蒸餾時的火力，溫度的波動不能太大太急，應(yīng)該緩慢升高或緩慢降低，此為火緩。每一步盡可能的精益求精，方能釀成！”

　　（Ps：蒸餾酒起源于東漢，但在漢魏時期不是主流，根據(jù)王有鵬《我國蒸餾酒起源于東漢說》，這個時期多為發(fā)酵酒，酒精度數(shù)也不高。）

　　“謹(jǐn)受教！”

　　呂布對著李清作了一輯，這看似對自己所言得而不易的解釋，但其中不乏領(lǐng)軍治國的道理。治大國如烹小鮮，李清這一番話有異曲同工之妙。李清活了一甲子，里面包含著他一輩子的心得。

　　一只指揮若定，攻必克戰(zhàn)必勝的軍隊(duì)，需要一名出色的統(tǒng)帥，運(yùn)籌帷幄的謀士，訓(xùn)練有素的士兵，充足的糧晌，優(yōu)良的裝備，賞罰分明的的制度，嚴(yán)明的軍紀(jì)，以及屹立不倒的軍魂。

　　呂布雖然武勇自負(fù)天下第一，但離這樣一只軍隊(duì)還相距甚遠(yuǎn)，未來要走的路還很長，更別說治國了。

　　“李族長，您說的蒸餾是怎么一回事？”侯成恭敬的問道，他對李清的這段釀酒方法聽的十分認(rèn)真，感嘆李清居然這樣就把釀酒的步驟傾囊相授，打心底的佩服。這個時候的人，多少人寧可手藝失傳，也不愿意隨便傳給外人，他自問自己也做不到。

　　“物不同，沸點(diǎn)亦然。利用沸點(diǎn)的不同使酒提純摒棄雜質(zhì)?！崩钋鍖τ谶@樣的提問沒有絲毫不悅，仍舊詳細(xì)的回答。

　　他能知道此法也是年輕時候出去闖蕩，本想闖出一番名堂，光宗耀祖。結(jié)果郁郁不得志，只能返回娘娘灘之中。而在闖蕩的歲月中，他曾救過一戶世代釀酒的人家，學(xué)得此法。那戶人說到，多少人來求學(xué)，而他們敝帚自珍，險些就使這技藝失傳，也使他們被賊人惦記上。

　　回到娘娘灘之后，他閉門造車，不再想著拜相封侯。最終取材一把抓，取水古井佳泉，取曲伏曲，在工藝上不斷改進(jìn)，終釀此酒。并將此傳了下去。只是如今天降大旱，不少地區(qū)作物匱乏，朝廷下令禁止私釀，也就沒繼續(xù)傳播出去。

　　娘娘灘與世隔絕，自成一番天地，得以豁免。不過干旱多多少少有些影響，近些年已經(jīng)很少釀酒。這些酒還是李榮三年前釀造的。要不是得遇拯救邊境、拯救李護(hù)的呂布，交談甚歡，也不會這樣敞開了喝。

　　“侯成在此謝過李族長！”侯成本就時常自釀，聽到解釋很快明白，如醍醐灌頂。他繼續(xù)問道：“如此好酒，不知是何名？我等竟未嘗過?！?p>　　“哈哈！”李清爽朗的笑到：“這酒未曾賣過，也未取名，你們自然不曉得。不知諸位可有什么想法，但說無妨！”

　　“爺爺，既然是您所發(fā)明，不如就叫李清酒！”李護(hù)就在隔壁火堆，想插上這邊的話一直沒機(jī)會說上話，聞言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不少人紛紛附和。

　　“就你胡鬧，哪有自己這樣取名！”李清笑罵了一句，繼續(xù)說著：“諸位還請暢所欲言。”

　　李護(hù)不死心的繼續(xù)說著：“那李酒？或者清酒？”

　　雖非李釀，卻是李釀，這名字有點(diǎn)好，又有點(diǎn)不好。而清酒的清字突出了這酒的特點(diǎn)，又帶有自己的名字，也不會顯得突兀，算是個不錯的選擇。也許還有更好的名字，李清也不著急，繼續(xù)問：“還有其他想法嗎？”

　　“此地是娘娘灘，要不然就叫娘娘灘酒？”有人出聲道。

　　“這聽著奇怪，不妥？”又有人駁斥。

　　“那河曲酒？或者西河酒？”有人舉一反三的說著，娘娘灘隸屬并州西河郡河曲縣，這兩個名字聽著既突出哪里所產(chǎn)，說著也算朗朗上口。

　　李清對這兩個名字也還算認(rèn)可，現(xiàn)在就有三個可做選擇的。他見呂布若有所思的樣子，就問道：“呂將軍還有其他的嗎？但聞高見！”

　　“高見不敢當(dāng)，布好武不好文，對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也不擅長。不過確實(shí)想到了一個?！?p>　　“呂將軍說笑了，將軍允文允武，智取鮮卑，以及昨天那句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就深得我們之心！還請將軍直言。”李榮笑著糾正。

　　“對，呂將軍請說?！辈簧偃思娂姼胶?。

　　“不管是娘娘灘，還是河曲、西河，都是屬于晉地，李廣老將軍曾守護(hù)著這片山河，使胡人不敢南侵，如今我等驅(qū)除鮮卑也是為了守護(hù)這方晉地，所以布取首字為晉，予意于酒。而此酒甘甜如泉，末字取為泉?！眳尾颊Z速不急不緩，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晉泉？”

　　“晉泉！”

　　“好名字！”

　　李清也慢慢品著這“晉泉”兩個字，對比著之前那幾個名字，立意深刻，大氣，既突出產(chǎn)地，又顯出酒之特點(diǎn)，妙不可言。

　　“好！從今天起此酒就名晉泉！”李清再倒了一碗晉泉向呂布敬道：“老夫今日謝呂將軍為酒賜名，干！”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