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啪嗒

　　春娘以為孩子被嚇到了，連忙哄她喝水：“乖乖六寶，這是水要喝下去才會舒服的，狗狗走了，寶寶不哭，我打狗?！?p>　　女娃眨眨眼，剛才想吃她的，好像是人吧……

　　這次靠近，六寶兒看得更清楚了，娘的樣子，看上去都快比那個臭臭奶奶還要老，皮膚干燥頭發(fā)干枯，抱著她的身軀，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駭人的骨骼線條。

　　她又在說了：“六寶快喝?！?p>　　湊在嘴邊的水六寶不要喝，上面有臭臭味道，使勁搖頭：“六，寶，不，要，這個。”

　　可是搖頭猛了，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多了好多白色的小點(diǎn)點(diǎn)，像極了星星。

　　“星星，抓星星~”六寶兒伸出短短的雞爪一樣的小手，愣住了。

　　星星飛速的轉(zhuǎn)動，然后在她腦袋里看話本一樣閃現(xiàn)了很多的記憶。

　　她是六寶，葉老根的孫女，家里有爺爺奶奶大伯伯娘叔叔嬸嬸姑姑哥哥姐姐弟弟，有娘卻沒有爹，別人都在她面前說，傻子，你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那爹爹應(yīng)該是被花扎死了。

　　除了娘說她是寶，是娘的寶兒，誰都叫過她傻子，葉家所有人都打過她巴掌，揪過她耳朵，拔過她頭發(fā)，還推她、踹她，喂她吃草吃沙子，只有娘會保護(hù)她，可是她只會啊啊啊叫，啥也做不了，哪怕她其實(shí)很想用小拳拳錘他們。

　　后來，到處都沒有水水喝，娘和他們那些大壞蛋一起出門，要去一個叫西江的地方，路上娘親很辛苦，每天回來她都很累，可六寶還是只能啊啊啊，她太生氣了，就學(xué)著路上的人罵，笨蛋老天爺大壞蛋，再然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只能說啊啊啊了，還可以罵人踢人了。

　　只是第一次這么激動，她累了，就呼呼睡覺覺了。

　　太好了，原來罵老天爺大壞蛋就有好事情。

　　六寶推開水壺，拉著娘就跑。

　　春娘順著手上微不足道的力氣跟著閨女小小的步伐，她才三歲出頭，實(shí)在是太小了，跑好幾步，她只要走一大步。

　　走了幾步，她猜想，可能是閨女想要噓噓吧。

　　不對！

　　閨女要噓噓，可沒有什么女孩子家的羞恥心的，可自家孩子她，她——

　　想起什么，春娘的水壺差點(diǎn)拿不穩(wěn)了，腳步也快了一些，等到避開了所有人，才看到閨女跑到了一個大石頭下已經(jīng)干涸的小坑前。

　　不難看出，這水坑以前有過水，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不知名草種長在這里。

　　懷著女兒可能是恢復(fù)正常的希冀，春娘死死的看著自家閨女，期待她說點(diǎn)什么。

　　只見六寶兒站定后叉腰，伸出右手，抓握成拳伸出短短的食指，指了指水坑，又指了指青天白日，很大聲吼道：“壞蛋老天爺！我要喝水水！”

　　想了想，還補(bǔ)充：“不臭的水水！要我，和娘，肚肚飽！”

　　呼~

　　一陣風(fēng)吹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春娘搖搖頭，是她想多了，看閨女這個樣子，起碼充滿了生氣，不該奢求太多的，彎腰抱起閨女，春娘哄道：“六寶兒乖乖，跟娘回去，一會要趕路了?！?p>　　六寶兒眼淚汪汪，大聲兇：“壞蛋老天爺，六寶兒要喝水水！”

　　春娘都要被閨女這傻模樣逗笑了，沒站穩(wěn)，一腳踩在了那些草種上面。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