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佛教，則講「我慢自矜高，諂曲心不實，于千萬億劫，不聞佛名字，亦不聞?wù)ǎ缡侨穗y度」，又有「如稻麻竹葦，充滿十方剎，一心以妙智，于恒河沙劫，咸皆共思量，不能知佛智」……”
“傳聞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證得菩提，覺悟成道，故稱菩提樹明鏡，有「坐禪之處，多懸明鏡，以助修行」之說……”
趙無眠目光望著身前，凝望著最初先賢的凝望，感受另一顆心跨越時空，望見生命的力量之和。
五千年，仿佛剎那間，村落成了國，符號成了經(jīng)，呼喚成了歌。
……
又是六年光陰，院落里的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今年，趙無眠驚喜地發(fā)現(xiàn)，十幾年未結(jié)果的桃樹竟然長出了碩大的桃子。
“先生，宣兒請求出師，游歷天下。”
枝繁葉茂、碩果累累的桃樹下，已是21歲的許宣，躬身拜向趙無眠，眸子里璀璨的光芒，遮擋不住。
“既然決定了，那便去吧?！?p> 趙無眠躺在桃樹下，瞇著看著眼前的少年，以及少年背后的一輪驕陽。
在三年前，許宣成人禮時，他便提出要游歷天下，因為紙上知識學(xué)的再多，也不如親身實踐來的真實。
只是趙無眠不放心，當了十幾年的先生，見證許宣從孩童長大，如師如父。
想了想，趙無眠又問道：“宣兒出師以后，打算如何去做？”
“先遍歷山河，看萬家燈火，市井長巷，人間煙火，然后靜心以后找?guī)讉€弟子，將先生傳授的學(xué)識傳下去?！?p> “好志向，好想法！宣兒如何踐行儒佛道三教經(jīng)義？”
“佛為心，道為骨，儒為表?！?p> “哈哈哈，好！”
趙無眠哈哈大笑，對這個弟子滿意極了，他從藤椅上起身，從懷里取出一塊玉佩，并親手為許宣佩戴上。
玉佩中鐫刻著趙無眠這些年來，研究出的成果，一枚可用三次，具備傳送能力的符文。
然后又為許宣理順衣襟，“去吧，先生一直會在這里等你?！?p> “宣兒辭別先生?！?p> 許宣再次躬身下拜，眸子深處藏著深深地孺慕之情，欲言又止。
良久，什么都沒說，再次下拜，和趙無眠辭別。
趙無眠靜靜地站在桃樹底下，目視著許宣的背影消失在遠方。
雛鷹啊，終于要遠飛。
……
這一去，便是三十年。
兩人再見，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許宣父親，許海峰也已去世六年。
雖然于趙無眠，只是一瞬，許宣離去好像還在昨天，但再見面，許宣陌生的趙無眠快要認不出了。
無他，許宣變化太大了。
一席青衫下，鬢角斑白，眸子里布滿世事的蒼涼。
“宣兒見過先生?！?p> 趙無眠與三十年前的容貌一般無二，許宣看上去倒像是趙無眠的父親，但在趙無眠身前，許宣如同三十年前一般無二，躬身下拜，畢恭畢敬。
雙手將許宣攙扶起來，趙無眠拍了拍許宣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手，千言萬語聚在喉嚨里，最終只是感慨道：“宣兒……回來就好！”
“先生，多虧你為父親辦理后事?！?p> 許宣神色悲痛，雖然歷經(jīng)世事，但離家近半生，喪父之痛，無以言表。
“嗯?！?p> 應(yīng)了一聲，將許宣迎進院落，趙無眠看了看身后，早已荒廢破敗的房屋，笑道：“光陰逝去，院落已經(jīng)荒廢了，好在這株桃樹倒還在?！?p> 在屋內(nèi)翻翻撿撿，所有竹椅均已破敗的無法使用，趙無眠輕笑一聲，隨即將身上的長衫脫了下來，鋪在桃樹下。
“坐?！?p> 許宣看了看，灑然一笑，隨即也一同席地而坐。
“宣兒外出三十年，收獲如何？感覺如何？”
“風(fēng)雪雨露，天災(zāi)地難，興因運，衰乃命。人生無常，激蕩平凡，福因運，禍乃命。
自古離別勝相聚，幾度回眸，倍增憾意，不如意事常八九，數(shù)生悔意，消磨心志?！?p> 嘆了一口氣，許宣眸子里浮現(xiàn)出名為希望的東西，亮光不減，又接著說道：“好在世間總有星辰開道，所以荊天棘地，不枉此行?！?p> 談及收獲，許宣眼前浮現(xiàn)出他三十年的經(jīng)歷，三十年間，足跡走遍了整個洞天。
除了趙無眠告誡的海洋死亡禁區(qū)外，其余山川河流市井長巷，無一未涉足。
“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宣兒帶著妻兒，想要回到家鄉(xiāng)開一家書院，講經(jīng)說法論道?！?p> ……
許宣的書院很快落成，與之一同落成的，還有趙無眠重新修葺的院落。
許宣的書院，就是拿他自家房屋改的，就在趙無眠院落旁。
時光飛速流逝，許宣的書院規(guī)模越來越大，聲名越來越盛，占地越來越廣，弟子人數(shù)越來越多。
趙無眠將一切看在眼里：許宣為比丘千二百五十人說法的場景；在杏壇面對三百弟子弦歌講學(xué)的盛況；在蒲團上向道徒論經(jīng)的一幕，等等，不一而足。
隨著弟子出師，又一輪弟子入學(xué)，弟子再傳弟子……另一個世界的文化，終于在此世界發(fā)芽、開花、結(jié)果。
又四十九年過去。
另一個世界的文化終于將整個洞天世界囊括，趙無眠在市井長巷中邁步，隨意走到一處地點，鋪面而來的漢語、漢唐服飾，幾度令他懷疑自己穿越到了華夏古代。
也不知是漢文化包容能力太強，還是許宣個人魅力太大，亦或是有諸多巧合，又或者所有因素都有……
趙無眠嘆了一口氣，從思考中回過神來，他該去見見許宣了。
也許，是最后一面了。
從年前開始，許宣的身體狀況就一直不佳，咳嗽、氣喘，而現(xiàn)在，身體每況日下。
即使多次用靈力為許宣梳理身體，現(xiàn)在也沒效果了。實在是許宣太過年邁，身體機能跟不上，細胞都老化了。
畢竟，靈力也不是萬能的。
徑直來到許宣的書院，卻被弟子告知，許宣并不在書院。
趙無眠心中奇怪，拖著病重身體的許宣能去哪里，剛想上升意識，抬頭一看，許宣杵著拐杖，正站在他家院落中、桃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