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穿著短裙的仆從

　　山里基本上沒有什么道路，他們被沖散到了一個荒廢的山道上。

　　遠(yuǎn)遠(yuǎn)看去，山谷間似乎有道路的痕跡。

　　但是到了近前，就會發(fā)現(xiàn)，這條山間的羊腸小道，早就已經(jīng)被各種藤蔓擋住。

　　此時，李嗣興的身邊有一隊人數(shù)不多的護(hù)衛(wèi)，但是后面卻跟著一大票的普通百姓。

　　有衣衫襤褸的平民，挑著擔(dān)子，一頭是自己的全部家當(dāng)，也許是半袋子糧食，也許是祖宗的牌位。

　　也許……李嗣興對這個時代的平民真的不夠了解。

　　另外一頭是自己的娃子，光著屁股的小孩，身上臟兮兮，瘦骨嶙峋，只有薄薄的肚皮鼓鼓的，不時被餓得哇哇大哭，一點也不可愛。

　　身后可能還會跟著唯唯諾諾的婦人，同樣是粗布爛衫，身后背著包裹，也許里面裝的是全家人的衣物。

　　在這些平民中間還混跡著一些穿著錦衣華服的士紳地主，與這些平民不同，這些士紳即使在逃跑的路上也穿得整整齊齊。

　　他們有的跟李嗣興一樣坐著滑桿，由自己的家丁抬著。有的騎著驢子或者是矮腳的滇馬。

　　他們的身后還有奴仆或背或抬著一口口大箱子。

　　他們跟著李嗣興，是因為李嗣興的身邊還有上百名兵丁。

　　這些可不是普通的兵丁，他們是晉王身邊的忠義營。

　　忠義營一共三千多人，由李定國的心腹愛將平陽侯靳統(tǒng)武統(tǒng)領(lǐng)。

　　他們都是李定國選關(guān)中老兵或者其后代組成。

　　有些類似于當(dāng)年做流寇時的老營兵。

　　這些人要么一直跟著李定國打仗，要么就是被晉王供養(yǎng)，從小練習(xí)軍陣之法。

　　他們是李定國最為依賴的人。正因如此，他才會派這些人來保護(hù)李嗣興。

　　這些小老百姓，雖然膽小，但是一點不傻，在被韃子沖擊的時候，他們第一時間就選擇跟隨在李嗣興這波人的身后。

　　李嗣興沒有官職，沒有將旗。但是他身邊的這一隊士兵一個個甲胄齊全，那是明軍中少有的精銳了。

　　李定國現(xiàn)在幾乎掌握了南明的所有軍隊。

　　他手下的軍隊主要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原來直屬于他的晉軍舊部，第二部分是原本劉文秀和孫可望手下的軍隊。

　　還有一部分就是各地土人中征募的嘍啰兵。

　　李嗣興的這副身體之前得了瘧疾，一直處在昏迷或者是半昏迷的狀態(tài)。

　　李華進(jìn)駐之后，這副身體才漸漸好轉(zhuǎn)。

　　雖然已經(jīng)可以活動，但是李嗣興卻故意躺平。

　　帶著對新世界的警惕，他這幾天一直坐在滑桿上觀察著身邊的這些人。

　　四名給他抬滑竿的嘍啰兵，身材差不多，一樣的矮矮壯壯。

　　身上的毛發(fā)旺盛，鼻子扁扁塌塌，嘴唇厚實，雖然穿著短裙，但是一點都不性感。

　　倒更像是穿著虎皮裙的孫猴子。

　　他們也是李定國從一眾嘍啰兵中挑選出來的精銳。

　　這四人可不僅僅是轎夫，他們的腰上都掛著一把短柄直刀，遇到危險的時候也是戰(zhàn)斗的好手。

　　身后的護(hù)衛(wèi)加上前方開道的那一隊?wèi)?zhàn)兵，一共有一百二十三人，1名千總，兩個把總，算是高配。

　　其中有三十名火銃兵，二十五名弓弩手以及六十多名刀牌手。

　　滇地多山，適合短兵作戰(zhàn)，軍中很少配備長槍兵。

　　領(lǐng)兵的千總名叫李本忠，身材頗高，曾經(jīng)是李定國身邊親兵家將，賜姓“李”。

　　李嗣興小的時候，這個李本忠就經(jīng)常跟在李嗣興身邊保護(hù)他。

　　那些普通的百姓似乎害怕他身邊的士兵，總是保持一定的距離。

　　這讓李嗣興沒辦法仔細(xì)觀察，但是李嗣興粗略看過，怎么也有兩三千人。

　　在山中行路，前后的隊伍會拉得很長。

　　李嗣興他們這三千人的隊伍前后拉了將近十里路。

　　“他娘的巖龍，你走路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叉腿?！崩钏门d罵道。

　　龍、虎、熊、豹正是這個四個人嘍啰兵的名字。

　　李定國將四個人分給李嗣興的時候，讓李嗣興給這四個人起名字。

　　他們是山中的拉吉人，據(jù)說是彝人的一支。

　　他們會認(rèn)賜予他們名字的人為主人，并且永世效忠。

　　難以思議，有人會有這樣的習(xí)俗。這些頭腦簡單的山里人，確實會出現(xiàn)這樣的認(rèn)知。

　　“少主，對不起，小的痔瘺犯了?！睅r龍?zhí)е瑮U還一臉抱歉地說道。

　　四人都是訓(xùn)練好的仆從，自然都是會漢話的。

　　李嗣興定睛看去，這個拉吉漢子的大腿內(nèi)側(cè)都已經(jīng)有黃色的膿液流下來了。

　　很難想象對方還能堅持抬著自己十幾天時間。

　　李嗣興想對自己剛才的話說聲抱歉，但是他是主人，說出道歉的話似乎不合適。

　　“巖龍，你這樣太不優(yōu)雅了。你們停一下，我下來活動一下?！崩钏门d下令道。

　　“是，少主?！彼娜祟I(lǐng)命。他們不會對李嗣興的話質(zhì)疑，也不會假惺惺地關(guān)心李嗣興。

　　他們都對李嗣興非常順從。

　　從這個小李嗣興的記憶中，李嗣興知道自己之前對四人并不好，經(jīng)常打罵四人。

　　給他們起這樣的名字，也不是因為這名字威風(fēng)，而是真的把他們當(dāng)做牲口看。

　　但是四人就像李定國說的一樣。無論李嗣興怎么對他們，他們都依然對自己的少主人忠心耿耿。

　　“巖虎你去前面找李千總，讓他暫停行軍?！崩钏门d對四人下命令的時候都要盡量簡單，要不然他們會聽不懂。

　　看著巖虎向前方跑去，李嗣興覺得這四個拉吉人也蠻可愛的。

　　雖然長的丑，但是他們至少還是黑頭發(fā)、黑眼珠。

　　他這里停了下來，后面跟著的逃難百姓隊伍也都跟著停了下來。

　　這些天來，他們之間已經(jīng)形成了默契。

　　李嗣興也不需要管后面的百姓，他們中似乎有人在管事兒。

　　李嗣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絲綢長衫，內(nèi)里是一件細(xì)棉布內(nèi)襯。

　　他抽出腰間的短劍，理出內(nèi)襯的下擺，用短劍一劃。

　　然后撕掉一根長布條。

　　剛才他已經(jīng)在路邊看到了一大叢野薄荷。

　　這種草在山中很常見，可以做調(diào)料，也是一種常見的草藥。

　　“巖龍，你過來一下?！?p>　　“是，少主。”巖龍躬身走了來，這次他的雙腿沒有叉開走。

　　但是姿勢比剛才更加別扭了。

　　“你把這個拿去讓巖熊嚼碎了放在你的痔瘺上，再用這個布條累一下?！?p>　　“少主，這是您的衣衫啊，小的……小的哪里配得上?！睅r龍哪里敢將少主的衣衫綁在自己的褲襠里呢。

　　“趕緊拿走，下次不要在我前面岔著腿了，不優(yōu)雅，知道嗎？”李嗣興端起了原主人的架子。

　　“對了，記得用我竹筒里的冷開水清洗一下，用嘴巴嚼草藥之前，也先漱一下口，用完了，將那個竹筒就扔掉吧。”

　　見到主人下命令，巖龍只好遵命行事。

　　不過他沒有找?guī)r熊幫忙，而是自己躲到一邊去上藥，因為那樣不優(yōu)雅。

　　巖龍發(fā)現(xiàn)主人最近越來越看重優(yōu)雅了，再這樣下去，主人說不定會將他們四個丑漢給扔掉，換上優(yōu)雅的漢人給他抬滑竿。

　　那樣的話，他們還到哪里吃飽飯呢？

　　用竹筒水漱口的時候，巖龍偷偷地喝了一口，那是主人賞賜的水。

　　需要用柴火燒沸騰之后再收到竹筒中冷卻。

　　主人說，喝了這水，百病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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