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十剎幻境

　　茫茫冰原間的那汪池水，蔚藍(lán)得仿若神跡。

　　那致命的藍(lán)色。美得不真實。

　　它靜靜鑲嵌在一片銀白中。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無聲的呼喚著每一個誤入此地的生靈，將它們溺死其中。

　　晴空萬里，陽光璀璨奪目。蒼穹的色彩與池水遙遙輝映，折射出萬縷光芒。

　　這些光縱橫交織，在天地間形成一面光鏡。

　　執(zhí)明站在池邊的雪地上，抬頭瞇起眼，望著幻境。其中空無一物。

　　緣分未到。

　　四周岑寂無聲。似乎有一種無形的氣場，彌散在周圍，讓來者不敢驚擾。

　　“爹爹，我們就這么等著么?！饼堁曇魤旱玫偷偷摹?p>　　“叫我執(zhí)明。如果你真愿視我為父，就把這份情義藏在心底?！?p>　　“執(zhí)明?！?p>　　“嗯?！?p>　　執(zhí)明輕輕在池邊踱步，“除了等待，別無選擇?！?p>　　龍妖安安靜靜蹲在地上，抬頭盯著光華耀目的幻境，似乎在思考著人生哲理。

　　南征小小聲的說，“魚魚，這里好美呀，讓人不覺的靜下心來?！?p>　　“嗯?！眻?zhí)明點頭，“難以想象，幻境中會隱藏著兇險之境。”

　　“魚魚。”南征又叫他，“我在你心里說話，你能聽見么?！?p>　　“能?！?p>　　“嗯，只有你一個人能聽到。所以我沒在你心里說過話，我害怕?！?p>　　“怕什么?！?p>　　“怕會被這個世界遺忘。永遠(yuǎn)變成你心里的一個聲音。時間久了，我怕你都會忘記我本來的樣子?！?p>　　“我不會?！?p>　　南征幽幽的嘆了口氣，“一路上，我想起了好多事。魚魚，不知不覺我們已經(jīng)走過了好遠(yuǎn)好遠(yuǎn)的路?！?p>　　“是?！眻?zhí)明用鞋尖踢著雪塊，“我都記得?！?p>　　“連我都快忘記自己最初的樣子了，好像我很像男孩子。”

　　執(zhí)明淡淡的笑了，“是很像。那是在夏天的傍晚，你穿著男生的衣服，把我給打醒了。”

　　“我打你了？”

　　“你扇了我一耳光。我當(dāng)時不知怎么的，就出現(xiàn)在那個世界里，昏了過去。你把我打醒，說了一堆我聽來莫名其妙的話，然后就被你裝在麻袋里，拖回了家。”

　　“是呀是呀，我記著這段。我當(dāng)時樂得跟什么似的，把你養(yǎng)在魚缸里，天天給你買海鮮吃，你好能吃的。”

　　“嗯，是吶，我當(dāng)時怎么胃口那么大，想來也挺好笑?！?p>　　“后來你殺人了。他叫什么來著，我都記不清了。我還有個好朋友，是她把你送到海邊的?！?p>　　南征聲音低了下去，“我還有爸爸媽媽，不知道他們還好么?！?p>　　“我會帶你回去的。你的樣子，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到時用滌塵做一個一模一樣的你?！?p>　　“可我現(xiàn)在變得好幼稚。”

　　“沒什么的，你只是變得簡單了。我喜歡如今的你，雖無城府，卻也難得。人世間太多的居心叵測，這也是我抵觸人類的原因?！?p>　　“可我還是想做回我自己?！?p>　　“你會慢慢長大的?！?p>　　執(zhí)明望向天空，湛藍(lán)墜入他漆黑瞳眸，將虹膜映得瑰麗絕倫。

　　他的聲音輕而縹緲：“我們都在改變?！?p>　　“是呀，執(zhí)明，我有時很懷念那時的你。懷念那時的我們。”

　　執(zhí)明笑了笑，垂下眼眸，鴉羽般的眼睫落下兩片陰影，“我那時感覺有些卑微，沒了法力，不能變成人身，連行動都要靠你們。我其實很憋屈的，呵?！?p>　　“我知道，你總覺得給不了我什么，卻和我在一起了。所以后來你才執(zhí)意要做手術(shù)?？砂盐覀儙讉€忙乎壞了?！?p>　　“真要謝謝你們。我總是闖禍，你們一直給我善后。等將來再見他們時，定要好好道謝?！?p>　　“你最該感謝的就是童哥了。執(zhí)明，我好想她呀，可她要是見了如今這么幼稚的我，就不會跟我做朋友了?！?p>　　“別瞎想?！?p>　　“也就你不嫌棄我，我有時聽自己說話都嫌煩。想想我之前是何等瀟灑呀，渾身的江湖氣?！?p>　　“嗯，確實，你很像個男人。”

　　“我后來不也當(dāng)了一陣子，你喜歡那時的我么？”

　　“不是很喜歡?！?p>　　“就是不喜歡……”

　　“太男人氣了，我不習(xí)慣?！?p>　　“我記得你打我了，我也不喜歡那時的你，兇巴巴的?！?p>　　“都過去了。小南征?！?p>　　“如果將來龍神放我們走了，你陪我回那個世界生活一段時間好么？”

　　“好。”

　　“嗯嗯，到那時我也長大了，我們?nèi)ズ莺菁堊斫鹈砸话?。在那人世間，縱情揮霍一次，去最遠(yuǎn)的遠(yuǎn)方?！?p>　　“好。”

　　“魚魚，你對我真好。我很知足。一想到這，我就有點想哭。如果有一天，我們走到了時間盡頭，我會多么多么舍不得你?！?p>　　“時間沒有盡頭?！?p>　　“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變成神明，這樣你會永遠(yuǎn)存在。我即使死去了，輪回了，也不必?fù)?dān)心找不到你?！?p>　　“說了，別瞎想?！眻?zhí)明繞到池水另一側(cè)，清淡的道，“小孩子胡思亂想，容易做噩夢的?！?p>　　“你真討厭。你不也是從小時候過來的。對了，你是小小魚的時候，淘氣么？”

　　執(zhí)明點頭，眼眸盈著笑意，“淘氣?！?p>　　“那你尿過床么？”

　　“我本來就睡在水里?！?p>　　“也是。你現(xiàn)在都不會害羞了。剛開始見到你時，你還會臉紅呢?！?p>　　“那時因為不熟悉?！?p>　　“我記得給你受傷的鱗片上藥時，你就害羞了，然后還裝出很淡然的樣子?！?p>　　“那時我……還沒經(jīng)歷過。”

　　“后來你拿我開刀了。”

　　執(zhí)明笑，聲音變得溫柔起來，“誰叫你激將我?！?p>　　“我其實很后悔的，在水邊打了你。我那時咋那么混蛋。”

　　“你還知道……”

　　“你一定很傷心吧。”

　　“有些。”

　　“你那時每天都在水塘里等我，讓我感覺很安心。無論我去了哪里，我都知道，你會在那里等我回來。”

　　“嗯。那條河邊的夕陽很美。我在水里望著路的盡頭，等你的車出現(xiàn)?？杀藭r，你卻不完全屬于我。而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和你的影子?！?p>　　“我現(xiàn)在屬于你了?！?p>　　執(zhí)明笑笑，“我也很想在回到那里，看看河面的夕陽。走走來時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