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羹遍地,鮮血滿屋。
方才還吃著火鍋唱著歌的四人,轉眼間刀槍相向,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還是人性的扭曲?
此時獄押司后堂偏廳門口轉出一名大漢,非是旁人,刑部通緝要犯,前獄押司劊子手,張鉞。
不錯,這一切事出古怪,便是張鉞手中的嗔念珠所為,初用此物,張鉞也不禁嚇了一跳,屋中四人死了三個,僅剩下雙眼流血的小湯,呆呆的立在那里,眼里木訥空洞,宛如行尸走肉。
張鉞收起嗔念珠上自己的炁,小湯登時癱軟,滿臉的驚恐。
這東西與其說是某種術,不如說更像是某種蠱毒,通過蠱師的炁來擴散的蠱毒。
張鉞擔心小湯喊叫,撿起地上撲刀抵住小湯下顎。
“別動?!?p> “誒,俺不動,不動?!?p> 小湯此時似乎已經(jīng)恢復理智,眼中逐漸清澈,見到屋中慘狀,不禁痛哭流涕,即便張鉞不殺他,他都不知道如何向上級解釋。
“我問你,張旺張姥姥在何處?”
“張姥姥,他……他。”小湯受驚過度,一時語塞,只知道哭。
“快他媽說?!睆堛X怒喝。
“張姥姥被關進地牢了?!?p> “具體點?!?p> “死牢最深處的那間?!?p> 張鉞目的達成,并沒有殺死小湯,而是用帕子一把捂住小湯口鼻,將他迷倒,接著迅速換上小湯的衣服。
來不及收拾眼前的殘局,張鉞轉身出門,雖然自己現(xiàn)在功夫不差,但刑部可不是自己家后花園,眼下必須盡快找到張旺,把他救出獄押司,這里的情況很快便會被人發(fā)現(xiàn)。
刑部獄押司大牢分為南牢,北牢,分管男監(jiān)女監(jiān)。地牢入口位于南牢深處,平時南牢值守一般也就是三班六人。張鉞不敢耽擱,故技重施。
借著雨勢,憑著隱炁術和壁虎游墻功順利潛入南牢,沒有驚動門口兩名守衛(wèi),直接來到南牢之內(nèi)。
走過一條長廊,穿過五道鐵門,張鉞來到南牢深處,三個獄卒正在內(nèi)廳斗蛐蛐,入口處有一個獄卒正在放哨。
獄卒剛看到張鉞,只見他一身衙役打扮,卻沒認出來是誰,張口想問,張鉞卻自己先壓著嗓子說:
“獄押司后堂的,奉命來找下齊哥?!?p> 齊哥是南牢班頭,這獄卒一看他是來找自己老大的,扭頭想招呼一聲,卻不料剛一張口,便被一塊帕子捂住口鼻,很快就頭暈目眩,不醒人事。
“咬它,咬它,寶貝兒霍驃騎?!?p> “咬它,咬死它,飛將軍?!?p> “寶貝兒咬它,這個月聽曲錢就看你了?!?p> “你拉倒吧,就你還聽曲,你是見那相好的吧?”
“哈哈哈哈……”眾人哄笑。
內(nèi)廳炕邊的炭盆中,火炭通紅,伴隨著噼啪的細微聲響,似乎有微量的木炭還沒充分燃燒。
而碗大的斗盆中兩位“將軍”則上躥下跳,你來我往,殺得難解難分。
兩只蛐蛐斗得精彩,三名獄卒看得熱鬧。誰也沒注意,看門的內(nèi)位,早已被人放倒在走廊拐角,始作俑者張鉞,悄無聲息在他們眼皮底下,溜之大吉。
寂靜的死牢長廊中,一陣騷臭腐爛發(fā)霉和血腥潮濕相混合著的刺鼻氣味悄悄攀上張鉞的胸膛,精準得鉆進他的鼻孔,刺激的張鉞身體的每一根毛發(fā)都炸裂開來。
“刺激,這味兒。好像小時候夏天的公共廁所?!?p> 雖然地牢也處在獄押司,但張鉞多年來只知道它的位置,還真沒親自體驗過,這里的犯人等級之高,不是他這個小劊子手可以隨便見的。
張旺能被押在這里,從某種病態(tài)的意義上說也是他的福氣。
張鉞在幽暗的壁燎光亮中小心潛行,耳邊偶爾傳來犯人們悲痛嘶啞的呻吟。
潮濕陰暗又氣味刺鼻的牢房,是老鼠蟑螂們的天堂。它們在大牢里肆無忌憚,賽跑,聚餐。甚至兩只大個蟑螂在一道鐵門前大打出手,簡直是對大孟國朝廷法律的褻瀆。
“吧唧”“咔嚓”。
張鉞使用一根鐵絲打開了通往死牢的最后一道鐵門,小心走進死牢。身后是兩只尚未決出勝負的狂妄蟑螂扁扁的片狀尸體,正發(fā)出細微的人類無法察覺的絕望聲響。
剛進死牢長廊,張鉞便察覺出有人的炁的接近,張鉞不敢怠慢,快步走向近處拐角,同時運用隱炁術和壁虎游墻功。
他后靠墻壁,倒提內(nèi)炁,將全身的炁附著在皮膚表面,整個人宛如一張薄木片緊緊貼在墻上,從側面看去很難發(fā)覺有人的存在。
遠處的炁越來越近,近到已經(jīng)可以聽到他輕微的腳步聲響。
“一個人,壯年獄卒,氣息平穩(wěn)但微弱?!睆堛X心里盤算。
那獄卒走近前來,轉過長廊拐角,撅著不可一世的倔強的嘴角,楞著眼睛巡視走廊的動靜,可張鉞近在咫尺,獄卒竟沒發(fā)覺。
他越過張鉞,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將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角落里獵手冰冷的雙眼中。而那雙眼睛正仿佛兩盞盛著磷火的燈籠,照亮著他即將踏上的黃泉之路。
“啪!”
對著獄卒后心,只隨手一掌,獄卒當場斃命。沒辦法,沾染蒙汗藥的帕子使用多次,藥效恐怕難以為繼。
施展壁虎游墻功的張鉞,一直潛行到死牢的最后一間,期間再未遇到其他獄卒。
透過冰冷的鐵欄,一個瘦弱的,小小的,毫無生氣的背影,逐漸被張鉞的雙眼照亮。
一頭烏黑卻沒有一絲油光的長發(fā)的發(fā)尖,早已爬過腳跟,伏在潮濕的遍是雜亂枯草的死牢的地上。
“張旺?張姥姥?”張鉞面前的炁很微弱,昏暗中看僅憑背影無法判斷他是誰,但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人很不對。
聽到張鉞的呼喚,“姥姥”的身體微微晃了晃。
“咯咯咯咯咯?!蓖瑫r在一陣瘆人的機器的運轉聲中,“姥姥”的身體沒動,但一顆頭顱竟然完全轉動過來。
那的確是一顆人頭,頭前凌亂的長劉海中間緩緩睜開雙眼,張鉞駭然發(fā)現(xiàn),那雙眼里并無光亮,有的只是無盡的殷紅的痛苦和爆燃著的幽藍的憤怒,正流著冰冷的黑色的眼淚。
“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