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投降

　　蘇暮將江浦笙的供詞拿給了陶子赫，陶子赫當(dāng)即讓人去府衙查問，得了一個確切的消息，的確有一個叫?；⒌谋I竊慣犯被駱州府衙通緝，但常年戰(zhàn)亂，駱州府衙只張貼了幾張通緝令便不了了之了。

　　至于江浦笙說的兩人的表親關(guān)系卻無從考證了，還有十一月初七日與江浦笙在城外樹林見面的男子到底是不是?；⒁埠茈y確定。

　　“先將江浦笙單獨(dú)關(guān)押，等把常虎抓到了一起審，到時候管你是鬼怪神仙自然會露出真面目。”陶子赫道。

　　蘇暮的手心里汗津津地，這個江浦笙到底是什么人，若真的抓住了?；⑹虑閰s不是江浦笙說的那樣，又該怎么辦？

　　他冒險又去監(jiān)牢見了一次江浦笙，他將獄卒都支開了，將一只燒雞放在了江浦笙的眼前：“你的布莊已經(jīng)被浮空司封了，至于你說的?；⒁惨呀?jīng)在追捕了，浮空司辦案一向快，相信不日就會有好消息傳來。但我要提醒你，若?；⒈蛔沓姓J(rèn)了你與他偷偷在樹林見面索要錢財(cái)?shù)氖?，你自是能從這里安然無恙走出去，但若是他不認(rèn)，或交代出別的，便是你遭殃了。”

　　江浦笙笑著扯下一只雞腿啃了一口，滿不在意，道：“下次記得帶酒來，有肉沒酒不成味兒呀?！?p>　　蘇暮一笑，意有所指：“還有膽問我要酒喝，你定然是個大人物?！?p>　　江浦笙啃著肉，頭都沒有抬一下，道：“我是個生意人，比較自來熟，軍爺不要見怪。還有，還是盡快將我的布莊解封了，我出事了沒關(guān)系，若是你們讓上頭的人賺不到錢那你們可就麻煩了?！?p>　　蘇暮：“你指的上頭人是……”

　　江浦笙：“自然是比你們浮空司、九重幫還要大的人?！?p>　　蘇暮心中了然，比九重幫還要大的人，定然是朝廷的重臣。

　　蘇暮繼續(xù)問道：“你的生意怕不只是布莊，康寧軍的生意你做不做？”

　　江浦笙終于停下了咀嚼，將手上的吃了一半的雞腿放回到案桌上，站起來四處望了望，確定只有蘇暮一個人，手伸進(jìn)懷里掏出一張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膩，輕聲道：“你得想法子救我出去?！?p>　　那帕子蘇暮眼熟，上面繡著三朵梅花，這樣的手帕蘇暮也有一塊，江浦笙是寧王的人！

　　蘇暮佯裝沒有在意，繼續(xù)道：“那得看你怎么自救，你如實(shí)招了便能從這里出去了?！?p>　　江浦笙唰地一聲，將自己的衣襟撕破了，從里面掉出一個布條來。蘇暮撿起來看，那熟悉的字跡讓他眼眶瞬間濕潤。

　　蘇暮沒想到這是一份寧王親筆寫給他的信，信頭第一句話是：聽說駱州氣溫驟降，入秋天氣嚴(yán)寒，哥哥安否？

　　蘇暮雙手不由輕微顫動，他此刻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兒，這封信儼然是他久別的親人。他甚至手抖到拿不穩(wěn)那封信。

　　信中寧王除了對蘇暮親切地問候，還有對當(dāng)下形勢的擔(dān)憂，信的最后讓蘇暮幫忙得到九重幫在駱州的兵力布防圖。

　　看完信，他連同信封一起投進(jìn)了火盆里。寧王的命令，他只有拼命去辦，更何況這是他“投降”以來，寧王交代給他的第一個任務(wù)，也許也是最后一個任務(wù)。

　　或許因?yàn)檫@場任務(wù)他付出生命，也許任務(wù)完成后，康寧軍攻下駱州城，他就再也不用做臥底了。

　　他在寧王的帳內(nèi)做一名副將，陶子赫是主將，原本極得寧王的信任的，可中央扶持的九重幫對康寧軍一再打壓，在葫蘆峽一役，孟遙臨將陶子赫逼進(jìn)了葫蘆峽缺衣少糧整整半個月，為了求生，終于在平威二十四年的深秋陶子赫叛逃了。

　　此前，寧王讓蘇暮帶領(lǐng)五百軍士就救陶子赫，臨行時將一張繡著“品”字排列著三朵梅花的帕子親手塞到了蘇暮的手中，說：“若陶子赫頂不住要降，你就跟著降，如果有一天有人拿著同樣一張帕子來見你時，那便是我派來的人?！?p>　　“王爺想讓我詐降？前路兇險，我還能再見到王爺嗎？還能再見到軍中的兄弟們嗎？”蘇暮心里是極不情愿離開寧王，離開康寧軍的。

　　寧王握住了蘇暮的手，語重心長：“康寧軍岌岌可危，只有哥哥能救，請勿推辭。我需要一個牢靠的人打入九重幫的內(nèi)部，幫我探取機(jī)密，這樣我、還有我身后的康寧大軍就可早日攻占皇都，那時你便是我的丞相。不然……只有埋骨他鄉(xiāng)，猶死而已?！?p>　　哥哥……蘇暮比寧王只大了半歲，他便喚他一聲哥哥。這讓蘇暮受寵若驚，他的內(nèi)心是糾結(jié)的，雖然眼下康寧軍的威勢一天不如一天，可他卻不想離開寧王，自打成了康寧軍的一員，他發(fā)過誓唯有馬革裹尸戰(zhàn)死沙場，沒有“投降”這兩個字。但寧王的命令他不能違抗，他只好帶了一百人的隊(duì)伍去葫蘆峽了。

　　他的結(jié)局和陶子赫一樣，非但沒有救出陶子赫，反而也被逼進(jìn)了葫蘆峽。

　　葫蘆峽的地如其名，只有一個入口可出入，且很狹小，峽谷里面卻很寬敞。陶子赫率領(lǐng)的軍士約有一千人，加上蘇暮帶來的五百人，都在這個峽谷中等死。

　　陶子赫憂心忡忡，從一個中年漢子一夜之間頭發(fā)變得花白，像是個遲暮的老人。

　　“我死不足惜，可我們這上千號的兄弟怎么辦？與其等死不如投降，給大家一條活路！”陶子赫搖了搖手中早已干涸的牛皮水壺道。

　　“將軍，我們再等等，寧王會派人來救我們的。”蘇暮心有不甘，他是真的不想投降，不管是真投降還是假投降。

　　陶子赫苦笑一聲，回頭掃視了一眼東倒西歪的兵將們，每一個都口唇干裂，毫無生氣。

　　“寧王不會再派人來了，就算來，下場也和我們一樣，我們早一天投降，不但給大家一條生路，也能提醒寧王，不要再上孟遙臨的當(dāng)?！碧兆雍盏?。

　　就這樣，他們向孟遙臨舉白旗投降了。

　　整整三年了，寧王對蘇暮沒有任何訊息，自他投降那天起，就像忘了他一般。他瞎子摸象般在駱州做著自認(rèn)為會對寧王、康寧軍有用的事。

　　蘇暮看著江浦笙，欲哭無淚，心里憋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