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稍縱即逝,于楚越,卻恍似人間千年。
雖有棲身的營寨,楚越變賣衣飾釵環(huán),也不過維持眾將士,數(shù)月糧草藥材。
“郡主,”鮑將軍終于開口道。
“不必多言,將軍只說,還有幾日?”
“不出三日。”
楚越聞言一驚,卻不動聲色。
“北苑有塊荒地,是否還能自給自足?!?p> “回郡主,春花秋實,春耕而秋收,怎么也得等個半載。”
楚越扶著額頭,想了半晌,“等不起了,吩咐下去,明日午夜,夜襲燕王的裴北糧倉?!?p> “我們只有區(qū)區(qū)不過五十數(shù)人馬,裴北糧倉重兵把關(guān),易守難攻,郡主三思啊。”
“將軍,”楚越啟齒一笑,“餓死街頭,戰(zhàn)死疆場,咱們哪里有得選?!?p> 趁夜,楚越單馬繞著裴北糧倉,環(huán)騎三圈。
五十數(shù)兵馬,楚親王府最后的一眾府兵,命運多舛,皆在楚越掌握??膳岜奔Z草軍布防嚴密,全無破綻,尋找突襲口,談何容易。
正自思量,意踟躕時,楚越不知,已有人暗中盯上了她。
此人正是燕北王二王子,荒漠瀚海,一面之緣。
“二王子?!?p> ”不許聲張。“王子思躕一番,笑道,”竟敢單槍匹馬,劫裴北糧草,奇貨可居,你既有膽量來,我豈能輕放。”
“傳令下去,今夜宴請眾將,美酒佳人,不醉不歸。”
一旨令下,城兵折了半數(shù)。楚越將兵,不費吹灰之力便攻入糧草城上。
楚越遙感不妙,收拾好糧草,待要撤退,不成想燕北王大軍忽然兵臨城下,將裴北糧倉圍得插翅難逃,楚越一時騎虎難下。
“郡主?!滨U將軍望著燕王怒火熊熊來勢洶洶,煞氣逼人。
“這裴北糧倉,多少出入口?”
“四面高墻層層壁壘,只有一道東城門?!?p> 楚越仰頭望天,“將那東城門敞開?!?p> 鮑將軍聞言不解:“郡主可有對策?”
“哪里是對策,”楚越望著漫天星辰,命運何其弄人,步步緊逼,揣度不定,“讓將士們吃飽喝足,都支棱起精神,將裴北城所有煙囪都燒的火旺生煙。”
燕北王身御窮其之威,力搏虎狼之勢,猜忌頗深:”擺這么道空城計,也想糊弄本王?!?p> 大王子狂妄放言;”父王,兒臣請命,代父剿匪?!?p> 燕王親將勸道:”北燕太子,身份尊貴,萬不能以身犯險?!?p> 不知何人從旁提點道:”今日若非二王子設(shè)宴裴北,斷然不會,讓賊人趁虛而入?!?p> 春宵帳下,正美人相伴,顛鸞倒鳳之時,二王子被眾人駕著,帶到了北燕王面前。
“父王,”二王子笑道,,“出了何事,我今兒剛擲下重金,買了千紅樓一曲蕭娘的新曲子,好難得讓眾將領(lǐng)一塊玩樂消遣?!?p> 燕北王見他流連脂粉,樂不思蜀一如往昔。
“燕齊,”燕北王道,”你今日設(shè)宴裴北,可知釀下大禍?!?p> 二王子醉意悠哉,聞言大驚:”父王贖罪,兒臣不過聽曲賞樂,花不了父王多少銀兩?!?p> ”孽障!“大王子拔劍相向,直要取其性命。
”住手?!把啾蓖醪粣?,轉(zhuǎn)念道,”燕齊,禍從你起,你便代父王進那裴北城,探探虛實?!?p> 二王子笑:”父王有令,在所不辭?!?p> 說罷將著數(shù)十親兵,招搖往裴北城門而入。
”郡主,來者不善?!?p> 楚越遠遠瞧著,是福不是禍,“傳我令,滿點天燈,誰也不許輕舉妄動?!?p> “把人請到府邸,清茶烹煮,佳肴美酒,另備一把上好成色的錦琴?!?p> 穆簾清影,水袖連綿,扶出琴音如纏如綿。
燕齊輕蔑一笑,翻身下馬,扦簾而入,琴聲驟停,人影恍惚間,撥琴之人三兩下已被摁在床塌間。
眾人聞聲持槍而入。
”叫他們退出去?!把帻R居高臨下道。
楚越從容一笑:“都下去吧?!?p> “姑娘好定力。”燕二王子低聲玩笑。
“深入虎穴,玩弄虎口,閣下,才是好定力?!背讲槐安豢旱?。
燕齊嚴絲無縫地將楚越死死壓在床褥里,緩緩貼近,“姑娘身上這道紫檀幽蘭的體香,叫人,流連忘返。”
楚越知道已被人識破底細。
“你想要什么?”
燕齊細細數(shù)過她眉眼:“我早說過,你是個聰明的主兒,既知我有所圖,不如再猜猜,我所圖為何?”
“你系出燕王親族,所圖莫不過,燕王寶座?!?p> 燕齊看著她,突然笑道:”說下去。“
楚越定睛看著她,”上次你喪命荒漠,便一時四面背敵,數(shù)陷險境,如今想來,上有王子威脅,下有小人構(gòu)陷,不得燕王寵愛,身世處境,可見一斑。“
“姑娘自身且難保,區(qū)區(qū)五十數(shù)殘兵,也敢空守裴北城倉,抗衡三萬燕王將領(lǐng)?!?p> 楚越目光堅定道:”笑話,我既敢抗衡三萬燕兵,怎會只將五十殘將,你那日荒漠迷途,看到的不過冰山片角,哪里知我府兵勢眾,父王又散盡錢財,招買兵馬,長安將門兵力,豈是你著鄙蠻燕人,可以揣度?!?p> 燕齊看著她的眼睛,淺笑逼問:”你父王散盡千錢兩,置辦起府兵,卻買不起糧草?“
楚越聞言色變,細想之下,抬眼看向他:”是你?“
”不錯,你這五十兵馬,可是我一個一個,放進城的?!?p> 燕齊翻身放開楚越,悠閑品了口茶道:”從現(xiàn)在起,姑娘,連憑姑娘的將士,都要聽我使喚。
楚越緩緩坐起來:“憑什么?“
”就憑,“燕齊轉(zhuǎn)身,”我要王位,舍了便舍了,你要的,卻是闔族五十性命?!?p> 楚越看著北燕王,眉宇風流萬種,瀟灑自如,耳上一雙窮其銀飾,大有北疆帥領(lǐng)戎馬半生的風范。
楚越環(huán)抱琵琶,撫琴于裴北城墻之上。
燕齊聞聲,落荒逃出城外。
“父王,那城中賊寇眾多,兒臣兵薄將寡,尚未探聽出虛實,求父王再給兒臣一次機會?!?p> 燕太子聽到城上琴音囂張,城內(nèi)燈火通明,煙火繚繞,又見二王子損兵折將,大有知難而退之意。
今日趁勢,除去二王子府中親兵黨羽,機不可失。
“父王,二弟赤心,誠感天地?!?p> 燕齊便如此,三度入裴北城,將所有衷肝義膽的府中親兵,皆一批批送入楚越手中。楚越一點,統(tǒng)共五千精良。
一曲盡,楚越信步走下城,輕蔑道,“區(qū)區(qū)五千,燕王三萬精銳,以一敵六,相差懸殊?!?p> 燕齊看著她魅影芊芊,步步生蓮,百褶穿花而下,道:“你以五十眾,尚能抗衡,我可是給了你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