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
天剛蒙蒙亮,門房王伍把大門敞開,正準備指使幾個年輕的下人,把大門前的階砌和街道清掃干凈。
這大門口是一家的臉面,必須在人們都還沒活動的時候就收拾齊整了。
剛邁過高高的門檻,王伍忽然愣住了。
門口的臺階上放著一個精致的木匣子,看樣式很不便宜,不知道什么人放在了這里。
王伍指揮著身后的一個年輕小廝把去木匣子給他捧過來。
小廝恭敬地聽話過去。
王伍是姚家的老人,年輕的時候是兩個老太爺身邊的人,后來年紀大了,做不了重活,自己又不想退休享清福,就主動請了個門房的工作。
家中尋常下人都很給他面子。
小廝把木匣子捧到王伍臉前,王伍伸手把匣子打開,忽然驚叫一聲,后退了兩三步。
里面竟然是一顆人頭!
什么人這么大膽,竟然敢將死人頭放在姚家的門口!
王伍收拾好精神,湊過去仔細查看人頭的面目,他的雙眼慢慢睜大,隨后發(fā)出一聲鬼號似的哭喊,抱起匣子就往后院跑去。
沒過多久,姚家主事的男人們都聚集到了二老的小院,為首的是姚述業(yè)和姚延宗。
姚述業(yè)神情萎靡,仿佛大病一場,完全看不到一絲神采。
其他的人也是一樣,雖然他們往日也腹誹過姚紹武的霸道,甚至因為權力爭奪起過小心思,可他們都明白,姚紹武是二老后姚家人中唯一有望四品的人。
可以說,姚紹武就是姚家保住四品家族聲威的希望。
因此,不管暗地里有什么怨言,他們都對姚紹武保持應有的敬重。
然而現(xiàn)在姚紹武竟然死了,頭被人裝進匣子里送了過來。
姚家眼看著被人斷了四品的希望,所有人都憤怒起來。
“這是誰做的?!”
姚廣賢的聲音隱隱帶著風聲,沉重的威勢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姚述業(yè)癱坐在椅子上,沒有回應。
姚延宗走近盛放姚紹武頭顱的木匣,往里面仔細看了一下,驚疑道:“里面有紙條?!?p> 說著他把紙條取出來,交到姚廣賢手里。
姚廣賢抬起手來,把紙條放到眼前,只見上面寫著一句話:“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
他呼吸急促起來,四品的力量不可抑制的散溢出來,整個小院化作一片廢墟。
“林洛!”
他咬著牙吐出兩個字。
這句話是他說給明通先生,讓明通先生轉(zhuǎn)述給林洛的,現(xiàn)在林洛又把這句話返回給他了,一同而來的還有他最心愛的孫子的頭顱。
林洛這是在向他挑釁!
下一刻兩道身影沖天而起。
姚廣德和姚廣賢兩兄弟凌空俯視著順德府全城,他們把中三品武者溝通天地的境界發(fā)揮到極致,感應著城中武道修士的信息。
兩兄弟迅速掠過全城,想要尋找出林洛的蹤跡。
可是在城中縱橫幾遍,卻一點信息也沒能發(fā)現(xiàn),姚廣賢氣急敗壞,吼道:“所有姚家子弟聽著,全部出動,給我把賊子找出來!”
姚廣賢的吼聲像是憑空打了一聲雷,迅速傳遍了全城。
姚府中,姚家人迅速集結(jié)整齊,潮水一般涌出大門,往城里的各個方向馳去。
半空中,姚廣賢和姚廣德向下看著姚家人在城里各處奔走,一邊感應著各處的元氣波動,看有無異樣。
忽然他們齊齊往云臺山方向看去,緊接著明通先生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姚廣德冷著臉說道:“明通,你可是要包庇林洛?!”
明通先生嘆息道:“當初紹武要殺林洛,你們兩位沒有攔下紹武,如今還有什么資格跟我說這個話。”
“紹武要殺林洛,林洛當然也可以殺紹武,兩位現(xiàn)在可愿和解,我可以替你們向林洛說和,他心中的怨氣應該化解的差不多了,我去勸說,說不定會奏效?!?p> 姚廣賢心中早被氣憤占據(jù),哪里會接受和解,冷哼道:“殺了我姚家麒麟兒還想和解,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我不光要殺了他,我還要把他挫骨揚灰,不這樣難泄我心頭之恨!”
明通道:“兩位不愿和解,我不勉強,只希望兩位不要親自出手,就讓后輩們自己去解決如何?”
姚廣賢眼睛微微瞇起來,說道:“明通,我們是幾十年的老友了,你這是在逼我們與你為敵??!”
明通先生搖了搖頭,說道:“如果要與兩位為敵,現(xiàn)在就不是我一個人來找你們了?!?p> 姚廣賢心中一凜。
這幾乎是在明著威脅了,他和姚廣德兩人加起來也只能暫時拖住明通。
如果明通把明達也叫回來,二對二,他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明通道:“言盡于此,希望兩位善自斟酌?!?p> 說完身體一閃,消失在兩人面前。
姚廣賢和姚廣德對看了一眼,他們都明白明通的意思,如果他們兩位親自出手對付林洛,明通會把明達叫回來,到時候就是姚家和明誠書院全面開戰(zhàn)了。
可如果他們兩個能袖手自隱,明通也不會出手,就讓下一輩自己去處理,就算林洛死在姚述業(yè)他們手中,也是他自己的造化,誰也怨不得誰。
二老沉吟片刻,明通的威脅他們不能不顧忌,隨即想到,姚述業(yè)和姚延宗二人都是久已進入六品的武者,林洛再怎么也不可能從他們手下逃出命去。
當下二老返回姚府,立即有下人帶口信給姚述業(yè)和姚延宗兄弟,口信只有一句話:“無所顧忌,必殺林洛!”
姚府所在的大街盡頭是一家賣早餐的小攤販,老板疑惑地看著姚府的人來來回回地在攤子前面奔走。
他一邊把客人點下的早餐放在桌上,一邊嘆息道:“姚家這是出了什么事,忙忙活活的,怪嚇人的?!?p> 立即有客人接話道:“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沒見剛才兩個老祖宗都出動了?!?p> 姚家二老飛身上去,動靜不小,全城的人都看在眼里。
姚家二老早就不親自過問家事,能勞動這兩位出馬,事情肯定小不了。
林洛就坐在小攤的一張桌子上,等著老板給他上餐,他穿著一件破爛了棉襖,這是他在郊外從一個農(nóng)戶家里偷來的,穿上之后,他像是真的成了一個進城的農(nóng)家人。
他就這么自然地坐在姚府旁邊的小攤旁邊等著吃飯,姚家人在他身邊來來回回走了幾遍,從沒有人注意過他。
姚廣賢剛才在半空中的喊話他也聽見了。
他心中冷笑。
說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不過是沒傷到自己的根本利益罷了,因為沒傷到自己的根本利益,所以能不咸不淡地說些屁話。
說到底不過是我能殺你,但你卻不能傷我,這么一套強盜邏輯而已。
司天光說他們并沒有解不開的仇怨,姚廣賢則說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本質(zhì)上,他們不過是根本沒把襲人的命放在眼里,他們不覺得這么一個卑賤婢女的命是什么跨不過去的檻。
林洛就是要讓他們明白,一條命的分量到底有多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