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依言走進小院,問道:“老丈怎么稱呼,為何住在這妖魔禁區(qū)中?”
老翁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只是個尋常獵戶,哪里獸多易于謀生就住在哪里?!?p> 林洛當然不會信,能在妖魔禁區(qū)內(nèi)活著,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見對方不想說,當下也不再追問。
只聽老翁又道:“你要出禁區(qū)?”
林洛連忙道:“正是,還請老丈指點?!?p> 老翁哼了一聲,拿起身旁的旱煙吸了兩口,說道:“外面世道擾攘,哪有這里清凈,何必定要出去呢?”
林洛苦笑道:“多謝老丈美意,只是外面還有些人讓晚輩放不下,只好辜負老丈的勸誡了?!?p> 老翁冷笑道:“欲網(wǎng)情關,害死多少英雄好漢?!?p> 頓了下又道:“也罷,天色不早了,你且在這休息一晚,明天我?guī)愠鋈グ伞!?p> 林洛大喜道:“多謝老丈!”
林洛當晚就在老翁家里住下了,吃晚飯的時候,他見到了老翁的家人,一個老婆婆,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應該是二老的兒子。
男人雖然已經(jīng)三十來歲,可是看神情氣質(zhì),竟如同少年一般,處處透著一種稚氣,見林洛身上衣物破爛,他忙不迭地進屋取出自己的衣服鞋子,讓林洛換上。
等林洛向他道謝,男人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他從沒聽說有道謝這回事。
吃過晚飯,老翁把他安排進客房休息。
林洛已經(jīng)風餐露宿近一個月,早就身心疲憊,可他還是不敢睡去。
老翁一家對他十分友善,可他不敢冒險去相信別人,尤其是在這么一個充滿秘密的地方。
他心里這么想著,可不知怎的,竟然忍不住打起瞌睡,不一會兒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聽到老翁在喚他:“后生,起來了,我送你出禁區(qū)?!?p> 林洛迷迷糊糊地跟著老翁向外走去,出了院門,走了不到一刻鐘時間,只聽老翁道:“后生,到地方了?!?p> 林洛向著老翁指示的地方看去,他精神一震,瞬間清醒過來,眼前竟然是順德府東門,他之前離開的地方。
他回頭去看,眼前是筆直的官道,哪里還有禁區(qū)的景色。
短短不到一刻鐘時間,老翁竟然帶著他跨越了近千里路,回到了順德府城。
老翁道:“后生,就送你到這了?!?p> “你身上有神靈眷念,我本想留你在禁區(qū)享受清凈,奈何你執(zhí)念太深?!?p> “提醒你一句,眷念你的那位神靈恐怕情況不妙,你要多做準備,不然恐遭牽連?!?p> 說完,老翁身形變淡,消失在林洛的眼前。
神靈眷念?
林洛皺起眉頭,他接觸過的神靈只有兩位,一個是汶水村的鄉(xiāng)神,另一個則是之前追蹤人魔時遇到的李公。
如果說遇到麻煩,多半是指李公,可為什么會牽連到他?
可供分析的信息太少,林洛暫時把事情放下,開始想剛才的老翁。
片刻工夫帶著他穿越千里,這不是武道修為能做到的,再加上老翁表現(xiàn)的對神靈的敬意。
林洛立即想起一種人,元神道!
也只有他們才有這么神奇的能力了。
林洛心中贊嘆,可他無暇再去猜測老翁為何如此友善,竟然直接把他送回了順德府。
或許他只是看在某位神靈的面子上照拂他也說不定呢。
他現(xiàn)在只想趕快回家,去見闊別已久的家人。
他這次離開只隔了一個月左右,可其間幾經(jīng)生死,他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熙川郡地處大梁東南,每至冬日,地氣蒸騰,常常陰晴不定,一個月中倒有一半的時間在雨中。
細密的雨滴從天上落下來,打在林洛的臉上,這并沒有讓他不舒服,相反,絲絲涼意讓他更加清醒的意識到內(nèi)心的思念。
他從東門入城,半刻沒有停歇,直奔云臺山而去。
上了山,路過書院前門,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往上,直奔幼微的別苑。
他腳步快,只不過片刻工夫就到了幼微別苑的位置。
眼前的景象讓林洛呆住了,幼微的幾間小屋已經(jīng)消失不見,原地只剩下一片灰燼,不知什么時候的一把火將所有事物都掃蕩干凈。
發(fā)生了什么?!
林洛心沉了下去。
他轉(zhuǎn)身往書院跑去,外院的講堂中,眾多書生正在聽講,林洛闖了進來,驚起了一片喧嘩。
給諸生講課的是白無憂,見到林洛,白無憂露出驚喜的神色,道:“林師弟,你還活著!”
林洛兩個大步跨到白無憂面前,問道:“白師兄,幼微可在內(nèi)院,她別苑那邊出了什么事?”
白無憂臉上罩了一片陰影,說道:“師妹在里面,你...自己去問她吧?!?p> 林洛沒做停留,急急忙忙地跑進內(nèi)院。
李幼微正和明通先生在內(nèi)院的講堂里修行,見到林洛,她先是一喜,隨即喜色褪去,臉色變得煞白。
明通先生寬慰道:“林洛你終于回來了,沒事就好??!”
林洛向明通先生行禮后,轉(zhuǎn)向李幼微,問道:“幼微,發(fā)生什么事了,襲人呢?!”
李幼微囁嚅道:“師兄,我對不起你?!?p> 林洛心涼了,怒道:“說,襲人呢!”
李幼微道:“是姚紹武,你走后第三天,姚紹武闖進我的小院,想要殺襲人妹妹,我和他打了起來,擔心波及到襲人妹妹,我把他引去山下,等姚紹武被先生驚走后,我趕回小院,屋子已經(jīng)燃起了大火,襲人妹妹就在里面,沒能...沒能逃出來?!?p> 李幼微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后幾乎微不可聞,她眼中蓄滿了淚水,馬上就要流下來。
林洛走前那么鄭重的把襲人交給她,讓她代為照看,她答應的好好的,可襲人竟然在她手中殞命,這讓她哪里還有臉面站在林洛面前。
李幼微的話像是一柄重錘,猛地砸在林洛胸口,讓他頓時呼吸一塞,頭腦中嗡嗡直響,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想些什么,只覺意識中一片空白。
明通先生嘆息道:“這也怪我,那一陣我急著修復鎮(zhèn)魔臺的小屋,竟然被人抓住了機會?!?p> 修復鎮(zhèn)魔臺小屋當然不是尋常的修一間屋子而已,它需要文士銘刻很多印記,這才能發(fā)揮效用,讓周圍的人的讀書聲鎮(zhèn)壓屋中之人的魔性。
若非明通把精力用在修復鎮(zhèn)魔臺上,不可能有人在他周圍這么近的地方行兇。
林洛喃喃道:“先生,這不怪你?!?p> 頓了一下,又道:“幼微,帶我去看看襲人好嗎?”
幼微點了點頭,帶著林洛出了書院。
別苑舊址往前再走幾十步是一處懸崖,崖邊有一座新墳,這處墳地是被人用絕強的力道在堅硬的石壁上挖掘而成,只要此山不倒,這塊墳地也絕不會毀壞。
林洛呆呆地站在墳前,腦袋還在發(fā)木,他想要回憶一下襲人的點點滴滴,可腦筋無法轉(zhuǎn)動,他從自己意識里抓到的只是空白。
怎么回事?
不應該?。?p> 他感覺很困惑,襲人死了,這種事怎么可能發(fā)生呢?!
烏云散了又聚,大雨歇了又來,白天過去,夜晚降臨。
林洛在墳墓前面失魂落魄地站了一天,渾身被雨水濕透。
李幼微也在旁邊陪了他一天,她覺得不如此,不能緩解她心里的歉疚。
忽然,林洛機械地轉(zhuǎn)過頭來,問道:“確定是襲人嗎,萬一...”
萬一你看錯了呢?
李幼微心里一酸,眼淚登時落了下來,她連忙把頭轉(zhuǎn)向一邊:“師兄,對不起...”
是了,幼微怎么可能不再三確認呢。
林洛慘然一笑,他蹲下來,撫摸著墳前的墓碑,似乎是在回復李幼微,又似乎在喃喃自語:“你沒錯,是我錯了,我明知道世上盡有披著人皮的豺狼,他們專好吃人,可我卻心存僥幸,處處退讓,終于將自己人送進了狼口。”
“是我錯了?!?p> 林洛的眼睛越過墓碑,向著山下看去,順德府全城都映在他眼中,萬家燈火就在他腳下,好像滿天繁星被從夜空中移到了大地上。
襲人本是萬家燈火,現(xiàn)在成了天上的星。
他抬頭向上看去,烏云把星空蓋的嚴嚴實實,冰涼的雨水打在他臉上。
襲人,你走得慢些,待我去殺滅這些豺狼!
糖炒栗子1994
為襲人一大哭,我很喜歡這個姑娘,雖然以我的筆力沒法把我想象中的好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