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烈火焚山
已經(jīng)即將結(jié)束的秋末,風中依然帶著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燥熱。秋蟬凄厲的哀鳴在林間回蕩,似乎在預兆著什么。
王二把手伸出胸前的盔甲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紅色的荷包,荷包散發(fā)著淡淡清香,上面繡著兩個字:平安。
粗糙的手掌輕輕撫摸這個小小的荷包,似乎這個不起眼的小物件,能讓他心中感到安穩(wěn)。
“嘿,又在看你娘繡給你的荷包?。 ?p> 一道粗曠的聲音響起,布滿裂痕的大手遞過來一張黃粱餅,劉大狗小心的趴下,嘴里還嚼著黃粱餅。
王二接過餅,將荷包收起,翻身斜靠在旁邊的樹上。
咬了一口干硬的餅,艱難吞下之后,王二笑嘻嘻的說道:“俺被強征入軍的時候,正好俺媳婦生下了一個兒子。俺娘取名平安,希望俺能平安回家?!?p> 劉大狗咽下最后一口餅,拿起水壺喝了一口,順手遞給王二。
“嘿嘿,咱們當兵的,不就希望最后能夠平安回家嗎?不過萬一要是不小心戰(zhàn)死,家里還能得到一大筆撫恤金呢。我聽說啊,足足有十兩呢!”
王二連忙放下餅,難以置信的問道:“十兩?這么多!俺在鎮(zhèn)上做工一年,才能賺到一兩。”
劉大狗咧嘴一笑,滿口黃牙便露了出來。
“瞧你那點出息,據(jù)說離人每月的軍餉,便有十兩呢。要是一個不小心死了,家里能得到五百金的撫恤。不僅如此,家中的孩子還能去書院里免費讀書呢!”
王二兩眼放光,“真的?俺聽說離人此次來,是為了收復故土。莫非,我們以前就是離人?”
劉大狗拍了一下王二的腦袋,笑罵道:“想什么呢,離國自建立以來,不過才三年多。收復故土這話,也就騙騙你們這些傻小子。”
王二咬了一口餅,嘴巴下意識的咀嚼著,但滿腦子都是劉大狗所描繪的畫面。
大離,到底是多讓人向往的一個地方啊!
王二吃完最后一口餅,依然感覺腹中有些饑餓,無奈只能多喝點水壺中的河水。
劉大狗翻過身子,嘴巴里叼著一根草,含糊不清的說道:“等打完這一仗,我們應該就能回去了。嘿嘿,怡春樓的小翠估計還在等我呢!”
王二點點頭,“俺也要回去看一眼俺娘,把俺攢下來的這三兩銀子給送回去,讓俺娘買點面吃?!?p> 劉大狗咧嘴一笑,眼中滿滿的思鄉(xiāng)之情。
山腳下的營帳里,喝的酩酊大醉的王峰斜躺在矮床上,懷中還抱著一壇酒。
原本桌上碟子里的肉食,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掉落在地,沾滿了灰塵。
一武將滿臉通紅,放下手中酒杯,開口道:“將軍,我等怕是不敢喝了。萬一耽誤了戰(zhàn)事,離軍乘機度過雙子山,主公怪罪下來,怕是……”
王峰踉蹌著起身,不耐煩的說道:
“本將麾下八萬精銳,皆是埋伏在了兩山之上,檑木,滾石更是數(shù)以萬計。李青痕那等武夫,倘若來犯,定然教他葬身于此!”
那員武將話未說完便被打斷,滿臉尷尬之色,無奈之下,也只好悻悻的閉上嘴。
王峰端起酒壇,正欲痛飲,卻被一聲凄厲的喊聲打斷。
“不好了,雙子山起火了!”
王峰瞬間清醒過來,渾身的醉意消失的無影無蹤,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道:“剛剛他在喊什么?”
“好像在說什么地方著火了?”
開口之人滿臉醉意,神智恍惚。
王峰神色駭然,連忙掀開營帳的門簾走了出去。
熊熊燃燒的大火映紅了大半邊天空,滾滾黑煙沖天而起,一陣風吹來,空氣中夾雜著一股令人惡心的肉香味。
王峰一陣反胃,半跪在地開始嘔吐起來,片刻后,直起身子,失神的呢喃道:“完了,全完了。”
八萬精銳,被一場大火燒了個一干二凈。
大火肆意橫行,煙塵彌漫中,一個身影渾身被燒的黑焦,無力的倒下。
面容模糊不清,兩行清淚自干癟的眼眶中流出??樟粝乱痪浔淮蠡鸱贌蓛舻哪剜氄Z。
娘,兒回不去了。
沖天而起的大火肆意燃燒,將雄偉險峻的雙子山化做了人間煉獄。業(yè)火肆虐的林中,無數(shù)燒焦的尸體散發(fā)著令人反胃的惡心香味。
瞳孔中倒映出眼前這片令人窒息的場景,文儒表情淡然,手中羽扇輕搖,只是一動不動的盯著熊熊燃燒的雙子山。
“鳳凰棲于梧桐樹上,雙翅一扇,便有焚山煮海之能。吾比之鳳凰,還是差了一點?!?p> 文儒淡漠的道出這么一句,讓殿內(nèi)眾人皆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或許這樣的手段在其他人看來,有些過于滅絕人性。但只有李青痕知道,這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當年文儒隨著李青禾攻打月柔四部,趁著秋風肆虐之時,一把火焚燒了整片月柔大草原,熊熊大火燃燒了整整半年。
近千萬月柔人被大火活活燒死,連同牛羊牲畜,全都燒的一干二凈。
僅此一戰(zhàn),便打斷了游牧民族的脊梁。
至今過去了十幾年,各草原部落依舊對李青禾俯首稱臣,年年進貢,歲歲朝拜。
稱雄大離的幽涼鐵騎,幾乎所有戰(zhàn)馬都是各大部落提供的。
由此可見,文儒之心狠手辣,非常人所能及。
李青痕回過神來,出口打斷了沉默。
“文儒先生,你是如何得知敵軍在午時潛入了雙子山呢?”
文儒淡漠一笑,并沒有故作高深,反而耐心的解釋道:“本該因為受驚而飛離雙子山的林間鳥,直到正午時分,一個也沒有非出來。
所以我斷定,敵軍為了避免打草驚蛇,用某種方法射殺了林中鳥?!?p> 文儒并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并非是故作高深。只是對方用的方法,連他一時半會也想不通。
李青痕點點頭,原來如此。
身后的呂溫等武將連連點頭,皆是一副我懂了,原來如此的模樣。
文詡眉頭一皺,這種手段有失天和,想來還是少用的好。于是他心中決定,下次定然要出口阻止文儒施展這種計策。
手中羽扇輕搖,文儒狹長的眸子微微瞇起。
“看這天色,似乎,要下雨了。”
半個時辰個后,火勢逐漸減弱,絲絲縷縷的黑煙開始緩慢向上。
傍晚,熊熊燃燒的大火終于停止了。
大火肆虐之下,附近的空氣幾乎都被灼燒殆盡。就連吹過的一陣微風都變得無比燥熱,夾著令人心煩的窒息感。
不多時,天空中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伴隨著片片雪花。
至此,眾人看向文儒的眼神更加恭敬了。
李青痕負手而立,任由雨滴和雪花落在肩頭,發(fā)梢。
“大雨過后,想必天氣會逐漸寒冷了。
諸將聽令,留下一萬士卒掩埋山上的尸體。其余大軍趁著這場雨,整軍度過雙子山,本都督要在天亮之前,集兵在虎牢關(guān)前?!?p> 眾將轟然抱拳,肅聲道:“諾!”
夜幕降臨,五十萬幽涼鐵騎在前,大軍手持火把,緩緩度過被燒焦的雙子山。
一場大火,帶走的不止是數(shù)萬性命,還有諸侯聯(lián)軍的軍心。
虎牢關(guān)內(nèi),袁山端坐在上首,臉上帶著笑意。
這種大權(quán)在握的感覺,讓他有些飄飄然。
“盟主,離軍一把火燒了雙子山,又趁著大雨行軍,如今距離虎牢關(guān),不過數(shù)千里了。我等,該如何是好?”
一面色蒼白的中年開口,語氣顯然有些焦急。
領(lǐng)軍之人是號稱大離第一虎將,鎮(zhèn)西王-李青痕。其武力無雙,與鎮(zhèn)東王李青武并稱萬人敵。
這二人不僅是武帝的手足至親,更是其出作心腹,入當爪牙的左膀右臂。尤其是李青痕,先是統(tǒng)兵平定九州之亂,隨后又攻滅西楚,說其功蓋一國,也絲毫不為過。
如今又統(tǒng)帥數(shù)百萬大軍,朝南大陸用兵,可見武帝李青禾對其之信任。
袁山聞言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之色,凝重道:“李青痕其人本侯也有過了解,不同于李青武那般只會使用武力的匹夫。
其人不僅武力冠絕離國諸將,用兵更是一流。在離國諸多武將中,除了那三位上將軍,本侯最忌憚的就是此人了。”
眾諸侯默然,離國頂尖名將,猛將層出不窮。
一武將有些不爽了,抱拳一禮,語氣十分傲然。
“不過區(qū)區(qū)一個李青痕罷了,草莽賤民,豈能成大事?他若敢興兵來犯,本將定然斬下他的頭顱,掛在虎牢關(guān)城門之上!”
此人名叫常春,人送外號常三刀。乃是慶國一等一的頂尖猛將。其自持無雙武力,為人傲慢無比,聯(lián)軍中許多人都有些看不過。
左邊一負手而立的武將冷哼一聲,不屑道:“李家自春秋時期,就是玄武大陸頂尖的名門望族,更是法家巨頭,李然之后。家學淵源,傳承久遠,又怎么會是你口中的草莽賤民呢!”
常春對虞封的話不屑一顧,但自知理虧,只是狡辯道:“虞將軍這話,豈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虞封淡漠一笑,并未出口反駁,但眼神極其嘲諷。
角落里的一中年漢子見狀,只是低聲嘆了一口氣。這些人分開,便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將,雄主。若是匯聚在一起,不過是些烏合之眾罷了。
中年人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心道:看來匡扶大慶的偉業(yè),還需靠我楚玄啊。
趁著諸侯扯皮之時,楚玄悄然離開。和自己的兩個結(jié)義兄弟,帶著麾下僅有的八千兵馬,朝著虎牢關(guān)相反的方向離去。
楚玄看了一眼身后的虎牢關(guān),眼中浮現(xiàn)出堅定之色。高祖之偉業(yè),將在皇室宗親楚玄的手中得到重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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