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知道,韓將軍……韓逆雖然是作亂了,但韓家一門三柱國,親自擒下韓逆的上柱國韓公雖然滿口都是家門不幸,但也叮囑了我們,務(wù)必好生待他侄子,到了潼關(guān),韓引弓將軍也這么說,沿途還有無數(shù)韓氏舊部門人這般說,我們?nèi)绾胃疫`逆?所以一路上都是以禮相待。
“其實早在長安開始,韓逆就對我們說,他此去必死無疑,不醉生何以夢死?我覺得也挺有道理的……
“一開始是韓逆自己喝,出了長安后我們就開始陪他喝,一直沒問題……
“后來過了潼關(guān),東都在望,又被雨水阻塞了道路,就更加隨意了一些,干脆連喝了三日,前兩日都好好的,都是他不省人事,我們好好的回去,結(jié)果最后一日聽說路通了,忽然便是我們喝的不省人事了,醒來后他就人沒了……”
西都派出的押送隊伍里,能做主的大約有三個人,一位是金吾衛(wèi)的都尉,一位是刑部派來的員外郎,最后一位,理所當(dāng)然是位北衙的公公。
而這三位,居然都陪著喝酒了。
“事情就是這樣了?!?p> 傍晚時分,桃林驛大院內(nèi),等出列迎接的三人大約說完后,錢唐立即看向了白有思。“巡檢以為如何?”
“胡大哥以為如何?”白有思反過來看向了胡彥。
“必然是有預(yù)謀有接應(yīng)的?!焙鷱┪⑽櫭??!岸啻物嬀坡楸钥词兀鋈幌滤?,下藥后開鎖逃竄沒有驚動任何人,夏雨連綿道路泥濘,出去躲藏,也都是要有人接應(yīng)的……但若是這樣的話,就又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預(yù)謀到底有多精細(xì)?”
“不錯。”錢唐也皺起眉頭?!斑@個藥多半是接應(yīng)人下的,但下藥的時機是怎么定的?按照日期、地方,還是臨機決斷?若是臨機決斷又是誰來決斷,臨什么機?最有意思的就是在桃林驛遇到前方山洪沖毀道路,被迫等了三日,而等道路修好后將要出發(fā)時,也是人最松懈的時候,忽然發(fā)動……難道山洪也在他們計劃中?”
白有思又去看張行。
張行無奈,只能敷衍點頭:“巡檢,錢白綬的意思大概是說,要考慮到押送官兵有內(nèi)應(yīng)這種可能?!?p> 白有思無語至極,她當(dāng)然懂得這個意思,她是想聽聽近來表現(xiàn)出色的張行有沒有別的見解,想升官,總得干活吧。
然而,張行也很無奈,因為這本就不是他在行的地方,而且人家錢唐這般用心,明顯也是感覺自家地位受到威脅才這般的,自己還來火上澆油嗎?
實際上,當(dāng)日南城行動后,被他這條鯰魚給激起來的,可不止是一個人。
“總而言之,”錢唐點了下頭,總結(jié)愈發(fā)急促。“下官以為,此事應(yīng)該從內(nèi)應(yīng)查起……而真要是有內(nèi)應(yīng),也應(yīng)該是在這三位之中才對,此時正當(dāng)嚴(yán)刑拷打,審問周詳。”
剛剛抵達(dá)桃林驛的錦衣巡騎們,外加押送隊伍原本的金吾衛(wèi)官兵、刑部吏員,還有桃林驛本身的官吏,滿院子人齊齊去看三位押送頭目。
而隔了片刻,那位刑部員外郎方才醒悟:“這是要嚴(yán)刑拷打我們嗎?懷疑我們是內(nèi)應(yīng)?”
白有思點了下頭。
“不是。”那位金吾衛(wèi)都尉面色發(fā)白,趕緊伸冤?!叭羰沁@般,我們?yōu)楹尾桓n將軍走???”
“這位巡檢?!弊詈竽俏还惭柿丝谕倌??!拔沂菍m里的人,歸北衙管……”
“三位,三位。”李清臣扶刀上前,捏著刀把不耐煩提醒?!澳銈?nèi)荒b傻……韓世雄是什么身份?這種潑天的案子,他既然逃了,你們?nèi)贿€能是個官嗎?還真把自己接著當(dāng)官啊?還歸北衙……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今日真冤枉了你們那又如何?打死了也活該啊,更不會有人替你們伸冤!”
“扒了這三個罪囚的官服,帶到柴房門前吊起來,先抽二十殺威鞭,再來說事!”白有思會意,冷冷下令。
無論如何,這位巡檢在雷厲風(fēng)行上,總是不弱于人的。
三人目瞪口呆,手腳冰涼,卻早有錦衣巡騎一擁而上,開始扒除官服,三人本能掙扎鳴冤,卻被巡騎七手八腳,揮起刀鞘,先劈頭蓋臉抽了七八下,弄得鼻血四濺。
而這一幕,早驚得驛站大院里其他押送官兵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欲逃竄。
“這位巡檢!”
就在慌亂中,那位衣服被扒了一半,露出半個雪白膀子的刑部員外郎忽然抱住了一名巡騎的大腿,低著頭向著持劍而立的白有思方向就勢檢舉?!拔矣惺虑檎泄俏豁n公公,路上收了韓將軍……韓逆五十兩金子,走到潼關(guān)還跟韓引弓將軍攀了本家,若論內(nèi)應(yīng),必然是他最有可能!”
“說的不錯?!?p> 那名金吾衛(wèi)都尉也趕緊咋呼?!绊n老狗本是太監(jiān),自己覺得自己能借著北衙庇護逃出生天,反而是逃了也沒去處……跟我們二人不一樣……就該是他!”
“你們兩個王八蛋!”上身衣服被完全扯開,褲子都扒了一半的韓公公又驚又怒,放棄反抗之余卻是眼淚也跟著下來了?!笆斟X的時候,沒你們的份嗎?韓引弓將軍要我們照顧韓逆的時候,是誰直接就跪下叫將主了?最后一天喝酒的時候,我說路好了先趕路,又是誰拽的酸文,說什么且再醉半生?怎么就全推我身上了?”
然而,不管三人如何辯解攀咬,白有思都只是冷冷不言,而巡騎們自然不會顧及,只將這三人官服扒光,各自留著一條褻褲,真的就吊到柴房屋檐下,當(dāng)眾狠狠抽了二十殺威鞭。
然后人也不給放下來,衣服也不給換,直接就讓錢唐領(lǐng)著四五個手狠的過去細(xì)細(xì)的問。
每問兩句,就要有人哀嚎兩句,加上被驚動的驛站黃犬時不時來吠,真真宛如配樂。
與此同時,胡彥早已經(jīng)帶著秦寶等幾個老實認(rèn)真的,開始詢問酒水來源、查驗驛站布局,分析逃跑路線。而李清臣也背起手來,昂然去給押解隊伍里的吏員、軍士們介紹白巡檢家的背景,并展示蓋了靖安臺中丞曹公大印的文書……
一時間,倒也顯得有模有樣。
這是當(dāng)然的,白有思的巡組本就是靖安臺位列第二的巡組,既有白有思這種高端武力加頂級貴族做核心與上限支撐,也有胡彥這般經(jīng)驗老成的輔助夯實基礎(chǔ),更有錢唐、李清臣、秦寶這種出身不同、性格不同,卻普遍性可以稱之為年輕才俊的骨干做架構(gòu)。
加在一起,足以不弱于任何靖安臺同儕。
相對來說,反倒是張行能迅速成為其中一員,并被認(rèn)可,甚至隱隱拔尖,以至于被白有思暗暗寄予重望,倒是能說明他孬好還算半個人物了。
不過,就在所有人都在使出看家本事,準(zhǔn)備替自家巡檢分憂之時,此時的張行卻顯得有些不夠上心——傍晚時分,他在白有思注視下,扶著刀子,迎著晚霞,走入了桃林驛南面的桃樹林中,開始摘桃子。
時值盛夏,桃子還是很好吃的,驛站官吏此時被嚇得不輕,哭都來不及,又不敢放狗攆的。
吃了大約三個桃子,弄得滿嘴都是毛的時候,青天大老娘們終于忍不住了,直接抱著長劍走了過來,臉色也黑的可怕:
“張行,你很閑嗎?”
張行沒有著急回答,反而將一個大桃子遞了過去。
白有思怔了一下,然后巍然不動。
“是這樣的,我有個家傳寶貝,巡檢應(yīng)該見過一次。”張行無奈將桃子換手,然后從懷里將那個羅盤掏出來給對方看了一眼?!叭粢胰?,有奇效……換言之,只要巡檢你想,我現(xiàn)在就能給巡檢找到韓世雄的位置,生能見人,死能見尸……到時候,巡檢替家里了了一檔子事,我升官,兄弟們發(fā)財,萬事妥當(dāng)?!?p> 白有思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卻又將信將疑,認(rèn)真反問:“那有什么代價嗎?”
“有?!睆埿心笾_盤,誠懇做答?!拔易约好看斡茫家?jīng)歷一次生死考驗,以至于非到心中有不得已時,始終不愿來用……而其他人來用,迄今為止,更是全都死了?!?p> 白有思思索片刻,忽然失笑:“我倒是有幾分信你了,但若是真如此,我豈不是反而不敢來用了?你拿出來作甚?”
“又不是讓巡檢來用?!睆埿幸残??!拔襾碓囋嚶铩覜]有羅盤的話,這事千頭萬緒的也太難了,何況真萬一查到人在潼關(guān)軍營什么的,不還是個生死一搏嗎?”
“不要為了一個區(qū)區(qū)白綬輕賤自己性命,也不要濫用這等身外之物?!卑子兴紘?yán)肅以對?!耙艺f,咱們認(rèn)真去查,踏踏實實的去查,查到誰是誰,真查不到了,不得已了,再來試試也無妨,但也是我白有思來用……哪里會擅自用自己屬下的性命來換自家安穩(wěn)?”
張行微微斂容,想要拱手行禮,手上卻有個桃子,便干脆咬了一口,扔到地上,這才行禮:“巡檢高見?!?p> “李定還在驛站里,卻一直沒露面……”白有思看了對方一眼,干脆下令?!澳慵瘸粤诉@么多桃,就去盤盤他吧?!?p> 張行自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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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元旦假前一天開始,忽然間后腦勺疼起來,折騰了兩天,更新乏力,給大家道歉,希望盡快在上架前找回狀態(tài)吧。
最后,大家新年繼續(xù)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