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漫天,晚風習習。
臨江城外,楓林在黃昏下涌動,白亭在喧囂中寧靜。
紛紛揚揚的落葉,被夕陽映照的愈發(fā)深紅,有的熱鬧似火,有的落寞獨影。
許風與蔣琨一樣,在江湖中有些名氣,只不過,現(xiàn)在還不算特別的出名。
一個沒有成名的劍客,在東方豎眼里,自然也就沒有出劍的資格。
許風不想只作為一個旁觀者,他現(xiàn)在已經殺了鬼車,他已經有了離去的念頭。
但東方豎攔下了他,這個勻稱結實的男人,有著一雙深邃而堅定的眼睛。
“是你殺了鬼車?”
許風承認,在他交手過的劍客中,鬼車無疑是最厲害、最棘手的那一位。
他的劍法,他的暗器,還有那近乎縹緲的輕功,每一項都足以在江湖中成名。
但是他依然死在了許風的劍下。
因為許風還很年輕,他的反應足夠快,快到能看清鬼車的暗器,快到能擋下火銃的鐵彈。
東方豎盯著他,盯著他手中的劍,那柄金色耀眼的長劍。
“你既然殺了鬼車,就很快能在江湖中出名。”
這是事實,許風平靜的看著他。
東方豎繼續(xù)道:“一個成名而有實力的劍客,也就有了讓我出手的資格?!?p> 他的表情很認真,但雙手輕松的下垂,并沒有要拔劍的意思。
許風似問似答:“但不是今天?”
東方豎點頭:“不是今天?!?p> 不是今天,又是那一天?
當然是鬼車的死訊傳向各地,許風已經足夠出名的那一天。
東方豎又道:“況且我今天已不愿再出手?!?p> 他轉過身,望著蔣琨離開的方向:“這一點,我想你也是一樣?!?p> 許風在點頭,對付鬼車并不輕松,這場戰(zhàn)斗已經耗費了他太多的心力,他現(xiàn)在需要的是放松與休息。
成名是需要時間的,許風并不著急,他擁有足夠多的時間。
溫華呢?溫華在笑:“既然你們都不愿再出手,那么我豈非也就沒有了對手?!?p> 一個真正的君子,不會乘人之危,自然也不會去勉強別人,這很符合他的設定。
氣氛一下舒緩了很多,如果將視線越過楓林,那遙遠的天邊,紅彤彤的晚霞連成一片,夕陽西下,在云海中漸漸沉沒。
溫華似乎非常的放松,他松開手臂上的綁帶,又將長劍掛在了腰間。
“這么好的夜色,我們又不用打架,為什么不去找點事做?”
許風在問:“你想去做些什么?”
溫華眨眨眼:“去做點有意思的事。”
許風的眼中有了笑意:“什么是‘有意思的事’?”
溫華笑道:“當然是找一家酒館,去喝點小酒、聽點小曲,又或者,還能享受享受真正的溫柔?!?p> 許風好像非常的疑惑:“那什么又是真正的‘溫柔’?”
溫華看著他:“要么你是真的不懂,要么你就是個真正的雛兒。”
許風大笑,他也將金劍束在腰間:“如果我沒有記錯,袁州城就離得不遠,我們現(xiàn)在過去,應該還能趕得上。”
青石鋪落的古道上,東方豎已經沉默了很久,安安靜靜的,就這么聽著他們說話,
直到這兩個人都望了過來。
東方豎抬起頭:“既然已經決定,為什么還不動身?”
許風看著他:“因為我們還在等你。”
東方豎皺眉:“等我?”
溫華點頭:“等你一起來?!?p> 東方豎冷笑:“可是我并不想和你們一起去?!?p> 他轉身,直直的走進白亭,又轉身,直直的盯著許風:“等你足夠出名的時候,自然會有人去找你?!?p> 許風從懷中取出一封請柬,舉在眼前示意:“就像這次一樣?”
東方豎點頭:“就像這次一樣。”
天色已經漸漸的黑了,東方豎將手指放在嘴邊,吹出了一聲嘹亮的口哨。
哨聲回蕩林間,將將落下,楓林外就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那是三輛巨大而寬闊的黑色馬車,拉著三頂高高的綢布圓篷,每一輛都由兩匹健碩的駿馬奮力拖拽,每一輛都由兩個精壯的大漢揚鞭操控。
馬車保養(yǎng)的很好,行駛的也很平穩(wěn),趕車的大漢甚至不用呼喝,馬兒就溫順的邁開四蹄。
從許風來時的那條小路,他們一直趕到了白亭前。
六個大漢隨即跳下,開始搬卸車廂中的物品,有的是捆扎好的的木條,有的則是成匹的絲綢。
東方豎已經走進白亭的深處,六個大漢就跟在他的身后,變戲法一般,很快就在白亭旁搭起了一個帳篷。
一個奢華寬闊的帳篷,這本是東方朔的配置,現(xiàn)在隨著重影劍的名號,也一起落在了東方豎的身上。
溫華看著這一切,不由得嘆了口氣:“有這么舒服的地方,換作是我,也不愿再去那臭氣哄哄的酒館。”
許風卻在搖頭:“地方雖好,只可惜太過冷清,如果再多幾個倒酒伴舞的侍女,才稱得上一聲完美?!?p> 陪酒的侍女很快就來了,就在帳篷搭好的瞬間,楓林外又駛來了三輛馬車,也是六匹駿馬,也是六個大漢。
為首的馬車上,出現(xiàn)了四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嬉笑打鬧著跳了下來。
在這夜風已微微發(fā)涼的九月晚秋,她們赤著雙腳,穿著單薄而朦朧的輕紗,飄啊飄的,讓人忍不住的盯著看著,想去探索探索那隱藏在輕紗下的深色秘密。
許風微微側頭,躲開女子的視線,溫華則目不轉睛,看得非常認真。
只可惜這四個女子來得很快、去的也很快,她們飄過古道、躲進帳篷,又在里面亮起了燈火。
后面的兩輛馬車則裝著一些家具,一些折疊堆放的隔扇,一些燃火燒水用的木炭,還有一些用冰塊冷藏的果品,新鮮的帶著水珠。
當然,還有一張柔軟而舒適的大床,一個深深厚厚的紅木浴盆,和一壇壇黃土封蓋的老酒。
許風已經沉默了很久。
溫華忽然在問:“你覺得他會不會邀請我們?”
許風向帳篷里望望,燭火倒映出幾個舞動的影子,隱隱約約的,還有一些曼妙的歌聲。
他搖搖頭:“起碼現(xiàn)在來看,他還沒有這個意思?!?p> 溫華笑道:“既然他沒有這個意思,那我們還呆在這里干什么?”
許風想了想:“也許是想看看,他們還能變出什么花樣......”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六個大漢已經結束了工作,現(xiàn)在揚著鞭子,正調轉馬車的方向。
他們要離開這里,留給主人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
溫華在笑:“起碼現(xiàn)在來看,他們還沒準備好新的花樣?!?p> 許風也在笑:“你說的很對,那我們還是走吧,再晚一點,只怕袁州城也沒了我們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