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殺

　　野狼塔爾率領(lǐng)眾兵丁來到了西市的街口，他自幼在南石鎮(zhèn)長大，因為是家中幼子，所以從小到大沒有受過一點委屈。

　　他生性好色，最喜成熟婦人，專愛找那些有家有口的良家婦女，一些性情剛直的女子遭他侮辱后就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他憑著父親黑虎也先的勢力，以及呼蘭大祭司的支持，從未得到過懲戒。

　　畢竟在南石鎮(zhèn)，沒有外來勢力的管束，他們家族稱得上是一手遮天，鎮(zhèn)上多是來來往往的吠舍商客，商人只為求財，不會出頭鬧事。

　　在波及整個薩拉姆邦的大雨中，處于高地的南石鎮(zhèn)損失很小，黑虎也先還借此機會收納了周圍大量的失地農(nóng)民，以低價收購他們的地契，再用高價賣給他們糧食，將這些可憐的小農(nóng)們壓榨的干干凈凈。

　　手里有兵，上面有婆羅門祭司支持的黑虎也先不怕那些吠舍農(nóng)民們會反抗，這些性情溫和的信徒們要么乞討等死，要么進入黑虎也先的莊園里當(dāng)達(dá)利特佃農(nóng)，免費為莊園干活，身強力壯的被收編入城防守衛(wèi)隊中，徹底絕了他們暴力反抗的可能。

　　至于那些老弱婦孺，讓他們餓死，被打死，或者擄掠侮辱，怎么樣都無所謂。

　　這一套手段，黑虎也先的父親這么用，他父親的父親也這么用，再往上翻十幾代，上千年前，在南石鎮(zhèn)還是一個小碼頭的時候，一個名叫兀鷲陀的阿茲人在這里定居，用十捆苦西梨草買下了一條船開始做販鹽的生意。

　　他將高井城的井鹽運送到森林里，賣給他的阿茲族人，換取珍貴的苦西梨草還有各種寶石，再去南石鎮(zhèn)上販賣，來來回回掙了一大筆錢。

　　之后他向翡翠城的羅阇出賣阿茲人的情報，趁瘟疫的機會，翡翠城發(fā)兵將犀角森的阿茲人部落屠戮一空，薩拉姆邦的邊界向南擴展了百里。

　　作為回報，兀鷲陀被授予了南石碼頭的經(jīng)營權(quán)，他專門請薩丁神廟的大祭司前來布道講經(jīng)，建立神廟供奉神靈，拋棄了阿茲人的自然信仰，成功讓自己晉升成為剎帝利階層。

　　從此，兀鷲陀的家族掌控了這片富庶的中轉(zhuǎn)站，他的子子孫孫也善于利用災(zāi)禍不斷積累財富，讓他們在南石鎮(zhèn)的統(tǒng)治堅不可摧。

　　當(dāng)然，他們積攢的財富有相當(dāng)多的一部分供奉給了神廟的婆羅門祭司，那座巨石下的紅磚神廟是庇護他們的天。

　　而黑虎也先和他家族的野心還不止于此，他們最近得到了消息，翡翠城的薩丁神廟遭遇了禍亂，太陽神蘇利耶降臨，太陽神廟即將接管翡翠城，這對他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好機會，因為薩丁神廟的桑杰上師一向油鹽不進，很難溝通相處。

　　一旦換了新的祭司，黑虎也先想增加供奉來給自己抬格，從薩米特升格到薩巴，南石鎮(zhèn)也將從一個鎮(zhèn)成為城邦，開幕建府，造城設(shè)衙，黑虎也先將成為城邦之主，成為剎帝利中的高級別，走到這一步，從一個被趕出部落的阿茲人到今天的剎帝利城主，用了一千年。

　　在家族的期望中，他們還要成為羅阇，成為婆羅門，家族中再出一個仙人，甚至出一個神靈的化身，從此飛黃騰達(dá)，成為無垢世界最為顯赫的存在。

　　這樣一個在南石鎮(zhèn)盤踞了一千年的家族，家族中的幼子搶幾個女人玩玩，甚至摔死個孩子又能算的了什么呢？

　　在他們眼中，失去了土地的吠舍和首陀羅、達(dá)利特沒有什么區(qū)別，成為奴隸是早晚的事情，和牲口無異。

　　現(xiàn)在可好，野狼塔爾那張因為沉溺酒色而虛浮的臉，狠狠挨了一棍子，算是毀容了。

　　臉上前所未有的傷痛倒是其次，當(dāng)街被打的侮辱，是野狼塔爾所無法忍受的，在他心里那個穿著刀麻袍子的青年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他想好了幾十種將他折磨致死的方法，以泄自己的心頭之恨。

　　帶著大隊人馬來到西市街口，看到這人竟沒有跑走，野狼塔爾命令手下抓活的。

　　阿那律抽出戈帕爾彎刀擋在喬達(dá)摩跟前，先一刀放翻了一個上前的守衛(wèi)，死死護住喬達(dá)摩。

　　這些守衛(wèi)大多是吠舍出身的青壯年，沒有受過什么軍事訓(xùn)練，面對刀法出眾，又擁有心眼的阿那律，自然不是對手。

　　可是蟻多咬死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野狼塔爾大喊，“活捉那個坐著的人，我賞賜三個金古斯塔！凡是阻攔的，統(tǒng)統(tǒng)砍死！賞一個金古斯塔！”

　　金子的誘惑是巨大的，守衛(wèi)們磨刀霍霍，拼了命也要上前，阿那律像面對群狼的獨虎，揮舞手中沾血的彎刀，警告這些人不要靠近。

　　這時，喬達(dá)摩道：“阿那律，你退下，讓他們來?！?p>　　“尊者？”

　　“退下?！?p>　　喬達(dá)摩的聲音空靈高遠(yuǎn)，一瞬間爆發(fā)出極大的威壓，在他身邊的氣壓瞬間增高，所有人全都面色緊繃，喘不過氣來。

　　下一瞬，西市的街燈全都滅了，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這黑暗是如此的深沉濃厚，伸手不見五指。

　　所有人都驚呆了，這到底是怎么了，他們想叫，卻叫不出，想跑，卻跑不動，他們被黑暗吞噬了。

　　黑暗中開始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仿佛是地獄的惡鬼，慘叫和呼號如陰風(fēng)般從人們的頭頂上吹過。

　　黑暗突然消散，熾烈的火焰一下包圍了整個西市，熊熊烈火從外朝內(nèi)灼燒，在火焰中，人們看到許多被燒焦的人在掙扎，慘嚎著，這些是什么人？是他們的親人！他們的親人正遭受著地獄火焰的吞噬。

　　活著人的心被死死地揪住了，他們祈求神靈，降下一場大雨吧，把這些火焰給撲滅！

　　雨水竟果然來了，滂沱的大雨從天而降，將這些紅蓮業(yè)火澆滅的一干二凈，只剩下縷縷白煙滋滋作響。

　　可是，雨水帶走了火焰，卻又帶來的洪水，滔天的巨浪拍下來，那些已經(jīng)被火灼燒過的親人們再度被水淹沒，他們的尸體開始發(fā)紫、腫脹，甚至爆裂開來，場面無比慘烈恐怖，見到自己最親近的人慘死，活著的人都顫抖著流下了眼淚。

　　他們又祈求神靈，讓這大雨停下吧，不要再下了。

　　于是雨也停下了，洪水退去，留下了一地的泥沙，但也帶來的肥沃的土壤養(yǎng)分，人們可以重新開始耕種，重建家園。

　　可是，南石城的兵丁們出現(xiàn)了，他們手持長矛大刀，將親人們的頭顱砍去，扒開女人的衣服當(dāng)面侮辱，將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高高舉起摔死在地，血濺了一地。

　　那些還茍活著的人，那些艱難乞討的人，那些親人們大多已經(jīng)死去的人，他們的眼睛在滴血。

　　因為這些并不是虛構(gòu)的，而是真實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事。

　　仇恨折磨著他們，痛苦讓他們哭泣，這時一個聲音在他們的耳旁出現(xiàn)：

　　“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