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殺人者心虛
草廬外廣場上。
七個男子筆直的站成一排,年齡約莫三十至四十之間,體型健壯,全是肌肉型猛男。
黝黑的手臂,健碩的大腳充滿了爆棚力。
監(jiān)官低著頭,每念到一個名字就會在記錄冊上畫上符號,分配今天的運送量。
念到李牧時,他微微一愣:“這個李牧怎么回事,昨天才七塊石料,還想不想工錢了?!?p> 突然,他想起來了。
李牧并不是采石場請來的搬運工,而是某位官員觸犯大乾律法,被流放在此做苦役公子哥。
流放一般都指被押送到到蠻夷邊界,或荒蕪之地。
至于那位官員犯了什么罪,公子哥為何流放至此,監(jiān)官對此并不了解。
印象中,那公子哥挺倔強,每次被抽鞭子都一聲不吭。
“李牧人呢?”
監(jiān)官抬頭掃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李牧沒在。
“到?!?p> 就在他準備去草廬尋找時,背后傳來李牧的聲音。
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在場八人能聽見。
鑼鼓聲響時,李牧并沒有急著跑來集合,而是等到七個男子站成一排,他才慢悠悠走來,邊走邊仔細的打量著這七人。
昨晚用枕頭捂死原主的人極有可能是這七人中的兩人。
如是這七人中的兩人,那么當他回答“到”時,他們必然會做出反應,至少都會有一個輕微的動作。
李牧回答,目光凝聚在七人身上。
仿佛將七道身影全部攬入眼中,哪怕一個細微的動作也逃不出他的眼神。
這就是練出氣感的好處。
換做之前,不說七人,哪怕一人,他也未必能察覺那些細微的動作。
隨著那道不急不緩的聲音落下,左邊第三人垂下的右手食指猛地彎曲了一下,似乎有些緊張。
“怎么是他?”
“那另一個人呢?”
左邊第三個壯漢名叫王大壯,人如其名。
長得虎背熊腰,實打實肌肉型壯漢,卻智商平平,平日里也不說話,只知道干活,每天運送的石料比誰都多,報酬卻沒有多出多少。
似乎只要多出一丁點,他就很開心,更加賣力。
“是什么樣的誘惑才讓他來殺我呢?”
原主在采石場足足生活了二十七天,這些天里,也偶爾聽到一些傳聞,這個王大壯是個孤兒,打小做幫工,只管飯就好。
后來采石場招工,他便來到了這里。
這樣的人既沒有金錢上的渴求,也沒有家庭上的威脅,只需要一口飯就好。
總不可能是用一口飯來威脅吧。
“也有可能他怕死?!?p> 李牧沒有過多去猜測威脅的原因,這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太多用處。
他現(xiàn)在更擔心的是那個沒有暴露身份的人。
自己在明,敵人在暗,這情況對他來說極為不利,而且,說不定今天就能讓他死于意外。
“得小心,更加的小心?!?p> 李牧裝著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平靜的站在最邊上。
一眼看來,七個肌肉猛男,就他一個小胳膊小腿,顯得極度不倫不類,如有強迫癥在此,一定會被逼瘋不可。
監(jiān)官掃了一眼李牧,并沒有因為他的弱小而減輕運送量,反而要他完成最低標準,否則鞭子伺候。
最低標準是二十塊石料。
每天工作六個時辰,一個時辰用來吃飯,五個時辰用來運送。
推著板車進甬道到達石料處需要耗時一刻鐘,運送石料出來耗時三刻鐘,一個時辰最多運送兩趟。
一天也運送十趟。
要想完成最低標準,那么每趟就得運送兩塊石料。
每塊石料重達五百斤,原主前十天一塊也沒能運送出來,直到后來才慢慢運送出石料,昨天運送最多,也才七塊而已。
現(xiàn)在要他運送二十塊,不是擺明了要抽他鞭子嗎?
對此,李牧也別無他法。
他現(xiàn)在只想著怎么小心翼翼活下去。
“既然大家都知曉自己需要運送多少石料,那就開工吧!”
監(jiān)官做好記錄,合上記錄冊,揮了揮手。
七個壯漢也分別推著板車有序的走進了洞口,李牧則蹲下身子,整理鞋子,故意拖到了最后。
這是鑼鼓聲敲響后,李牧設下的拖延計。
計劃簡單,操作幾遍,便能嫻熟自然。
蹲下整理鞋子時,李牧也極其小心的打量著幾人,可惜那人掩藏太好,并沒有暴露出任何破綻。
沒有暴露破綻,他就沒法知曉是誰。換句話說,他現(xiàn)在得防住所有人。
推著板車,李牧跟了上去。
踏入甬道,陰冷氣息迎面撲來,仿佛走進了一座陰森的墳墓。
冰冷甬道,約莫三輛板車寬度,地面坑坑洼洼,有著大小不等石坑,兩邊墻壁也有著明顯鑿過的痕跡,布滿了鋒利的石尖。
稍不留神,碰在上面便是一道血淋漓口子。
入甬道,甬道以十度左右的傾斜角朝下而去,接下來便是轉彎,轉彎后是一條筆直冗長的平坦甬道,這段甬道有時寬有時窄,最窄也是兩輛板車多距離,最寬處,李牧也不知到底多寬,黑黢黢的看不到盡頭。
接著又是轉彎,轉彎后便是十五度傾斜角上坡,爬上上坡在轉彎,就是一道約莫十丈長的甬道。
甬道盡頭便是他們搬運石料的地方,在搬運石料前是一口漆黑的巨大洞口,沒人知曉洞口通往哪里。
李牧推著板車,鐵輪車轱轆發(fā)出咯吱咯吱怪叫聲,很遠的地方掛著一盞燈籠,燈籠散發(fā)出微弱的黃光,昏暗而陰沉。
視線極其模糊。
哪怕李牧融合了原主全部記憶,原主又在這條甬道上來回數(shù)百次,再次踏入這條甬道,李牧同樣有著極其強烈的不適應性。
更深知踏入甬道的那刻,危險也才正是來臨,意外隨時可能發(fā)生。
這里面發(fā)生意外實在太簡單。
下坡時后面推一把,剎不住,板車碾壓過去,必死無疑,上坡一個倒退,身子倒下,在那坑坑洼洼的石坑上碰撞,不死也離死不遠。
平坦的地方,一個石頭可以讓板車側翻,運氣不好,五百斤石料壓在身上,還有救嗎?
還有平坦甬道處那些寬的地方,更是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因為運送速度并不一致,所以死一個人,也未必有人會發(fā)現(xiàn)。
隨著深入甬道,腦海中那“來嘛,來嘛”誘人的聲音越來越強烈,似乎讓他放棄現(xiàn)在所有的不安,焦慮與痛苦,放下一切,直奔甬道深處,哪兒有他想要的一切。
李牧運轉氣感,壓制這股誘人的聲音,目光盯著模糊的七人,打量著他們之間的距離,各自的排序,以及行走中表現(xiàn)出的特征。
與原主記憶對比,可惜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一刻鐘后,李牧來到了甬道的盡頭,那里已經(jīng)堆放了幾百塊石料,兩臺滑輪正咯吱咯吱將石料托起,緩緩地放入板車上。
第一二兩壯漢分別放上了三塊石料,轉身雙手穿過板車上的拉繩,后脖頸與雙肩使力,慢慢的朝外拉去。
這樣的拉法,使得雙手能控制板車扶手,保持平穩(wěn),與雙腳還能形成剎車作用,后脖頸與雙肩使力,將全身力量更好利用起來。
接下來,王大壯與另一個壯漢分別裝著石料,待往回拉時,王大壯不經(jīng)意間看了一眼李牧,隨即閃爍躲開。
“果真是他?!?p> 李牧不動聲色,就當一切沒有發(fā)生,靜靜的等待著其余兩人裝車。
待兩人離開后,李牧慢條斯文的裝上石料,一套自然慢動作下來,成功的留到了最后。
穿過拉繩,手握扶手,李牧試了試。
吃力,并沒有想象中吃力,他有足夠的把握控制住一切。
一上午,并沒有意外發(fā)生。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不過李牧深知,上午大家精神飽滿,體力充沛,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發(fā)生意外,相比于下午精神體力消耗,發(fā)生意外難度要大得多。
所以,真要發(fā)生意外,必然是下午。
李牧打起十二分精神,既留意地面可能存在的陷阱,也得留意黑暗中可能出現(xiàn)的敵人,同時不能靠前面的太近,也不能太遠。
日漸黃昏,已到了最后一趟。
李牧拉著板車,走過平坦甬道來到轉角處時,正巧碰見王大壯運送石料出來。
王大壯讓道避開李牧,快速運送石料出去。
“殺人者心虛?!?p> “可他不會趁此機會殺了我吧!”
換做之前,讓道的必是李牧,今日王大壯主動讓道,再次讓李牧肯定他就是其中一人。
李牧立馬拉著板車到達甬道盡頭,裝上石料快速出來。
通過一條十五度左右的下坡,轉過轉角,來到了平坦的甬道,李牧如常抬頭朝前面看去。
平坦冗長的甬道里,七人相隔很遠,即便練出氣感,離最近的那人身影也極其模糊。
前面就更加模糊。
看著前面七人,李牧松了口氣,心想只要只要行使完這段平坦,轉彎爬上上坡,今天也就不會有意外發(fā)生了。
不過越是最后,李牧越是打起了精神。
來到甬道口,夜色已朦朧,其他人已奔向了食堂。
監(jiān)官看了看李牧,帶著一絲不可思議之色道:“李牧,你今天竟然運出了十一塊石料,相比昨天進步很大?!?p> “不過,還是沒能完成最低標準,所以,自己去刑法堂領十鞭,趕緊去吃飯吧!”
比起昨天,監(jiān)官語氣緩和了許多。
他做好記錄,目光看向了甬道深處。
李牧不知他在看什么,不過沒發(fā)生意外,能活下來,這已經(jīng)是萬幸了。
至于十鞭。
昨天三十鞭,前天五十鞭,最開始皮開肉綻,這算是最仁慈了。
而且,練出氣感后,李牧明顯的感覺力量比之前大了一倍,足有能力一次運送兩塊石料,不會被罰。
不過一下子改變這么大,其一難免引起監(jiān)官及另外七人懷疑,其二,把精神力體內(nèi)全部投入在運送石料上,提防他人的能力就會減弱。
因此,李牧果斷選擇有所進步,還嘗試一次運送兩塊。
李牧放好板車,跑去刑法堂受了十鞭。
再次來到食堂時,其余人已經(jīng)全部走光。
吃完飯,李牧快速的回到了草廬。
今天雖然沒有發(fā)生意外,但并不能說明今晚就一定很太平,說不定等會兒就有人抱著枕頭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