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的天永遠(yuǎn)是幽藍(lán)的,就像首飾盒上的藍(lán)寶石,永遠(yuǎn)湛藍(lán)明亮,那是皇姐送我的及笄禮。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十里紅妝從皇宮門口鋪到城外,艷麗的紅色妝點了一路直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
我記得我跟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天空就是這樣的藍(lán)。微風(fēng)拂過衣角,他一身銀甲,騎著駿馬與我擦肩而過。
之后我們的人生也就像那樣只能擦肩而過。即使我愛慕他,即使我用盡全力吸引他,他的眼神也從來沒有在我身上停留。因為他已經(jīng)有了愛慕之人。是誰呢,我無數(shù)次的去猜想,尋找。始終一無所獲。
多么希望他可以給我一點眼神,哪怕一點點。
后來,我終于知道。原是我那位皇姐,我很憤怒,不甘。為什么,明明我說過我喜歡他,每個人都知道,為什么皇姐還要去招惹他。
明明是我先遇見他的。
我嫉妒的發(fā)瘋,導(dǎo)致我不顧后果的算計,傷害了我的皇姐,傷害了他,那個我最敬愛的皇姐,那個我最愛的你?;式阋院笤僖膊荒苣闷鹚詾榘恋臉?,也再也不能行兵打仗了,對不起皇姐,對不起……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那樣耀眼的人痛哭,我的皇姐,那樣驕傲的人第一次這樣狼狽。
那時候我還不懂,不知道很多東西并不是喜歡就能得到,更不知道,在愛情里面從來不是單方面的喜歡就能有結(jié)果。
想到好久之前,那個在驕陽下疾馳的身影就這么闖進(jìn)了我的心里,印入了我的腦海。而現(xiàn)在,我被你們永遠(yuǎn)的驅(qū)逐,可能你們都不想再看見我吧,畢竟我這個罪魁禍?zhǔn)祝瑳]有立場讓你們原諒。
“起駕————”隨著高昂尖細(xì)的聲音響起,婚車輕晃動著被架起來,思緒被拉回??粗t綢外模糊的世界,忽然想起你昨晚那雙淡漠的眼,還有那深入骨髓的冷漠的聲音。
那晚我哀求他,甚至沒有用尊稱?!皩④娋染任?,我不想去和親?!?p> “公主太看得起臣了,這可是兩國聯(lián)姻,臣怎么敢做出大不敬之事。前往蒼國的婚車將由臣親自護(hù)送?!?p> 后來還說了什么,都忘了,只記得那種冰冷的感覺,刺骨絕望。
我是大夏的公主,我愛這片土地,我不愿意離開,不想回不來,不想看不見父母家人??墒悄莻€曾經(jīng)最疼愛我的父皇卻獨獨選擇了我去和親,原來那些寵愛也不過如此嗎,不管是我的皇姐還是父皇,我好像都不了解,他們原來都沒有那么寵我。
幾經(jīng)周轉(zhuǎn),終于來到了蒼國,那個與自己國家勢均力敵的存在,城外是迎賓隊伍,照樣鋪滿一路的十里紅妝,看著那些聲勢浩大的儀仗,我忍不住笑了,不知是悲傷是開心。
蒼國太子攙著我下車,第一次跟一個男人那樣貼近,心里有羞也有悲,他回去了,不知道在什么時候,他們不會再有交集。就像她和大夏,過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疾風(fēng)吹過,喜帕被撩起,猝不及防,她看見了她的新郎,蒼國的太子,他面如冠玉,長發(fā)高束,他看著我唇角噙著淡笑,眉目如畫,眼里淌著柔柔的笑意,很溫柔的一個人。
他跟他不一樣,一個像寒松,一個像暖陽。
許是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倆人猝然看到對方的樣子,都愣了一下,紅暈爬上了我的臉,我羞得忘了反應(yīng),自然是沒看見他已經(jīng)紅透的耳廓,看著我紅透的臉頰他才想起來將撩起的喜帕蓋好。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的做婚姻的禮儀,把所有的事情過完天也差不多暗了,我被引到婚床邊,整理好衣襟坐等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
聽著窗外熱鬧非凡的聲音,數(shù)著火燭跳動的次數(shù),內(nèi)心深處還是忍不住泛起一絲絲苦楚。不知道難過什么,難過這異國他鄉(xiāng),還是難過雙手被廢的皇姐,興許這就是父王給我的懲罰吧,不然為什么偏偏選了我。
不知道是愧疚還是難過,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鼻子也有了酸意。在我昏昏沉沉的時候,一雙繡著金絲騰云樣式的鞋子出現(xiàn)在視線里,外面還是吵吵嚷嚷的,只是沒有剛開始那么喧嘩了,想來應(yīng)該過去了很久,賓客也都差不多都要離開了。
“太子妃等乏了嗎,是孤來遲了?!鼻鍧櫟穆曇羧缜迦従徚鬟^耳廓,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定了定神說:“還好,殿下有什么事嗎?”
話一出口就想收回了,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話剛說完就聽到上方傳來一聲微不可查的輕笑,不是嘲笑,而是調(diào)笑的語氣。
“太子妃說的什么話,是不喜歡孤嗎?”
“不是,本宮只是……”
“好了,是孤不是,不該開太子妃玩笑,先掀了蓋頭再說?!?p> 話落,喜帕便被一桿喜秤挑起,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含笑的桃花眼,眼中流露出絲絲溫情??粗@雙眼睛,我忍不住覺得這個人應(yīng)該是喜歡級了我的,可是素未謀面的我們又怎么可能。
“太子妃這眼角是迷風(fēng)沙嗎,怎的帶著淚。”看著這個眼角帶淚,美容姣好的別國公主,亦說自己的妻子,寒木深覺著真不愧是公主,儀態(tài)萬方,雖然苦相但是卻不讓人厭煩,反而讓人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只是想起來一些舊事,有些傷感殿下莫要掛心?!?p> “好。”
一夜無話,往后我和這位太子就這么相敬如賓的過著。
看著院中四季輪轉(zhuǎn),我常常想我是不是就這樣不會再對任何人動心,可是慢慢的卻發(fā)現(xiàn)不會。我的這位太子總會下朝后來到我的房中,與我探討見聞,帶著些新鮮玩意兒來為我解悶,時不時帶我出門游玩,看蒼國的風(fēng)景。看著他眼角的的笑,眼中的溫情,我慢慢的相信,他對我不是逢場作戲,而是真心相待,心中某個裂縫不知不覺間被他修復(fù)。我以為我們會這樣很久很久,我以為我會這樣幸福下去。
八年后,蒼國違反約定舉兵攻打凌國,我的國家。攻勢迅猛,出其不意間連打下三座城,我的皇姐被她們拿下,關(guān)在雪薇城。
蒼國崇明二十八年雪薇城(原凌國都城)大牢內(nèi)——————
大牢中黑漆漆的,斑駁的光照在墻上。牢里隱約能看見一個身穿紅甲的人靠坐在墻角,鎧甲因為戰(zhàn)斗已經(jīng)破損嚴(yán)重,束起的長發(fā)也松松垮垮的,看起來狼狽極了。突然咔嚓的一聲,是門打開的聲音,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走了進(jìn)去,他帶著帽子看不清長相。不過舉手投足間盡是貴氣,應(yīng)該不是個簡單人物。
“你是誰,想來套本宮話?勸你們別白費功夫?!眽堑呐与m然狼狽,但開口說的話卻鏗鏘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信念。
“皇姐,是我,我來帶你走?!蔽以趺匆膊桓蚁嘈?,我曾經(jīng)那樣優(yōu)秀的姐姐,居然成了現(xiàn)在這樣,她本來就因為我不能戰(zhàn)斗,再招暗算,要不然怎么會被關(guān)在這里。
“月兒啊,原來是你,別白費力氣了,逃不掉的?!甭犚娛鞘烊?,凌國長公主直接放松了身體。
“長風(fēng)燁!我?guī)闾映鋈??!蔽业幕式闶裁磿r候受過這種罪,還這么頹廢。
“月兒怎么了,突然這么嚴(yán)肅,你不會還在因為他怪我吧,對不起……”看著她愧疚的眼睛,我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她什么也沒做,為什么要道歉,愛她的是寧輕,拒絕我的也是寧輕,傷害她的是我,我才應(yīng)該道歉啊。顧不得那么多我扶起她,帶她往外走,壓低聲音道:“對不起皇姐,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害你不能用武,你不怪我就不錯了,你不用道歉,外面的人我都打發(fā)走了,你快走吧,快跑,外面有人接應(yīng)你。我現(xiàn)在是太子妃,我的夫君帶我也很好,他們不會把我怎么樣的。”
“當(dāng)初父王讓月兒去和親是因為一時氣不過月兒你……我們時常擔(dān)心你在蒼國受欺負(fù),月兒說的是真的就好?!甭犖疫@么說皇姐才跟上我的步伐,亦步亦趨的往外走。
“嗯嗯,他真的待我很好,皇姐不用擔(dān)心。”
城外————
看著載著皇姐和寧輕離開的船越走越遠(yuǎn),慢慢的消失在視野里,我終于還完了心里的那份虧欠。突然耳邊傳來馬蹄疾馳的聲音,伴隨著一群士兵的奔跑的聲音,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我的太子殿下,他穿著白衣,在馬上俯視著我,眼眸淡淡沒有一絲情緒。身后是一個黑衣男子,我記得他說過,那個是鈺王,寒木璟,是可能顛覆他太子之位的存在。
“太子妃在這里做什么?”鈺王率先發(fā)問,一雙幽深的眼睛望著我。
“望風(fēng)?!蔽逸p聲說,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看著寒木深都眼睛,我看不清他的眼睛,這是一雙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我以前從未在他眼里見過。
“是嗎,望誰的風(fēng)?”還是鈺王,他的聲音蒼勁有力,不像寒木深的聲音那樣好聽。為什么,為什么他不跟我說說話呢。
“我的風(fēng)?!比滩蛔∠肟粗旧?,看著他臉上有沒有其它表情,失望難過,傷心,可是我的夫君啊,他好像跟我慪氣什么都不讓我看出來。心中悲戚,施施然笑道:“我今天在雪薇城的鳳香酒樓吃了一頓飯,還是那個味道,好久沒有嘗到家鄉(xiāng)的味道了,好開心,可惜太子殿下不在。不過也正常,畢竟我是跑出來的,誰能想到遠(yuǎn)在蒼國東宮的我會出現(xiàn)在這里,所以不怪你,太子殿下?!?p> “太子妃,本王只想知道,現(xiàn)在敵國長公主的下落?!?p> 還是鈺王,太子還是不肯回我啊。那就繼續(xù)看著他,我倒想知道他能憋多久。
“敵國?鈺王在說什么,那是我姐姐,怎么會是敵國。嗯……我放了她,她剛剛就是在這里,不過我看見她上船然后走了。”
“太子妃這是要叛國?”
“叛國?那也是我的國,你知道的啊太子殿下。”最后這句我看著寒木深,笑著問他。我看見他眼眸微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過轉(zhuǎn)瞬即逝,我看不清是什么情緒,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繼續(xù)說。
“我是凌國公主啊,當(dāng)初不是說好的嗎,我來和親,蒼凌兩國休戰(zhàn),不會再戰(zhàn)爭,為什么你們要出爾反爾呢?為什么啊太子殿下?”說著說著,眼中不由的帶上了淚,忍不住回想之前,我以為我們會這樣幸福下去的,我以為我以后會幸福的,可是為什么最后成了這樣呢。
“太子妃既然已經(jīng)認(rèn)罪,愣著干什么,拿下!”耳邊是鈺王發(fā)號施令的聲音,突然一股掌風(fēng)襲來將我卷走,幾個謀面人將我護(hù)在身后,而蒼國的士兵也群起而攻,我還來不及反應(yīng)便被破空一箭射穿了心口,眨眼間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圈著。旁邊保護(hù)我的人也被一下子制服。
“你終于還是看我了……哎呀,就是有點痛,心口好疼……”看著寒木深眼里的擔(dān)憂,我欣慰的笑了,看來你還是沒崩住來找我了。
“別說話,你受傷了,快來人,找太醫(yī)!”
“我……是不是要死了……感覺腦子亂亂的,有點昏……我好像看見了白。”身體的力氣好像都消失了,抬不起眼皮,只能看見他聲色俱厲的樣子,好像在叫太醫(yī),那樣完美無缺的外觀,永遠(yuǎn)溫潤如玉的人,居然因為他情緒激動的喊叫有點丑。
還看見一個白衣女子緩緩向我走來,白衣黑發(fā),這就是白啊,我的好友。來去無蹤的,騰云駕霧,她說她不是人,她感覺我有些熟悉,她說她不干涉世間因果,是我的幻覺嗎……
長風(fēng)月不知道的是,她在寒木深面前喃喃著什么,聲音越來越輕,身體燁慢慢化作虛無,像沙子永遠(yuǎn)慢慢消散在寒木深的面前。
看著她緩緩?fù)该鞯纳眢w,寒木深努力想抱住什么,卻徒勞無力。須臾之間長風(fēng)月便消失了,只有一塊紫色碎玉從虛空中掉落,是一塊玉牌被弄碎了。
“唉……原來如此?!币粋€空渺的聲音傳來,一個白衣女子矗立寒木深在面前,她有一頭及膝的長發(fā),頭發(fā)隨風(fēng)飄揚沒有梳任何發(fā)際,一雙淡漠的杏仁眼,面無表情的看著碎玉。
鈺王包括其它士兵看著突然出戲的人都大為震驚,一臉防備的看著她,只有寒木深因為長風(fēng)月的死去緩不過來而傷心的捧著玉牌碎片愣神。
“說不定可以救她,玉氣養(yǎng)人……”
名為白的女子看著這一幕隨口說到,人便化作虛影消失了,好似從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