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然而舉目卻不見天日。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暴雨,連續(xù)數(shù)十天狂下不止,積水匯聚成了激蕩磅礴的巨流,夾雜無盡的泥沙與碎石,勢頭兇猛的灌進杭州城,造成前所未有的洪災(zāi)。
臨安府的堤壩潰決,缺口長達千丈,錢塘江潮直接沖破龍門閘,滔天而起。
無數(shù)房屋被沖塌,然后隨波逐流,隨處可見亂跳的魚蝦,以及貓狗的尸體。
西湖水滿為患,溢入涌金門、清波門,直到府署一帶,水深已達人的胸口。
百姓絕望的哭喊,有的逃往高樓,有的攀在樹巔,更多的則葬身于洪水中。
天降災(zāi)禍,萬物眾生流離失所。
目睹慘狀而無能為力的苦痛,讓許仙猛然驚醒。
額頭傳來一陣溫?zé)?,睜開眼后迎向的是素貞擔(dān)憂的目光,以及急切的詢問,“相公是做噩夢了嗎?”
噩夢?
許仙聞言頓時一愣,看著娘子關(guān)切的臉,和熟悉的房間,以及熹微的晨光,這才豁然醒悟,那如同末日般令人絕望的場景竟然只是個夢。
一切尚未發(fā)生。
他想起來了,昨晚自己還在和素貞商量開藥鋪的事,決定此后立志行醫(yī),還定好了藥鋪的名字是“保安堂”。
不過是個噩夢。
許仙舒了一口氣,隨即便意識到他的額頭已經(jīng)滿是冷汗。
“嗯。”他應(yīng)道,然后握住素貞的手,還感到有些后怕。
只有在這樣的天災(zāi)面前,才會明白人所擁有的力量,其實無比的渺小。
大禍臨頭時,人真的無能為力,只是遵循本能去追尋母親,求助蒼天。
前者是根于血緣的依戀,后者則是對大自然的敬畏。
許仙想著洪災(zāi)中民眾的哭喊,一顆心不禁再度提起。
他忽然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好像也是如此的遍地汪洋、盡成澤國,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具體在何處見過。
許仙只好暫時放下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對素貞描述起夢里洪災(zāi)的慘狀。
素貞聽許仙說完,不禁眉頭一皺,也覺得這個夢非同尋常,夢見前所未有的嚴(yán)重災(zāi)情必定有其原因,于是她沉聲道:“這會不會就是未來要發(fā)生的情況,只不過相公身為修道者,所以才天人感應(yīng),提前在夢里預(yù)知到了?”
“極有可能?!痹S仙點點頭,感覺此話在理,臉色立刻就變得十分嚴(yán)肅:“娘子,我們既然提前知道了此事,就必須要趁早化解這場劫難?!?p> “對,事不宜遲?!彼刎戭h首答應(yīng),也是面色肅然,“我們現(xiàn)在就動手吧?!?p> 許仙深切感受到危在旦夕,于是也很贊同素貞采取如此果斷的態(tài)度:“好?!?p> 于是兩人攜手,立刻化光而走——
杭州城上方的極高處,虛空微微波動,許仙和素貞現(xiàn)出身影。
放出神識感知四周后,兩人對視一眼,面色都變得異常凝重。
果不其然,這里的劫氣不知為何已經(jīng)十分濃郁,而且?guī)缀蹩煲癁閷嵸|(zhì),倘若無人干涉,在不久的將來,必定會演變成一場大禍,應(yīng)現(xiàn)的形式很有可能就是狂下不止的暴雨,最后釀成難以阻擋的洪災(zāi)。
他們見狀也不再遲疑,就要施展法力,準(zhǔn)備將這些劫氣盡數(shù)化去。
不料,劫氣仿佛是感知到了侵入者,竟如同活物一般,驟然間涌動翻騰,最后在許仙和素貞兩人震驚的目光中,變成了一條黑色的巨龍。
八方虛空,盡皆沉寂。
唯有巨龍的身邊,散發(fā)著浩浩蕩蕩、無窮無盡的毀滅氣息。
威壓鋪天蓋地而來,穿透身軀,震懾心神,恍若真龍之威!
許仙與素貞相顧駭然,局勢瞬息萬變,轉(zhuǎn)化的太快,他們尚且來不及反應(yīng),就見黑龍目露兇戾,攜破滅一切之勢俯沖而下。
敵我力量懸殊,他們根本無法匹敵,連忙遁入虛空,逃到遠(yuǎn)處。
黑龍俯沖之勢頓時止住,不再追擊,然后只見其由劫氣匯聚而成的身形中,突然又分化出一只金翅灼羽的大鵬。
黑龍面色猙獰,厲聲咆哮,竟毫不猶豫地向著大鵬撲殺而去。
大鵬不甘示弱,伸展純金的光翼,抖動灼灼飛羽,悍然反擊。
最終,彼此的身影一同消散,再次化作了磅礴的劫氣。
許仙和素貞站在遠(yuǎn)處,將這異狀看得一清二楚。
兩人都感到震撼,顯然這劫氣的成因很不簡單。
素貞推演其因,卻算而無果,看向身邊推算后忽而面露沉痛之色的許仙,不禁問道:“相公可知曉了這劫氣是為何而成?”
“這不是純粹的劫氣。”許仙語氣沉重,搖頭慨嘆道:“而是氣運之爭?!?p> “這黑龍,是大宋王朝呈現(xiàn)的國運,而大鵬……則是岳飛將軍的命運所化?!?p> “岳飛將軍?”素貞盡管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人,卻不由得肅然起敬。
感到這個名字的分量,重于泰山。
“岳將軍,岳鵬舉?!痹S仙低聲輕喃,語氣有些哽咽。
岳將軍已經(jīng)被殺害了,他后知后覺,不禁深感悲痛,覺得難以接受這個慘烈的事實。
但許仙更惱恨的是,自己蔽聰塞明,不問世事,以至于他竟然對這等大事渾然不知。
岳飛將軍精忠報國,以卓絕的人格魅力,統(tǒng)帥岳家軍屢次擊退金人的進攻,力挽狂瀾,大敗敵寇,是全體民眾的精神支柱。
許仙也非常敬重佩服,感覺在這黑暗的朝廷中,岳將軍就是唯一的光。
所以他之前修煉有成時,也曾滿腔熱血,孤身仗劍到前線殺敵,在洞庭湖戰(zhàn)役中出了一份力。
后來,岳家軍士氣如虹,連戰(zhàn)連捷,勢如破竹,完全可以直搗黃龍府。
在許仙看來,北伐一定能成功,失地全部會收復(fù),于是他就不再關(guān)注。
不曾想,最后竟是英雄含冤被害,小人彈冠相慶。
許仙冷眼看向劫氣,很想要協(xié)助大鵬將黑龍斬殺。
但是此念剛起,他的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洪水滔天的災(zāi)難場景。
依稀間,他好像看到了接下來的結(jié)局——
大鵬喪命,氣運反噬,真龍炸裂,國運衰微。
許仙皺起眉頭,頗感事情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