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p> 霍炳成坐在張家客廳內(nèi)，將一張房契推向了張哲。
“我與芙娘都替你推了一回，但宋家卻說本次文會一定以你那首秋詩為最。話還說的頗為誅心，沒柰何，只能拿來與你自己處置。”
張哲看來一眼那房契，想到?jīng)]想就推了回去。
“宋家邀名之舉，太過急功近利，看著讓人委實心虛。再說得列為相助，我那一千冊《西游釋厄傳》已經(jīng)賣罄。手里也有了幾百吊，不缺他宋家這所三百貫的宅院。濟(jì)源兄受累，還是替我還了吧?！?p> 正房這邊，孟小婉側(cè)著耳朵在聽客廳里的說話，同時分心在看手里的書信。洛沈氏和洛四姑娘都托霍炳成給她帶來了一封書信。
《西游釋厄傳》的風(fēng)潮和文會的熱鬧都寫在了信里，也包括宋家最推崇的那首秋詩。
孟小婉聽到張哲毫不猶豫的推辭了宋家的饋送，略想了想，鋪開幾頁紙，給洛沈氏和洛四姑娘寫起了回信。
白鷺在一邊替她磨墨，見她須臾之間寫了七八張紙，似乎還將郎君的幾首文作與詩詞抄了幾首在里面，便有些擔(dān)心。
“大娘子，郎君的詩句你不是向來不喜歡與外人知的么？怎的，今天如此大方，這便有好幾首寫與沈娘子看？”
孟小婉先是看了客廳一眼，將墨跡已干的書信裝好，準(zhǔn)備讓霍炳成離開時一并帶走，這才解釋給白鷺聽。
“若是夫君收了宋家的那處宅院，那我家自然是要繼續(xù)低調(diào)不惹人注目才是最好?？扇缃瘢蚓胍矝]想就拒絕了宋家的饋贈，我家反而需要把這事傳開，替夫君揚(yáng)名一二。本次揚(yáng)名也屬不得以，我料宋家必在郡城宣揚(yáng)我們家拿了他家的東西，我不過是借洛家之口宣揚(yáng)實情，讓人無法牽扯我們。至于這詩文，就是為了讓洛家宣揚(yáng)時，讓旁人信服。”
白鷺想了想，一點都不明白姑娘和姑爺這是在做什么。不過，她卻想到了另一個人。
“大娘子最近對于郎君的詩詞外傳貌似大方了些，連那徐娘子得了郎君一首好詞，奴婢都沒見您問過一回?！?p> “問什么？”孟小婉淡淡的瞟了白鷺一眼，“那女人工于心計，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卻是替我出了一口氣。這是個人情，夫君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還了她一首詞。我卻能言語什么？”
霍炳成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張哲與孟小婉送了人回來，卻看見三七正在院子外替那驢洗澡。
“這驢怎么又一身汗？”張哲好奇問了一句，“昨日存書都已經(jīng)賣完，怎么今日又用到它了？”
三七笑得開心。
“昨日宋家的管事將本姓的牲口都盡數(shù)買走，比市價還高了兩成五。要不是為了運(yùn)書，這驢說不得也要被人買走?，F(xiàn)在族里就剩它這一個腳力，隔壁石頭一家這幾日漁獲甚多，上午借了它去磨了一回魚骨。石頭家送了五六條魚來，等下我娘做羹與郎君、大娘子吃呢。”
張哲對這種事極感興趣。
“莫不是每年入秋時分，都有一場漁汛？”
三七搖搖頭：“往年哪里有，也就今年古怪。上游壺溪入湖的地方，這些日子魚蝦多了一倍不止。要不是為了送書，我昨日就同石頭一起去了，有我那張好網(wǎng)，漁獲定要翻倍！”
“夫君，”孟小婉不動聲色的把手從張哲的手中脫了出來，也提起了這個壺溪，“我倒是聽秦娘子說，這壺溪上游有好大一片林子，人跡罕至，林中有一大片灘涂蘆葦，過些日子秋風(fēng)三度之后，那蘆葦與別處不同，會紅成一片，延綿數(shù)里，真真是人間盛景。聽聞公婆大人生前，每年秋日都要去那里遠(yuǎn)足，待過幾日我們也去走一番可好？”
“也好，屆時待我取了畫板，在那里為娘子做一幅圖?！?p> 孟小婉正在想張哲怎么又會作畫了，卻不覺自己的手又落入了他的手中。她無奈的嘆了一聲：“夫君，這須還是院外?！?p> 張哲一本正經(jīng)的點點頭。
“娘子說的是，待到了房中為夫再好生牽上幾回?！?p> 一抹紅霞染了岫云，孟小婉也是這幾日才知道“得寸進(jìn)尺”是何意思分，分明就是為了眼前此人生造的詞。
這幾日，孟小婉總被張哲半拉著在書房同塌而眠。
兩人沒有更進(jìn)一步，卻不是她的矜持。而是張哲竟守著那“十八歲”的門檻，好似極為在意。言語略作試探，他就什么“三年以上”的胡話一堆。
孟小婉與張哲先到了書房，耳鬢廝磨了一番，紅著臉回了正房。
陳媽媽與白鷺正在翻書，將十兩一張的銀票仔細(xì)的夾到書里去。
孟小婉自己凈了手，取了本書坐在一邊的藤椅上正要翻書，卻被陳媽媽驚呼一聲把書拿走了。
陳媽媽把那書翻開，數(shù)著頁數(shù)找到了幾張銀票，卻讓孟小婉有些哭笑不得。
“媽媽卻不防著偷書的，仔細(xì)一并取了去。”
“這本書就連大娘子日常都不愛翻看的，所以才拿它來放銀票。等哪日張家起了院墻，便在房內(nèi)打幾個暗格箱子，那樣才保險?！标悑寢寯?shù)了數(shù)數(shù)目沒錯，這才笑著把這本書拿遠(yuǎn)了些，另遞了一本書給孟小婉讓她翻著解悶。
孟小婉聽到這話，正準(zhǔn)備翻書的手停了一停。她叫白鷺把書架上的一幅圖取了來，自己展開好生看了一番。
“媽媽這話倒提醒我了，夫君昨日給了我這幅圖，正要把這院子擴(kuò)成兩進(jìn)。如今正托了族長在辦地契，媽媽你看?！?p> 陳媽媽把頭伸過來一看，嘴里就叫了一句佛。
圖上的院子竟然跟真的一般無二，竟是一幅最寫真的畫，邊上還寫著用料與費(fèi)用。
“郎君怕是不通經(jīng)濟(jì)，不過在這桃灣擴(kuò)個院子，哪里用得了一百兩？”
孟小婉笑了：“我昨夜也是這般說他，卻被他好好算了一筆賬，還寫了個千余字的章程給我，他竟是一絲一毫都算計到了。幾時到什么料子，用什么工，耗費(fèi)多少時日，竟是在腦子里自己建了一遍似的。實費(fèi)是八十九兩四錢，他就給了百貫的預(yù)算。呵呵，我便是想落點好都不能夠?！?